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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辟蹊径:巧用附子治湿热

河北中医学院中医系2004级 王超

(本文为大学三年级学生所作,原载于2007年10月第五期《中医论坛》)

湿热证是湿邪和热邪相互为患而引起的常见病证,内感外伤均可导致。湿热相合,病变以脾胃为中心,既可上扰蒙蔽清阳,亦可下注二阴,或流注于经络关节……全身上下,无处不达。湿为阴邪,热为阳邪,湿热相合,如油入面,蕴郁胶结,难于速化。临床治疗常采用清利湿热之法,化湿、利湿兼以清热。但有时效果不著,迁延缠绵,此时若于方中酌加附子温通阳气,扶阳逐湿,则可收佳效。

盖湿为阴邪,宜芳香温化;热为阳邪,宜苦寒清解。湿热相合,温化则恐助热,清解则碍湿化,治疗易左右牵制,难于速解。薛生白《湿热病篇》曰:“夫热为天之气,湿为地之气,热得湿而愈炽,湿得热而愈横。湿热两分,其病轻而缓;湿热两合,其病重而速……”叶天士在《外感温热篇》中亦云:“或渗湿于热下,不与热搏,势必孤矣。”故湿热证治疗的关键在于使湿热两分,而使湿热两分,着重在于祛湿,湿祛则热孤,而无狼狈为奸之虞。

湿热证又有湿重于热、湿热并重、热重于湿之分,其治疗略有差别,同中有异。热重于湿者,宜据热之多寡把握清热与祛湿的比例,因为此时湿渐化热,治疗相对较易。唯热盛有伤阴之弊,此时应慎用温燥之药。湿重于热和湿热并重者均应以祛湿为首务,此时可适当运用温阳药,温通阳气而祛其湿。理由如下:其一,湿热易困阻清阳,阻滞气机,阳为湿困,郁伏而不得外达。正邪不相两立,正却则邪胜,故湿热难祛。其二,湿为阴邪,易耗伤人体阳气。如叶天士亦云:“且吾吴湿邪害人最多,如面色白者,须要顾其阳气,湿胜则阳微也。”其三,湿热为患的病人多先有脾胃内伤、中阳不足的病史。诚如薛生白《湿热病篇》中云:“太阴内伤,湿饮停聚,客邪再至,内外相引,故病湿热。脾主为胃行津液者也,脾伤而不健运,则湿饮停聚,故曰脾虚生内湿也。此皆先有内伤,再感客邪,非由腑及脏之谓。”脾胃内伤是湿热形成的前提,而中气的盛衰决定着湿热证的转归。“中气实则病在阳明,中气虚则病在太阴”,且“若湿热之证,不挟内伤,中气实者,其病必微”。故湿热证迁延不愈者多有中阳不足的病机。其四,许多医生临床治疗湿热病证多用大苦寒之药,往往容易克伐阳气或冰伏湿热,使湿热之邪更难祛除。《素问·生气通天论》云:“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阳气是人体的根本,人体的一切机能均赖于阳气的温煦和推动。故治疗当于分解湿热方中加入温阳之品,一则温通人体阳气,二则补已损之阳。使“离照当空,阴霾自散”,只要阳气布达,则湿邪可速化,湿祛则热孤,清热亦速。纵使邪热暂得温而烈,但宁热勿寒,湿祛则清热较易。因湿性黏滞,较之热邪,则湿难祛而热易除。

温阳药当首选附子。一般温阳药只具温通之性,而附子为温补阳气之第一品要药,既可通阳,又可补已损之阳,正合病机。汪昂《本草备要》曰:“其性浮而不沉,其用走而不守,通行十二经,无所不至。能引补气药以复散失之元阳;引补血药以滋不足之真阴;引发散药开腠理,以逐在表之风寒;引温暖药达下焦,以祛在里之寒湿。”张洁古曰:“治湿药中少加之,通行诸经,引用药也。”故在分利湿热方中加入附子,可振奋机体阳气,使阳气复常,气化归恒,且借其辛散之力,而达到扶阳逐湿之目的。

附子毕竟为辛甘大热之品,我们当巧用其性,以免伤阴化燥。运用当把握两点:一是合理配伍。近贤祝味菊说:“我用附子可任我指使,要它走哪条经就走哪条经,要它归哪一脏即归哪一脏。奥秘就在于药物的配伍与监制,引经与佐使。”如他治高热病人,只要有阳气不足,均予扶阳,清热与扶阳并重。并创造了许多独特配伍,如附子与枣仁、知母、地黄,尤其是附子与石膏同用,一以扶阳,一以清热,使其各行其道。附子与清热药同用,医圣仲景治肠痈之薏苡附子败酱散,即已开先例,借附子通阳破积消癥。后世名家也多有发明。当代名老中医朱良春治疗风湿热痹,亦用附子,常用附子配苍术、白术、黄柏、蚕砂、忍冬藤、萆薢、薏苡仁、葎草。他说:“此际用附子,一方面是因为本有湿邪存在,湿为阴邪,湿盛则阳微;另一方面,因湿热蕴结,阳气被遏,故借附子之大辛大热通阳。”姜春华教授认为许多慢性疑难杂病,特别是许多慢性炎症用常法清热解毒不效,原因即在于久病体虚而湿热火毒病邪不解。他从仲景乌梅丸、薏苡附子败酱散等诸方中得到启发,打破常规,温清并用,补泻兼施,异病同治,如他治白塞氏病,用附子配党参、黄芪、甘草、淫羊藿、黄连、黄芩、丹皮、蒲公英、半枝莲而效,即其范例。二是注意用量。当用小量,取其温通助阳之功,而避其伤阴化燥之弊。

以下兹举3则病案以助说明:

病案1:刘某,男,49岁。

2007年4月16日初诊:患者自去年12月始咳嗽、发热、盗汗,经省二院、市胸科医院查:肺部炎症。输激素治疗后身痛甚。现发热37.5℃~3 8.5℃,偶至39 ℃;身痛,每日服感冒胶囊,出汗后缓解;头晕,咳嗽,胸闷,脘胀,食差,寐差,阵觉身热,恶寒,大便可。

脉弦濡数。舌尚可,苔黄腻。

辨证:湿热阻遏。

治法:清热化湿,通经络。

处方:

川朴10g 常山8g 草果8g 槟榔10g 苍术12g

黄芩9g 知母6g 菖蒲10g 青皮9g 秦艽12g

威灵仙12g 地龙15g 滑石15g 海风藤18g 炒苍耳子12g

6剂,水煎服,日3服。

4月13日二诊:症状略有减轻,效不显,咳嗽加剧。辨证属湿热阻遏无疑,前方略作加减,大法不变。后每诊据症略作加减,服药1个月余,其间病情时好时坏,缠绵不愈。

5月21日三诊:发热37.5℃~38℃之间,身痛减轻,汗少,尚咳,身无力,食便尚可。脉弦濡数,舌苔白腻微黄。

处方:

青蒿30g 川朴9g 常山8g 草果8g 槟榔10g

菖蒲10g 黄芩12g 知母7g 石膏30g 滑石18g

秦艽12g 威灵仙10g 海风藤30g 防己10g 石膏30g

炮附子10g 生黄芪12g 干姜5g 生晒参12g

7剂,水煎服,日2服。

药后诸症减轻,身力增。后渐撤黄芩、石膏等清热药,以益气温阳、燥湿利湿为主,继服两月而愈。

(选自李士懋老师临床医案)

按:本病例西医诊断病因不明,疑为结缔组织病,迁延近半年而不愈,服大量激素以致鼻梁骨塌陷。中医辨证属湿热阻遏无疑,然始用清热化湿通经络之法,虽合达原饮芳香温化,但历经月余而乏效。实乃久病伤正,机体抗邪无力。后加入附子、干姜、生晒参、黄芪温阳益气乃大见成效,最终治愈。

病案2:60年代初,褚某之子患风湿热,高烧不退,全身瘫软,卧床不能动,周身疼痛。先延数医治疗,效果不显。后请张灿玾教授诊治。察患者舌苔黄腻厚浊,此乃湿热内炽,湿困热伏之象。方用《金匮要略》之桂枝芍药知母汤。始附子用量较小,后逐渐加重至八九钱,同时加重知母、白芍的用量。连服数剂之后,患者舌苔大片脱落,体温下降,疼痛减轻,肢体恢复了活动能力。

(引张灿玾教授病例)

按:此患者证属湿热内炽,湿困热伏。此热属邪热,乃因真阳不布,邪热炽盛所致。若真阳得以布化,则湿邪可祛,热邪亦得退。附子辛甘大热,能温肾助阳,可助真阳布达。又因附子乃燥热之品,有竭阴之弊,故加知母、白芍以佐之。

病案3:有钱君者,年三十余岁,平素嗜酒与膏粱之品,大便经常秘结,为日既久,湿浊内蕴,血行不畅,胸腹部皮肤出现疙瘩,颜色鲜红,瘙痒甚剧,只得用手抓破,皮破出血,始能缓解,以后蔓延全身,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心甚苦之,疡医诊为湿邪蕴久化热,入于血分,发为湿疹,用清热化湿凉血之药,如生地黄、赤芍、龙胆草之属,服药2剂,湿疹较淡,瘙痒未减,疙瘩硬结,精神委顿,不思纳谷,心中烦闷。经西医用针药亦乏效,后由友人介绍给祝医生诊治。

处方:

海风藤15g 白鲜皮12g 地肤子12g 荆芥9g 漂苍术9g

大黄9g 生薏苡仁9g 生姜皮9g 苦参12g 黄厚附片9g(先煎)

枳壳12g 谷芽9g 活磁石30g(先煎)

6剂,水煎服。

(引祝味菊病例)

服药后大便通畅,湿疹隐退而愈。

按:此患者确属湿热发疹,疡医辨证无误,唯不该过用寒凉药,致湿热羁留不去。正如祝师曰:“湿疹之为病,肠胃湿浊引起者居多,病人服凉药太过,阳气受折,病发不愈,用附子以鼓舞阳气,帮助气血流通,苦参、海风藤为治湿疹要药,大黄以导便,使病毒下行,其他药达其相辅相成之效,故是病愈矣。”

湿热证多缠绵难愈,我们若能从其病机出发,巧妙地配伍附子温通助阳,往往可获佳效。以上是愚之管见,恳请同道批评指正。

老师评语:

治湿热证,多用苦寒之品。又有湿邪非温不化之说,故又多用芳香化湿之药。而本文用附子,温通阳气,扶阳逐湿,却有新意,附子号大热之品,病案的方中,均有寒凉之品佐之,故配伍得当。

田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