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狗是宠物猪是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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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是宠物,狗是害虫?文化与社会生物学之权衡

社会学教授阿诺德·阿鲁克发现动物学者使用的动物分类法和社会大众文化与心理学角度所进行的分类方式大不相同。尽管生物进化级数根基于单一有机体之演化历史,但是阿鲁克认为人类在日常生活里改以社会生物学级数看待动物,并依循动物在我们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武断地为动物进行分类。因此,尽管狗与鬣狗在进化级数中同属食肉目动物,但依照社会生物学的标准,它们根本就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文化同样也影响了我们建构社会生物学级数的方式。以昆虫来说,美国人通常对无脊椎动物抱有复杂的情感:恐惧、反感与厌恶。在日本,人们则对蠕动的爬行动物又爱又恨。通常美国小孩不会在生日时收到锹形虫作为大礼,但在日本则会。日本语言中有个词叫“mushi”,这对西方人来说或许是难以完全理解的字眼。对老一辈的日本人来说,该词可用来指称昆虫、蜘蛛、蝾螈甚至蛇类。对日本人来说,蝌蚪是“mushi”,但青蛙不是。不过对年轻的日本人来说,“mushi”则只能用来称呼昆虫,特别是蟋蟀、萤火虫、蜻蜓与天牛。

“mushi”完完全全属于男孩文化。男孩子们会抓“mushi”,把它饲养在精美的盒子里,甚至举办斗“mushi”比赛。东京的百货公司里会卖捕捉“mushi”的工具、育种材料、饲养箱、床垫,当然也卖要价上百美元的“mushi”。热门的“mushi”活动包括擂台赛,看哪只“mushi”可以拉动最重的东西,或者激怒甲虫,让它们与西瓜争斗,宛若昆虫界的相扑大赛。你可以在 YouTube 上观看此类比赛。日文里,“petto”指狗和猫,那么独角仙是petto 还是玩具呢?人类学家艾瑞克·劳伦特(Erick Laurent)以“mushi”为研究主题,并且认为这些昆虫应当被视为宠物。孩子们不但和“mushi”一起玩乐,还从中得到不少乐趣,而且许多日本小孩称自己的甲虫为“petto”。这显示了某一文化的害虫,说不定可以成为另一文化的名宠呢。

人类-动物互动学者詹姆斯·史尔贝尔以非常简明易懂的方法说明为什么不同文化环境中的人们会对动物有不同的看法。他相信,人类对待动物的态度基本上可归结为两个层面。第一层面牵涉到我们对此动物的“感觉”(如喜爱感),正面感受包括爱、同理心,负面感受则有恐惧与厌恶。第二层面则牵涉到“实用”,此动物对人类是否有其他用处(如食用、运输),又或者此动物会为人类带来损失(举例来说,此动物会吃人或是吃掉花园里的番茄)。

请想象一个具有十字交叉的垂直坐标。垂直轴代表情感面,上方为“爱和情感”,下方则是“厌恶和恐惧”;与其交叉的平行轴则代表实用性,右方是实用,左方则代表毫无用处甚至有害。此垂直坐标可以帮助我们分析日常生活中动物所扮演的角色,以及所对应的分类组别:让人喜爱并且有用的(右上方),让人喜爱而无用的(左上方),让人厌恶而有用的(右下方),让人厌恶而无用的(左下方)。

其实连人类最好的朋友狗狗,也会因为社会文化背景的不同,而被分到不同象限范围。很显然,导盲犬与动物治疗师会被归类在“令人喜爱与实用”的象限。相反,普通美国家庭所饲养的宠物狗,虽然深受喜爱重视,但以传统观点来看应没有太多的实用性质。在沙特阿拉伯,人们通常对狗抱有鄙视的态度,因此狗狗会被归类在“令人讨厌而无用”的象限。不过,最有趣的分类,应当是在某些文化背景之下,狗虽然令人讨厌但又具备实用性质,举例来说,伊图里森林(Ituri Forest)的班姆布提(Bambuti)人总是痛骂、殴打狗,并只允许它们吃恶劣的剩食渣沫。然而,这些狗同时又被视为个人重要资产,毕竟班姆布提人仰赖狗进行狩猎工作。

史尔贝尔模型也让我们足以观察人类对待特定动物的态度是否经历不同时期的转变。柯林·杰洛马克(Colin Jerolmack)在文章《鸽子如何变成老鼠》(How Pigeons Became Rats)中详述在过去150年来,《纽约时报》中出现的鸽子是如何转变形象的。他发现,对《纽约时报》来说,鸽子从一开始“令人喜爱但无用”的分类象限转变进入“令人厌恶而无用”的分类里。而我的妹夫对野鹿的态度似乎也经历了上述类型的改变。当他刚搬到皮吉特湾(Puget Sound)的新家时,非常欢迎野鹿在他的后院漫步,在他心中这些野鹿简直就是斑比的化身。但是当饥饿的野鹿开始践踏蹂躏蔬果花园时,他的态度瞬间改变。现在,他对野鹿真的没一句好话,如今野鹿的地位和老鼠、鹅(它们会在草坪上大便)无异,都被归类为“令人厌恶而无用”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