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双更合一）
“下来吧！”
辛乙惊讶，他敛息的功夫是诸位兄弟中最厉害的，没道理会被一点武功都不懂的王三姑娘发现啊？
就在他准备下去时，却见王瑾瑜从楼上的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藏身的位置正好卡在角落，在昏黄的烛光下，根本发现不了。
婉宁是出来时恰好注意到他在门口，但直到在大堂坐下，也不见他离开，就猜测是藏在后面偷听。
看着王瑾瑜脸上复杂的表情，婉宁知道，她跟父亲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你……”
面对一脸平静的婉宁，他不知如何开口。
“坐吧。”
她只瞥了一眼，目光就回到紫檀壶上，静静等着水热。
重复着方才的动作，她的姿态更加闲适。素手芊芊，若仔细看，就像是赏心悦目的舞蹈。
“你……不怨吗？”
婉宁好笑的停下了动作。她这位大哥也是单纯的可以。任谁摊上这样的事，也不会轻易接受吧。她很长时间夜不能寐，以泪洗面，怨天尤人，甚至想与其被人利用，还不如自行了结，好歹能从心意。如何能不怨，她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王瑾瑜苦笑一声，掩面叹息：“是我愚笨。”
你可不是蠢？
父亲对他这个唯一的嫡子很是看中，出入书房都带着，期间也不知多少次提醒过。但他被王璇瑶的那些女子伎俩，耍得团团转，还自以为公平公正，万事尽在掌握中。如今知道真相，就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感觉世人都欠了他。
王璇瑶，她，甚至王琼兰，都只是在为他跟父亲的仕途铺路。作为这一切的受益者之一，他又有什么资格埋怨别人。
婉宁看着茶水注入茶杯，深觉自己把王瑾瑜叫下来，简直是个蠢到底的决定。叫他下来，只能让她更清楚的认识到有多不值，还平白堵了一腔无处可发泄的气，何苦来哉。
“父亲的举动，我并不赞同。你放心，我会尽力去说服他。”
“呵。”婉宁真的是被逗笑了，她嘴角弯起，目带嘲弄：“我很期待。”
王瑾瑜被她嘲弄的态度激的愤然起身，夸下海口：“你等着。”
“哥哥。”婉宁突然叫住他。
“你会把事情，告诉长姐么？”
王瑾瑜踟蹰着，片刻转过身，轻声哄着她：“瑶瑶的事情既然已成定局，那便就此掀过，免得让她徒增烦恼。况且，梁王与她两情相悦，得知此事恐生嫌隙。”
父亲总觉得大哥不像他。怎么会？瞧这如出一辙的冷漠和势利。
婉宁毫不犹豫的揭开他的遮羞布：“哥哥，你有什么资格谴责父亲的行为。你比他更虚伪，更冷漠。又何必说的这样冠冕堂皇，你不过是担心长姐闹起来，跟梁王的婚事再生变故，那你作为梁王大舅哥的既得利益将不复从在，会从被人追捧的地位，一落千丈。”
“你若是大方承认，我还不至于这样看不起你。”
王瑾瑜面上不满难堪，要解释的话语到嘴边，对上婉宁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双眸，沉默了。
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婉宁狠狠吸了口气，才不至于失态。
“姑娘。”小橘看着她气的发抖，心中难受，蹲在她旁边，握住那双冰凉的手，“姑娘，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跟梁王这样的伪君子，终有一日会遭到报应的。”
婉宁看着她，却不知从何说起。
梁王若是造反成功，王家逃不了，他却能高坐帝位，安然无恙。梁王若是被皇上处死，作为有功之臣，父亲至少会再升一级，风光无限。这世间不是所有坏人，都能得到恶果。
况且好坏，谁又能说得清呢？
父亲的行为对于她们而言，无法原谅。但对于那些免除战火纷争的百姓而言，他是大公无私，一心为民的好官。
藏在房梁上的辛乙，听懂了王三姑娘叹息中的无奈。他作为郡主的侍卫，又是皇上亲自挑选的，自然知道一点皇上跟梁王的龃龉，对王恒的行为，他也无法评判。
只是，王三姑娘到底可惜了……
翌日，晨光熹微，王府诸人重新启程。
五日后，到达广州。连日赶路，让众人的脸色都有些憔悴。姝宁和王璇瑶坐着特制的马车，还算好些。赵氏和王琼兰以及东府的几位，就不怎么舒服了。
马车到光州境外，王琼兰就吐得昏天暗地，几近昏阙。
好不容易到了客栈，她身边的秋霜就赶忙去请了大夫。
王婧琪也不遑多让。
王怀算了算行程，决定在广州多停留两日。
“姑娘，老爷说既然请了大夫，就让各位女眷都看看。大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要请进来吗？”
翡翠隔着门在外询问。
片刻，房门打开，小橘走了出来。
“姑娘睡下了，劳大夫走一趟。”
说着将包在手帕里的银锭递给大夫，目送他离开后才进了房间。翡翠依旧守在门口。
屋里，贺叔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是跟着请大夫的马车一同进来的，主子身边的护卫很是敏感，先前他几番差点被发现。
好在小橘收到他的暗示，将人调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婉宁沉声问道。
贺叔抱拳行了一礼，得了准许才直起身。
“我们的人在光州郊外的竹林里发现了联络暗号。”
知道这个联络暗号的，只有魏府旧人。但除却死在抄家时的几人，剩下的都聚在了主子这里。他们一时拿不准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其他幸存者留下的求救信息。
“除了光州郊外的竹林，可有其他地方有发现？”
贺叔摇摇头。那暗号像是匆忙之中留下的，除了竹林，其他地方均未有发现。
婉宁让小橘打出慕淑媛辗转得来的地图。光州属于上都郡和卜扬郡的交界处，往西南五百里是潭州。
不知这留下暗号的人，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他突然出现在光州又是为何。
“我们要在此处停留两日，你若不放心，可小心去查探。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婉宁其实不愿让他们去冒这个险，万一打草惊蛇，他们这几号人根本不够看。但若是不让去，错过了有关魏府的消息，他们必然心存不满。
这些人聚在她身边，说白了是想查明魏府之事，有一点可能都不愿错过。
“是，主子。”
夜色浓郁，贺叔轻巧的从窗户窜出去，借着床沿，稳稳落在地上，消失在小巷中。
婉宁心中不安定，乱七八糟做了一晚上的梦，还不到卯时，就起来了。
整个不大的客栈，被王家包了下来。进出都是自家人，也随意了许多。
婉宁只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到楼下用早膳。
空旷的大堂只有店里的伙计在擦拭桌凳。
她挑了个位置坐下，透过窗户看着长街上的清晨。路边的小摊都支了起来，热气腾腾。
“翡翠，去帮我买些小食来。”
“是，姑娘。”翡翠高兴的捏着荷包出去了。辛乙不知从何处出来，跟她隔着几步一同朝早食摊子走去。
“大公子。”
小橘注意到从楼上下来的王瑾琛，忙屈膝行礼，也提醒了跑神的婉宁。
见她要起身，王瑾琛温和一笑，压了压手，示意她不必拘礼。
“小妹夜里没睡好。”眼底的疲惫有些明显。
“多谢堂兄关心，约莫是有些认床。”婉宁客气笑笑，并不欲多说。
王瑾琛撩衣坐在了她对面，似乎并未看出她的疏离。
婉宁猜着，他大概是要说王瑾瑞的事情，实在有些心累。
“怎么没要早膳？”王瑾琛等了片刻，还不见有食物端上桌，打趣道，“小妹莫不是像那山间的精灵，食灵果，饮朝露？”
婉宁配合的笑笑，眼中并没有笑意。
王瑾琛倒是心存怜惜。他的两位妹妹，无论嫡庶，无不是天真烂漫，心思单纯。哪里像婉宁这样，浑身写着防备，警惕着所有人……或者只是王家人。
二叔做的事情他也有所了解，作为晚辈不好评价，但心里是不认同的。
听父亲跟二叔的交谈，婉宁似乎对这些事也心知肚明。
比起璇瑶的无知，她的清醒，反而更痛苦。
“姑娘。”翡翠脸上放肆的笑容在看到王瑾琛时，瞬间收敛，因手里拿着东西，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原来是去街上买了。”主仆三人相似的客气，他只当没看见，“小妹若不介意，分我一些可好。”
“自然不会，堂兄随意。”
翡翠买的东西不少，种类繁多。
婉宁拿了筷子，夹了汤包，兀自开动。王瑾琛也不客气，尝到味道不错的，还连连点头夸赞。
两人吃的差不多，其他人也陆续下来。
赶路这几日没见着赵氏，婉宁被她惨白的脸色一惊。
“你那是什么表情？”王琼兰不满的哼了一声，“母亲坐马车不舒服，你若是孝顺，就当让出郡主府的马车。”
婉宁慢条斯理的净了手，轻飘飘看了眼她，才缓缓开口：“姐姐今日涂了不少脂粉吧？”
“没有，你看不出来嘛！”
“那就是姐姐生来就这样厚脸皮？”
“你……”王琼兰被她直白的侮辱，气的面色涨红。
婉宁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你也说了那是郡主府的，是有多大的脸，开这个口？眼皮子这样浅，传出去还当尚书府亏待了你这个嫡女。”
“够了！”身体不爽，让赵氏的脾气也日渐大了起来，“兰儿不过是心疼我，就招你这么多说辞。你既不愿，谁还能逼你不成？”
婉宁垂眸敛目，看着鞋面，冷冷吐出几个字：“我确实不愿。”
一早就有这样热闹的场景，王璇瑶在楼上看了会儿，见她们母女二人招架不住，才缓缓下楼。
“母亲若是坐不惯尚书府的马车，不如女儿将自己的让出来吧？”
婉宁勾唇。长姐的段位，她确实学不来。这话说得，赵氏的身份，她坐不惯尚书府的马车，难道王宗贵族家的才能让她舒服？
偏偏她又是一脸关切，还表示要让出自己梁王妃规制的马车，让人无可指摘。
“不用！”王恒沉着脸，扫了眼打算点头答应的王琼兰，“瑶瑶是准梁王妃，你们是什么身份。若是坐不惯，那就别坐了。”
王琼兰当着两府上下，被人接连踩了脸面，羞愤难当，哭着转头回了房间。
王璇瑶无措的看着王恒，怯怯开口：“爹爹，我是不是又惹妹妹生气了？”
“不关你的事，用膳吧！”对着她，王恒的语气柔和许多。
婉宁别开了眼，桌上还剩下不少东西。但她胃口全失，又不好立刻离开，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
“小妹要一起出去消消食吗？”王瑾琛认真的提议。
虽然跟他一起消食算不上什么好选择，但比起留在这里尚且能接受。
跟几位长辈打了招呼，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辛乙咬着方才买的肉夹饼，懒懒散散的坠在后面。
小橘跑回楼上拿了帷帽，追上去给她戴好。
婉宁的相貌，着实令人惊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都会戴着帷帽。
“有什么喜欢的，为兄买给你。”
王瑾琛看她的脚步缓慢，不时驻步看一眼，也跟着慢了下来。
“赔礼？”婉宁看着摊铺上的小玩意，随口说道。
王瑾琛轻笑一声：“我可不记得哪里做错了什么。”
至于瑾瑞做的事，那可跟他没关系。
婉宁不再说什么，认真在小摊上看着，却没有要买的意思。
“小娘子，喜欢什么，本公子都买给你。”
一个略显油腻的声音响起，婉宁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这才看清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男子，他穿着锦缎绸衣，腰间坠着玉佩，手里拿着一把玉骨扇，端的是风流倜傥。
忽略他轻浮的眼神，和硕大的眼袋，也算看得过眼。
王瑾琛第一时间把婉宁护到身后。他常听戏文里说路遇恶霸，强抢民女。京城是天子脚下，没见过这样的蠢货，今天倒是长见识了。
“小娘子怕什么，我李高俅要的是你情我愿。”
李高俅坚信，光州没有女子听到他的名号不愿意的。
“我不愿。”婉宁咬字清晰，声音也不小。
“你，给脸不要脸。等公子我打死这个小白脸，你自然就愿意了。”
虽然看不清她的样貌，单是这身段，这嗓音，就足够销魂。凭他遍览美人的经验，必定是个绝品。
他身后的护院已经做惯了这些事情，不消多说，就朝王瑾琛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