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73.关于中二病少女的独白
上鹤玉道坐在教室内。
一旁照耀着早晨的朝阳，有说有笑的同学们走进教室，一边从书包拿出作业，一边抽开各自的课椅。
但是上鹤玉道无法融入这副场景。
和他们的欢声笑语相比，今天的上鹤玉道显得更孤僻，他的眼神泛着低沉，就像是一直拍打海岸的浪潮。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注1）
少年又陷入这样忧伤的背景当中。
此时，一张纸团弹向上鹤玉道的后背，虽然并没有痛感，但是这样的无礼的动作让人以为是一场挑衅。
上鹤玉道转身。
少女得意的笑容又出现在他的眼眸中，她对自己做出胜利的手势，动作充满中二风格。
他又转身回去，眼中的神色毫无变化，像是一口老井般低沉无波。
仿佛丝毫对这些不感兴趣。
少女坐在座位上，又撕下一页作业纸，随手将它揉成纸团，然后朝着上鹤玉道的后背砸去。
“猎魔子弹，发射！”
纸团“啪嗒”一声落在地上，被击中的人去无动于衷，他从抽屉里拿出昨天布置的作业——那是一张测验卷。
他打开钢笔盖，刷刷在试卷上书写，整洁的试卷保持着绝对的整洁，看上去仿佛正在赶作业。
少女站起来偷看。
她看见上鹤玉道在写作业，然后嘴角微微勾起角度，接着从抽屉里拿出她的试卷，上面写满完美的字体。
“看上去要上课了……啊，上鹤同学居然在赶作业，要是能向美丽无敌聪明的我夸赞，抄作业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源平姬的独白，回答她的，却是上鹤玉道的无视，两人中间仿佛隔着次元壁，谁也无法呼唤到谁。
魔王，今天有点不正常。
换作以前的他，一定会转过头来，对自己说‘我无法接受比我还低一名的人的作业’，同时脸上还会夹杂着一些冷嘲热讽。
异常，异常，非常异常！
她摊开一张作业纸，在上面写下寥寥几笔，然后将它叠得紧紧的，不偏不倚扔在上鹤玉道的课桌上。
可惜的是，上鹤玉道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将它轻轻扫开，落在脚下。
“上鹤玉道！”
这一次，源平姬终于忍不住，在众人的注视下，喊出对方的名字。
D班教室的众人纷纷把目光转移过来，最近只要是有关“上鹤玉道”的事情，总能在学校制造起一阵讨论狂潮。
上鹤玉道神色若常，继续在试卷上写答案，仿若根本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
其实怎么会没听见，只不过“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罢了。
“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你今天发了什么疯啊！”
源平姬一掌拍在上鹤玉道的课桌上，张开的手掌遮住试卷上的题目，她还是保持着盛气凌人，保持着勇者般的高傲姿态。
周围的同学已经开始吃瓜，有的同学甚至取好名字准备交给新闻部，名叫：
《怪癖少女与孤独少年的秘密》
这样肯定很有噱头。
上鹤玉道终于开口了，但语气里却带着不同往日的冷漠：
“请你把手拿开，源平姬同学，你的模样真的让人讨厌。”
鸦雀无声。
源平姬的脸蛋上，原本张扬的盛气凌人，逐渐崩溃，害怕、茫然无措的神色逐渐占据脸庞。
她呆愣的拿开手，像是败犬般走回后座。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坐在教室后门旁的桐生安，她惶恐地看着上鹤玉道，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但是自己的心却同样跟着悸动。
她想走过去给上鹤玉道安慰，就像以前他安慰她一样。
刚一迈步，上课铃响起。
拿着课本的高桥西美走进来，她听着教室里嘈杂的交谈声，严肃地敲在木制教室大门上。
全班寂静。
“有什么好议论的，藤原？”高桥西美看向那位讲得最欢的同学，“罚抄的课文你抄完了吗？”
藤原君立马认错：“抱歉，高桥老师。”
杀鸡儆猴之后，高桥西美走向讲台，她今天同样穿着套裙，秀发披落在肩头，脸上还画着点点淡妆，像是精心有所打扮。
“开始上课！各位把书翻到第十三篇选文。”
早晨第一节课，国语课。
坐在后座的源平姬，正用右手撑着脑袋，她涣散地看向窗外，视线穿过教学楼，穿过社团大楼，抵达远处城市的高楼。
明明已经看厌了高耸建筑物，却还是就想盯着它，每一天都想看，每一刻都想看。
真是矛盾的心理。
被骂了一句，明明自己可以不在乎的，但是却开心不起来，她的脑海一直在回放着那句话，仿若复读机：
“你的模样真的很讨厌。”
这一定是魔王给自己施加的魔咒！
源平姬为自己的失落寻找理由，这一定是魔王的阴谋，对，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应该……是这样吧。
她又无力地趴在课桌上，就算是魔王的阴谋，那么她也的确是“中计”了。
她现在就只想着一件事情，要是魔王能够理会她这个勇者就好了。
思绪渐渐勾起，自己是多久认识魔王的呢？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一点一点的回忆如同镜面上的碎片，缓缓拼凑出一张完整的镜面，每个碎片上的画面也聚拢在一起，开始清晰的叙述：
那是小升初的暑假，每天下午她都会去学钢琴。
那个下午，她厌倦靠在车窗上，无趣地打量着窗外的风景，在新宿通往千代田的道路上，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位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
他脸上还是稚嫩的容颜，手里握着一柄玩具摊上的大宝剑，嘴里却咆哮着：
“吾乃魔王！是统治这个世界的主宰！”
那个时候的她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傻的人。
第二天，她同样看见那个男孩，左手拿着薄薄的笔记本，右手拿着那柄玩具宝剑，像是皇帝般游荡在在街道上。
表情夸张，就像是一个小丑，虽然她没有去过游乐园，但是她却看着那个家伙，嘴角上微微有点笑意。
从此以后，她总会期待经过那条路，哪怕偶尔要去参加宴会，她也会叫司机绕一段原路。
那个家伙实在是太好笑了。
这是每天枯燥的日子唯一的乐趣，虽然她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这么幼稚，但是她第一次觉得有趣。
日复一日，少年的出现宛如每天的必演节目，她的笑容也越来越开始灿烂，作为唯一的观众，虽然她无法鼓掌，但却从来没有缺席。
直到她看见当他被那些同龄的男孩欺负时，她破天荒地叫停司机，让他去驱赶那些小孩。
小孩们一哄而散地跑开，边跑边嘴里大喊着：“没父母要的小孩，他的名字叫什么呢？玉道君，真可怜。”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那家伙，死死地抱着怀中的笔记本，身上脸上全是尘土和淤青，但眼眸中的不屈犹如火焰般燃烧。
就像是丧失斗志的败犬，但却坚定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没入小巷之中。
从这里起，她再也没有见过男孩。
那条街道空荡荡的，少女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她看着唯一的乐趣消失不见，她第一次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烦。
为什么要和那些虚伪的人以礼相待，为什么明明讨厌讨厌那些东西，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喜欢的样子。
要是，要是……能像那个家伙一样，站在那里说着幼稚的话语，做着自己喜欢的动作，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该多好？
她第一次对窗户外的世界开始憧憬。
后来，她去了少年读的国中，再后来，她打开少年的那本笔记。
然后开启了她的“中二病之路”。
……
思维渐渐收束，最终回到现实，明明是因为对方，她才愿意相信这个存在着勇者和魔王。
即便魔王背叛了信仰，但她同样坚定不移的相信着，是因为同样的幼稚？
并不是，她害怕万一自己不相信了，又要回到曾经那个自己，又要过上那个枯燥无味的生活，那个时候的世界，只有一片蒙蒙的灰色。
这样的美好，真的就让人见了就再难放弃啊！
上鹤玉道丢了一张纸条在她的桌上。
她有些惊慌失措，小心翼翼拿到桌下，缓慢地拆开，仔细地阅读着上面的意思，那副模样宛若期待礼物的小孩子：
“中午去天台，源平姬同学。”
有机会！
源平姬满怀希冀地看着纸条，她又看了看少年的背影，虽然这段往事一直都被她埋藏在自己心里，但不得不承认，一直都很重要！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但源平姬的心里没了那种失落感，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跟着上鹤玉道走，猜测着对方遭遇了什么。
“可恶的魔王，哼！”
……
中午，天台。
站在天台上，上鹤玉道俯瞰着脚下的校园，三三两两的人影像是蚂蚁般渺小，缓慢地在地面行走着。
站起身来，他的目光看向正推开铁门的源平姬，对方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看向自己。
上鹤玉道平静的说：“源平姬同学，你终于来了。”
注1：这里出自鲁迅先生的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