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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孔子中庸之道,议之者或谓为模棱两可,只是调和,于民族进取奋斗精神影响殊大,而二千年来消极的治术亦其产品也。此说吾相对的承认,但不能以此非孔子。无论在历史上举出任何例证,亦只能归罪于后世腐儒之空疏,孔子不任咎也。《中庸》一书固明明告我曰,“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时中”二字不能滑滑读过。“时”字须重读,若轻读则失其本意。试问以自强不息之精神,刻刻以迎合潮流、顺应环境为职志,更有何可议之处?不息之谓时,迎合顺应之谓中,意义不既明显耶?《易》曰“承天而时行”,又曰“随时之义大矣哉”。可见孔子只是教人以顺应时世,不息不倦。过与不及,均非脚踏实地之所宜。凡执持两极端者必起冲突,唯立在中央庶几能窥见两端之面目,因其冲突而意义得以大明,然后弃短取长,一以时势为折冲。是故孔子从未尝以厉色攻击他人之主张,唯曰“执其两端”“叩其两端”而已。“攻乎异端,斯害也已”一语,“攻”字之解释及“异端”两字之定义,古今不乏疑问之人,说见上文第六则,兹不赘。平心而论,呆滞之“守中”,诚足为进取之害,但“时中”则不然。随时为两极端之折冲者,正求知之法门而进步之枢纽矣。孟子曰:“孔子,圣之时者也。”唯孟子乃能知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