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答元珍①

【原文】

春风疑不到天涯②，二月山城未见花③。

残雪压枝犹有橘④，冻雷惊笋欲抽芽⑤。

夜闻归雁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⑥。

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⑦。

【注释】

①元珍：丁宝臣，字元珍，常州晋陵（今江苏常州市）人，当时为峡州（治所在今湖北宜昌）军事判官。

②天涯：形容极边远的地方。因当时诗人被贬官夷陵（今湖北宜昌市），距京城很远。

③山城：指欧阳修当时任县令的峡州夷陵县（今湖北宜昌）。夷陵面江背山，故称山城。

④残雪：指初春雪还未完全融化。犹有橘（jú）：树枝上还挂着去年的橘子。

⑤冻雷：初春时节的雷。因天气未暖，还没解冻，故称冻雷。欲：将要。

⑥感物华：感叹事物的美好。物华：美好的景物。

⑦嗟（jiē）：叹息；感叹。

【译文】

我怀疑春风吹不到这边远的山城，不然此时已是二月，居然还见不到一朵开放的花。

只有尚未融化尽的积雪压弯了树枝，树枝上还挂着去年的橘子，春寒料峭，春雷滚滚而来，似乎想要催促竹笋赶快抽芽。

夜间难以入睡，忽然听到阵阵北归的雁鸣，惹起我无穷的乡愁，我虽然病了很久，但此刻进入新春时节，我禁不住感叹事物的美好繁华。

我也曾是洛阳城花开时节流连花前的游客，看尽牡丹的繁华，而这里的野花开得虽晚，但也不必为此感叹惊讶。

【赏析】

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年）五月，欧阳修降职为峡州夷陵（今湖北宜昌）县令。次年，朋友丁元珍写了一首题为《花时久雨》的诗赠给他，欧阳修便写了这首诗作答。

这首诗是作者遭贬谪后所作，因而表现了诗人谪居山乡的迷惘寂寞心情和自我宽慰的情怀。正如诗题冠以一个“戏”字，表面说明自己所写的不过是游戏文字，其实正是他遭贬后政治上失意的掩饰之辞。但他并未因此而丧失自信，而是更多地表现了自己面对被贬谪生活的抗争精神，结尾句“野芳虽晚不须嗟”准确诠释了对前途仍充满信心和希望。

诗中借“春风”与“花”的关系来寄喻君臣、君民关系，这也是历朝历代的文人以“香草美人”来比喻君臣关系的进一步拓展。在他的内心中，他深信明君不会抛弃忠诚的贤臣的，但在封建朝政中，君臣之间更多的是一种人身依附、政治依附的关系，臣民要做到真正的人生自主与自我选择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他也只能以“戏答”的方式表达自己当时的怨愤心情。此诗之妙，就妙在它既以小蕴大，又怨而不怒，于自然清新之中表现出一种善处逆境的进步思想与可贵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