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子宫中大脑的性分化
是男是女,大脑说了算
我非常赞同弗朗西斯 · 高尔顿 ①1的观点,教育和环境对于人类的影响非常小,我们大部分的特质都是天生的。
—《达尔文自传》
我的大脑?这是我第二喜欢的器官。
—伍迪·艾伦 ②,《傻瓜大闹科学城》(sleeper)
没有什么比判断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是男孩还是女孩更简单的事了。事实上,性别在受精的时候就已经被确定了:两条 X 染色体就是女孩,一条X 和一条 Y 染色体就是男孩。男孩的 Y 染色体诱导产生雄性激素睾酮。在妊娠第 6 ~ 12 周,根据体内存在或者缺乏睾酮的情况,决定性器官向男性或者女性方向发展。在妊娠后半期,男孩体内的睾酮水平达到一个峰值,而女孩不会达到这个峰值,这就导致了大脑向男性或是向女性分化。在这个阶段,我们感觉自己是男性还是女性—也就是我们的性别身份(即性别认同),被固定在大脑结构中,而且在余生保持不变。
“性别身份在子宫中就已被确定”的观点还是在最近才被提出来的。在 20 世纪60 ~ 80 年代,人们认为孩子出生时是一块白板,之后他们的男性或者女性行为都是由社会引导而发展的。这种观点对于治疗出生时性别不明确的孩子产生了很大影响。人们认为,只要尽快在孩子出生后做手术,那么选择哪一种性别就都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孩子在将来所处的环境还会确保其性别认同向着与性器官的性别保持一致的方向发展。只是到了最近,病患者团体才开始暴露出这样的事实:由于重建性器官的手术在之后无法与出生前已经在大脑中形成的性别身份相符,因此摧毁了许多患者的生活。约翰 - 琼 - 约翰的故事就是一个例子。
一个叫名约翰的小男孩在他 8 个月时的一次小手术(因为尿道开口太小而进行的阴茎包皮环切术)中,由于手术的严重失误而失去了阴茎,于是人们当时决定最好是把他变成女孩,起名为琼。医生在琼 17 个月之前就切除了“她”的睾丸以促进“她”的女性化过程。人们给琼穿上女孩的衣服,并由来自费城的约翰 ·曼尼教授为琼做心理辅导。在琼到了青春期时,还为琼做雌激素治疗。曼尼宣称,这是一个非常成功的案例:这个孩子发育成了一名正常的女性。
在一次美国学术研讨会上,我在发言时指出,这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例表明出生后的环境可以改变孩子性别认同的案例。当时,弥尔顿 · 戴蒙德(Milton Diamond)教授站起来说,曼尼所说的完全是不正确的。戴蒙德教授认识琼,他知道琼在成年后又变回了男性,已经结婚,领养了几个孩子,并将名字改回为约翰。不幸的是,约翰后来在股票上倾家荡产,婚姻破裂,并在 2004年自杀。
这个悲剧故事显示了子宫中的睾酮对大脑程序的影响是多么强大。切除阴茎和睾丸、做心理辅导以及做青春期雌激素治疗都无法改变这个孩子的性别认同。
雄激素不敏感综合征清楚地证明了睾酮确实起到了影响性器官和大脑向男性的性分化的作用。这种疾病能产生睾酮,但是整个身体对它不敏感。因此,无论是外部性器官还是大脑都会向女性化方向发展。相反,由于患有肾上腺畸形(先天性肾上腺皮质增生症,CAH)而在子宫中暴露于过高睾酮环境中的女孩在出生时阴蒂都会非常突出,以至于在出生登记时常被认为是男孩。实际上,所有这些女孩都获得了女性身份,但是她们中有 2%的人后来显示出在母亲子宫中已经发展为男性性别身份了。
这些信息在实际生活中对人们意味着什么,可以通过 2005 年 6 月 23日记者杨娜杰·古乐文(Jannetje Koelewijn)发表在《新鹿特丹商报》(NRC Handelsblad)上的故事而阐明。
一对已经有了 4 个女儿的父母非常骄傲地发现,他们刚出生的第 5 个孩子是个男孩。他们为此而好好地庆祝了一番。然而在几个月后,孩子病了,经检查这个孩子其实是一个患有先天性肾上腺皮质增生症的女孩。为此,医生和这家人讨论了很多次,每次都谈了很长时间,但是对于这个家庭—尤其是孩子的父亲来说,出于宗教信仰的原因,他们完全无法接受“改变”孩子的性别这种做法。于是,医生决定把孩子变成一个“更明确的”男孩。小儿泌尿科医生把孩子的阴蒂增大,使其更像真正的阴茎,还给孩子激素以促进其男性化。孩子的父母对此都很满意。
不过,患有先天性肾上腺皮质增生症的女孩的大脑通常都将分化为女性。如果你参照一下上文中提到的约翰的故事,就能预测到这个“男孩”将来很可能会遇到性别问题,而且还会再变回女孩。到青春期的时候,人们将告诉“他”, “他”没有生育能力,一辈子都得使用睾酮,而且还得切除体内的子宫和卵巢。因此,对于患有先天性肾上腺皮质增生症的女孩而言,当今专业领域的共识是,即使她们已经出现男性化体征,也应该先按照女孩来养育。
在少数情况下,如果孩子的性别模糊不清,而且也无法肯定其大脑已经分化为男性还是女性,那么可以在此时为孩子临时选择一个性别。不过,有时应该等到孩子的行为明显地显示出其大脑的性别身份时,才可以实施造成一个男孩或者是女孩的性器官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