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五年
一座在阳光下展露着生气，与活力的朴素小镇。
小镇外围，有间弥漫着药香的低矮小屋。
略显阴暗的小屋内，一名身穿深蓝长袍的妇人，扶着头上的白色布帽，微笑着弯下腰，笑容灿烂地出声招呼一名乖乖站在门口，大约十一、二岁，眼神纯粹干净的男孩。
“是里斯特啊，来玩吗……咦？又要帮你教父买药草啦？不是前两天才来过的吗？”
男孩很有礼貌地打过招呼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跨过满地的竹篮，在各种或是清香或是呛鼻的药草味中，一步一步踏进了小屋，“嗯嗯，我是来帮忙补充药草的。爸爸也说最近消耗好像大了点，不过还好，前两天有个好心的贵族捐了一个金币呢。”说完，男孩举起手中干瘪的小布包开心地笑了。
“哇～好好啊！”妇人彷彿感同身受般拍着手，跟着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眼前男孩的教父她也认识，就是镇上的牧师，虽然祈福的能力普普，职称也只是个稀松平常的初阶牧师，但前几年曾只靠武力就击退了袭击小镇的盗贼……
可以说，是个很奇怪的人。
而且，这年纪已经不小的奇怪老牧师，刚到小镇时，还曾每天都到处强迫着要帮助镇民，热情真得有点烦。更加坐实了怪人的称号。
不过因为人的确很善良，加上作风爽朗，所以总算人缘还算不错。
但，在这种小地方，人们会想找牧师求助，大都是因为肚子痛、发烧，或小孩子玩耍受伤之类的琐碎小事。偏偏里斯特的教父虽然武力值似乎不低，但牧师本职的圣力倒反而能用薄弱来形容，却又一心想帮忙……
幸好，这位老牧师还懂一些药草学，又有几位也是初级牧师的朋友，偶尔会来关照一下小镇。否则这边早就乱套了呢。
“你跟瑞斯特大人说，今天草药打五折。”想了想，蓝袍妇人又笑咪咪地摸摸小男孩的头说：“再附送一包糖球，做为跑腿的酬劳吧。”
虽然只是一名初阶炼金师，但有机会帮助热心助人的有趣老牧师，她还是很高兴的。
“太好了！阿姨，那糖球不用了，草药再帮我多包一些吧……吧……嗯，还是，可以的话……给我一颗糖球好了。”说到最后男童，里斯特声音低了下来，低着头有点羞愧地踢着地板。
蓝袍妇人笑着扶起小男孩的头，有点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再把糖果塞进他的嘴里，玩笑了几句后，她才回头蹲到竹篮旁边，挑出一些品质不错地草药，仔细地裁切整理，包成一大包，递给眼前这含着糖球发呆的单纯孩子。
“好了，快回去吧。等等要是有人需要帮忙，瑞斯特大人会急得跳脚的。”妇人轻轻把男孩推出店外，慈祥地看着那个，一边回头挥手，一边慢慢走向不远处的小教堂，明显感到吃力但还是满脸笑容的男孩，。
虽然是在强褓中就被教父收养，里斯特从来不知道有母亲应该是怎样的感觉，但他想，应该就像阿姨一样吧。
“爸爸！我回来了。今天草药特价喔！”小男孩还没跨进门就忍不住大喊起来。
在教堂中做着每日早课的老牧师，并不在乎这有些不合礼数的称呼，只是笑着摇摇头，回头走上两步，先把包裹接过来，才微笑着说：“怎么每次芙蓝女士都给你特价呢？你这孩子有没有跟人家道谢啊。”
“没有啊。打折不是一种商业上的促销行为吗？”小男孩茫然地看着老牧师。
老牧师一手放在额头上轻拍，无奈地说：“孩子，你不觉得太常打折了吗？”
“莫非阿姨是特别照顾我们？但这样会害阿姨亏钱的，怎么办呢？还是以后找别人家买？但是阿姨又希望我常去光顾……”
老牧师没去管慌张得团团乱转的男孩，伸手把包裹打开来，在木桌上一一分类着。一边赞叹这次草药品质相当不错，一边皱着眉头想道，这孩子虽然跟着他看了不少书，知识相当丰富，但在人情方面实在相当低下，或者该说，这孩子实在单纯过头了呢？
虽然一方面也跟老人家我的优良教育有关系，但他怎么会对于一切复杂的人性都神奇地忽略掉了呢？
老牧师看了一眼还在仰头苦恼的小男孩，眉头微皱。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一丝丝金光正由男孩的瞳孔透出……
“孩子，你太激动了。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老牧师说完，伸手指了指他的眼睛。
小男孩恍然地提起一只手放到眼前，马上看到了金色的符纹投影，“啊！对不起，父亲。只是芙蓝阿姨对我很重要，我有点……呼……哈……呼……哈……”小男孩边道歉边深呼吸，急忙地抚平自己混乱的呼吸和想法，而他双眼中的金光也慢慢淡去。
“你这孩子，唉……”老牧师一口气没含住还是叹了出来，不禁陷入回想。
大约一年多前，这孩子十岁的时候……
瑞斯塔和其他四个隐居的兄弟都清楚地感觉出来，这孩子的资质只能算是中等以上，但以他这种善良单纯的心性修练圣力倒是相当合适。
询问孩子的意愿，并得到异常肯定地答覆后。没想到，在第一次尝试感应圣力时，两个代表光明之主的银色神纹，就分别浮现在孩子的两只瞳孔中。
老牧师跟几个兄弟还为此庆祝了一翻。只要是稍微高阶一点的神职者都清楚地知道。浮现在信徒身上的神纹称为圣痕。而这种上面一个代表光芒的圆弧形线条，加上下面一个代表闪烁的十字符纹，更是各种圣痕中最崇高的完整神纹。
完整神纹代表的意义，就是主的宠爱，与纯粹的虔诚。
在教廷记载中，每一位身上浮现完整神纹的人，都像是被打上神眷的标签，最低也能做到红衣大主教这一阶。
刚开始，欢乐与庆祝成了他们五个兄弟每次碰面的主题，安安静静，当了好多年驻地老牧师的瑞斯塔，甚至打算冒险去联系一下他当年的导师，让这个神眷之子有更好地道路。
但，没想到，欢乐时光只持续了短短的几个月。某天，瑞斯塔意外看到，养子眼里透出的光芒是金色的。这发现，让他的心一下子冷到了脚底。再仔细一看，老牧师的双手更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缓缓飘动的金色火焰，缠绕在黯淡的银色神纹上。这种情形在有文字记载的七千年来，一共发生了三次，在教廷中发生过一次。
约七百年前……
那时，曾有一位受到各地教会高层瞩目，不论到哪，前途都无比光明的神圣骑士，在他的右手臂上，就有一个相当明显的银十字圣痕。虽然不是最高圣痕，但也证明了他的虔诚，与美好的前景。
当时正值圣战开打，这位神圣骑士理所当然也要为了信仰参战。不但参战，他打得居然还相当不错。而在他出色表现与教会强力的护航下，挂在他胸前的军阶也顺利地一路上升。不到十年，他就从低阶士官，长成了一位手下万人，小有名气的将军。
但，在这段长达十数年的争战中，最后几年，他的同袍们发现，他个性渐渐变得暴躁、嗜杀。一上战场就双眼发红，喊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而他所发出的命令只剩不留俘虏、与向前冲锋。至于其他的话，只能说，混乱、诡异，据说，听起来既像在祈祷又像在求饶。
思绪很明显地混乱，几乎失去判断力。
情况严重时，就连平日他也会远远避开人群独处，行为相当怪异，战甲更是经常数月不卸，连睡觉都紧紧地裹在身上。浑身隐隐散发出一股不详的气味。
没多久，不管是他的部下还是他的朋友，只要接近他就会莫名地不安，纷纷走避。
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散出一圈半径达五米的莫名力场，一但踏入范围内，就会让人感到，有如赤裸着身体，步行在恶兽环伺地荒野般的不安。光是站着，一股股无法解释的恐惧就会不断从心底泛出。
最后，甚至连一般士兵都能看到，隐约有红雾飘荡在他的身边。
双目赤红，吐气腥臭，浑身还带着血腥与腐败的气息。这已经与每个人心目中的恶魔形象没什么差别了。
没想到事情会如此急转直下的教廷高层，一看事态严重，经过紧急商议，光明之闇就悄悄展开行动了。
没想到的是，几位前辈刚到前线，不过照惯例先来个开场白，这位圣骑士就毫无征兆地暴下杀手。
在这场开头糟糕的战斗中，光明之闇的队员发现。这个堕落骑士只是用右手猛地一挥，就能放出数道像黑色刀芒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任何一种圣骑士应该会的武技，速度极快，威力又如重斧劈砍般威猛锋锐，一照面就倒下了三个队员。
光明之闇的中队长，为了弄清楚这是什么，一咬牙，痛苦地下了活捉的命令。
短短三分钟，在牺牲了超过半数的队员，加上中队长舍命制造机会后，他们终于艰苦地活捉了不住咆啸的堕落骑士。当年，光明之闇出动百人的中队，最后，活着回去的队员只有十一名。
至于其他的成员，都永远地回归了主的荣光之下……
没有伤员。
当时，卸下了堕落圣骑士的恺甲后，在场众人都惊讶地发现，他原本手臂上的银十字圣痕，已经完全变成了焦炭般的黑色，上面还有血红色的火焰盘绕。而那看似平面的血焰，却像是还在燃烧一般，不停地伸缩晃动着。如此诡异地画面，让他们不自觉加快了押送的速度。
疯狂地圣骑士，在挑断手脚筋后，被粗鲁地捆绑，塞入特制兽笼中。整个兽笼小而窄，成棺材状，最细的铁柱都有儿臂粗，而这位前途已经一片黑暗的圣骑士，那平时让人羡幕的高大身材，这时反而让他像个廉价地货物般，扭曲地塞在里面。不要说能做什么了，连换个姿势都成为奢望。
为了保险起见，接着光明之闇的队员又分三个时段，每个时段三个人，全天候，全副武装地看管着他。
一切，似乎都准备的滴水不漏。
但，在路上，意外还是发生了。
三天后，教廷高层收到的堕落圣骑士，只剩一堆灰烬，和一张简短的报告…
‘他满脸恐惧地在大笑声中被血焰吞噬。但，让人不解的是，大笑的声音，来源不明。’
后来，整件事的经过，还是在经过了数月的努力拼凑，才逐渐了解真相的。
简单说，他在战场充满血与死亡的环境中，对信仰善良与救赎的光明教义感到了怀疑。
如果只是如此影响倒不大，会发生的，或许只有圣痕缓缓消失与神术的逐渐减弱。但是……问题发生在他当时的环境。
因为国籍关系，他手下的军士，身边的战友，全都是信奉战神的萨森武士。
在每天的耳濡目染之下，他不经意，或可以说乐观其成的，跟着信仰了战神，彻底成为‘叛教者’。
他很快就意外地发现，变黑色地圣痕，居然能接收不知哪里传来的强大力量。
追求更高效率杀戮的他，在惊喜之余，那已经动摇到根基断裂的光明信仰，自然不会再出现于他的脑海之中。
然后，就是神情大变、疯狂与不明的自灭。
教廷研究人员整理后认为，圣痕拥有者在叛教后，能从伪神手中接收到异端的力量，而这种来自背叛的力量，带有很大风险。
传送的力量，可能隐蔽地掺杂了恶意的讯息，可以影响，甚至最终控制住他，潜在危害极大。
教廷最终下永久教令给光明之闇总部，若一发现，拥有圣痕者堕落，不需执行令，当场铲除。
一年前，老牧师颤抖的手，就放在养子细嫩的脖颈旁，轻轻地挥一下，他就能完成永久教令…
但人非草木啊……
老牧师双手颤抖不停，嘴唇哆嗦了半天，准备喝出的叛教者三字还是挤不出来。最后，还是决定先问问看到底怎样再说。
他一边安慰着自己问清楚才不会误判，一边若无其事地询问。
小孩子歪着头，足足想了半天，才不大确定地说。大约两个月前，他在睡前读光明圣典时，一阵风把蜡烛吹灭，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那时孩子毕竟才十岁多，一下子陷入惊慌，本能般地不停默念着刚看到一半的光明圣典。
但一直念到《主无所不在，在每一丝光线、每一点火光与黑夜中最黯淡的一点星光中，都有主慈爱地守护》时……
他停了下来。
这边一点光线火光都没有啊，屋子里能有星光更是不可能。
平民家的房子窗户原本就少，里斯特的房里除了狭小的通气孔外，更是一扇也没有，一时之间他荒得快哭出来了。
一个个可能被小男孩想了出来，却又立时被现实推翻。彷彿失去光明之主慈爱的守护，他感到身边越来越黑暗，内心里的画面，就像是走在一条越来越窄地道路般，他把自己搞得越来越害怕。
荒了半天，小男孩突然想起一句话。爸爸曾经说过……
“善良的人心中自有光明。”
虽然已经不记得前一句和后一句是说什么，但对里斯特来说，这唯一的救命稻草还是要紧紧抓住。
在这时候，对脑袋混乱，心灵单纯的小男孩来说，这句话已不只是代表一个飘邈地概念，而在很短的时间里，它，转变成了一股‘信念’。
心中自有光明，心中自有光明……
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地流过里斯特心中…突然，在胸口，也许就是心中，有一道微弱光芒，自下而上地绽放，虽然完全看不到，但是小男孩轻捂温暖安祥的胸口，感到这确实在发生。
浑身都很温暖，内心也从未有过地平和。在里斯特沉沉睡去之前，感受到好像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又好像就在面前，一个无比庞大而古老，但又好像久未见面的亲人般熟悉的伟大意志，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面前什么都没有，更不用说眼睛之类的。但他确实‘感受’到，有一双眼睛半睁着，带着一丝惊讶，一丝恍然，静静地望向他的胸口。
下一瞬间，小男孩仿若突然置身在光的世界中。房间不见了，床不见了，世界似乎只剩自己一个人，单独漂浮在温暖，强烈，但并不刺眼地强光中。
里斯特茫然地站在虚空中，缓缓抬起手来瞧了半天，不很确定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发光，而且，末端的部分，正缓慢地变成一点一点的光粒……就像从吸管吹出的泡泡一般，慢慢地飘荡在空中，光点在盘旋了几秒后，就被温暖地强光包围，消融到了巨大的光流当中。
那一瞬间里斯特好像得到了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像被光芒拥抱又像是在拥抱光芒。
好舒服啊·……
被一种无穷的满足感所充斥，感到自己好像一下子膨大了几千几万倍的里斯特，嘴角不由得挂起了微笑。
而这时候，画面其实看起来相当恐怖。在明亮的空间中，剩下半个身体的小男孩，眯着眼睛微笑，对身上仍在持续地变化毫不在意……一切，似乎都舒服到让他沉醉不已。
就这样浸泡在温暖的光芒中……
好像很久以前……在脑海深藏的记忆中，似乎也曾经有过这样温暖地怀抱。在直到里斯特连自己是谁，这想法都快散去的时候，那个庞大的意志一下闭上了眼睛。
里斯特突然就从温暖地光明世界，一下摔回了冰冷黑暗的房间。
虽然胸中莫名悲痛的小男孩隐约感觉到，那最后的决然是为了保护他，但小男孩仍陷入深深地失落当中。他感到，如果自己整个沉入光流中，他将不在是他，但也算是他，而且再也不会感到悲伤。痛苦与失落将对他完全失去意义。
模模糊糊中，里斯特好像能了解所谓的回归圣光，和救赎的意义。
直到他发现心中的那道光明还留着，而且更凝实了一些，小男孩才又莫名地开心起来，微笑着睡去。
醒来之后，好像圣痕就带着金色火焰了。
老牧师听得真是既惊慌又安心。臭小子真的叛教了，叛的还是自己花两秒钟成立，只有一个信徒的‘教派’。
叛的又不完全，这新教义除了多一句话之外，根本就是原版原装的光明圣典。麻烦就是核心教义居然还就是多的那句话，说起来那句话还是自己说的哩。
像这样整个核心的改变，确实可以说得上是达到叛教的标准，但圣痕却只是变黯淡而没有变黑，表示天字第一号大老板‘看’过了，而且好像还帮了一把，应该算是原谅了他的不完全叛教……吧？
反正主是慈爱宽容的，我这信奉主，又是做人家老爸的当然要更宽容一点，低头看到孩子一脸茫然无知，更是让人头痛。
得到的力量可以不去考虑，传送处估计就是内心那道光芒了。从胸口送到眼睛，这力量能强到哪去？难怪这金色火焰在臭小子情绪平静的时候几乎看不出来。
看样子这个内心的力量跟心脏有点关系，特别是心跳，能直接从眼睛反映出它的增强来。
情绪和呼吸都能影响到心跳的速度，这很危险。虽然有什么用还不知道，但需要加强控制情绪的学习。
至于力量中传送的讯息，内心自有光明这句话，完整版是‘善良的人’内心自有光明，看样子这孩子要善良到没药医啊！也许阴谋狡诈将与他绝缘。
受到操控更可以说是完全没意义了。自己操控自己，很正常啊，搞不好还可以免疫一些精神方面的攻击呢。
老牧师下了结论，这孩子有圣痕的事情要隐瞒，不能像原定计画一样大肆宣传，反而要训练他隐藏圣痕的方法。
光明之闇没了，但是宗教裁判所仍然屹立在黑山之巅。
这些疯子向低阶神职者问话向来不会超过三句，还是夹刀带棒用拷问的。
但问题冷静一想倒也不算很大，想要安稳的度过。只要能先隐瞒圣痕到至少高级神职者，再找对人慢慢解释，十有八九能过关。
要是教庭实在腐朽得太严重，连个能说人话的都没有，或眼中金丝太难掩藏，大不了在教廷里面装瞎子，随便扯个像……“立愿在世间未清前绝不睁眼。”之类的屁话，搞不好还能受到特别赏赐，反正又不是没有先例。
想到这边，老牧师已经完全定下神了，他故作镇定地放缓语气，慢慢跟里斯特解释起圣痕的变化对他可能地影响，以及接下来的应变措施。
之后就是急忙地准备和学习。几个兄弟听说这件事，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地大笑了几场，摸摸小伙子的头，说声︰“满幸运的啊。”就当没事了。
一年多过去了，现在看看这个孩子，还真是单纯到让人头痛啊。
一年多不算辛苦地训练，就让他可以在数秒内平息燥动地内心，这孩子的心灵一向单纯得过分。
而生活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可以维持让光丝不透出瞳孔外，只要在激动起来时低下视线几秒，不会有什么被发现的问题。
虽然还有很大地改进空间，不过已经可以排除装瞎子这个笨方法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反而是过度的善良与天真，解决的方法不外乎增加一些生活经验，或拥有保护自己的相对力量。当然，直接放弃去当一个牧师，彻底远离教会，绝对是一个相对安全且轻松的方法。
“孩子啊，再过一个月多你就满十二岁了吧。”老牧师看看理斯特回复平静，淡淡地述说一件事实。
“是的！父亲。还有一个月又十二天。”
反射性地张口回答后，不安与期待同时袭上男孩的心头。他很早就知道，对于以光明牧师为生涯目标的人来说，满十二岁代表什么。
每个牧师在得到各地教会发布的牧师证明前，需要先做三年的巡游牧师随从，学习各地的风土民情和生活知识，之后再经过两年，有关于初级神术与基本战斗技巧的传授。
然后，不管学习的如何，经过这五年的巡游，只要还活着就可以被称为预备见习牧师。接着，再去负责地区教会接受圣力测验，并领取牧师转正任务。
在接取任务到任务完成前，可去掉预备两个字，称为见习牧师。
任务一但完成，当然就成为伟大的初级牧师大人了。至于任务失败，则失去见习牧师的身分，看要再跟随巡游导师两年接着挑战，或者选择其他的人生道路，永久放弃预备见习牧师身分都没人会阻止。
现在，里斯特就快要到达最低巡游年龄了。在这个小地方，从来没有离开过小镇的十二岁小孩绝对占了大多数，里斯特就是其中之一，而虽然对于离开小镇内心有微微的不安，但是对于未来的期待与幻想，还是远远超越了不安。
“父亲，我……要去巡游了吗？”里斯特仰起头，带着一丝兴奋，小心地问道。
“没错，但……孩子你还可以考虑一下，其实不做牧师还是有许多有趣的工作的，像你芙蓝阿姨那样也不错。”
“虽然我和你的几个叔叔都知道，你的信仰相当纯正，不过神职高层大多是一些疯子，他们根本不会跟你讲理，而不疯的那几个，又相当胆小怕事，你到时候难免要接触到…”当事到临头老牧师又有点不安了，有些唠叨地碎碎念着，想要劝告一下里斯特。
“父亲大人，你觉得我连尝试都不该尝试吗？”却被里斯特干脆地打断了。
老牧师张口结舌，一时没什么好说的，这……要用命来尝试的啊。
不过，看着快由儿童进入少年的靦腆男孩，眼中虽然带有不安，但仍然闪烁着坚定地光芒。瑞丝塔看着这孩子，想着自己的过去，不知怎地……他有点骄傲。
“没有犹豫和迟疑，虽然前路将意外地艰辛，但这样也好…”老牧师的视线有点模糊。
“孩子，我的孩子啊。”老牧师偷偷抹了一下眼角，“遇到危险的时候，记得在南方的乡下有个老头枯坐家中，凡事量力而为。”顿了一下，老牧师向着里斯特双眼深深地凝视着，好像凝视着深埋在稚嫩躯壳中，那缕固执而坚定的灵魂。
老者的目光由担忧慢慢降为平静，但眼角的颤动仍透露出内心的不安，过了半吟，老牧师嘴巴张开了两次，又吸了一口气，才缓慢而沈重地说道：“要保住性命才有未来，而未来就代表着希望，不要让爸爸我……没有希望。”
“爸爸，我会保住性命和你美好的未来的……”男孩也有点哽咽，但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还无法理解这世间的危险与意外。
他认为成为一个牧师，帮助大家，就是美好的未来。而没有想过他的特殊，可能带来多大的危险，意外更是不可能远离他。连续地意外，甚至还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东西。
老牧师点点头，抚着眉心思索了一下，“看来我得要出门找一下老朋友了。毕竟巡游的追随对象，可以说是跟启蒙导师一样重要。”
“爸爸，你或者是四位叔叔，不能当我的巡游导师吗？”男孩有点意外地问，这跟他暗自猜测得不大一样，他以为不是老牧师，就是附近几个小镇或小村子里头，常来聊天，又随手送他些小玩艺的四个牧师叔叔会带他去巡游。
那几个叔叔虽然手上都飘着一些让人不舒服地黑气，但身上也会散发出跟父亲一样的淡淡银色光芒，这让他很舒服，不自觉地想亲近，更不用说他们就像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长辈一样，礼物年年有，关爱到溺爱。
要不是里斯特心性好，搞不好已经被宠坏了。可以说，这几位叔叔让里斯特的回忆片段都相当得温暖。
他曾经问过老牧师，为什么爸爸和叔叔们身上会有光，当时老牧师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那应该是你的眼睛接收到某种别人内心的……表现。这应该是一种很特别地天赋，但这也是尽量不要让别人知道的。有机会的话，可以研究一下。”
之后，他又从几个叔叔阿姨那边了解，这光大家都看不到。而现在，他只要不是太用力地观察，也看不到什么光了。
而刚听到里斯特疑惑的老牧师，安慰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巡游牧师是很特别地存在。他们传承知识，他们教育后辈，他们观察世间，他们远离世俗，却又比谁都接近世俗。
且他们因为经常要深入荒山野领之中，帮助任何光明之下的生灵，在各国与各种族之间都有绝对中立的特殊意义。因此需要有极高道德操守与强大的个人武力，不是有一手的人还做不来啊。”
老牧师感叹了一下后，继续说：“可悲的是，最近几年，贵族势力希望介入教会，或让家族中没用的第二、第三继承人镀个金。这原本很困难，但教会里一些愚蠢之徒为了敛财，居然硬是训练出一群没用的巡游牧师，大开方便之门。这些巡游牧师知识浅薄不说，武力也几乎是零，根本摆明是为了服务出钱的贵族。
他们只需要带着一群公子哥，像郊游一样，每天躺在马车上‘巡游’着皇城的四周，衣着华贵，吃用奢华，晚上就在离皇城近处立个十人大帐，夜夜笙歌达旦。混了五年就把人丢给负责教会，反正他们家里有的是方法让他们过任务。用马车巡游？哼！”老牧师从鼻子里不屑地哼出声来，嘴里喃喃念着想当年如何如何……
“偏偏这种废物越来越多了，要是时运不济摊到这种渣子。没付钱的穷苦孩子，不说要做五年的仆役生活，还什么都学不到。”说完，老牧师摊手长叹。
第一次听到这些的里斯特相当地惊讶，“那……那些运气不好的怎么办？”
“只能希望下个巡游导师会更好啦，这种五年巡游，没塞钱的连圣力测定都过不了。”
“这种乱象如果不改善，恐怕……不，以经成为一种大问题了。”说到这边，老牧师低头沉默了一下，又立刻抬头，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道︰“不过，这点孩子你不用担心。你老爸我准备要去帮你找的导师啊，虽然带人的经验不算多，可是啊，不但学识和见闻没话说，武力方面更是赫赫有名，可以说是全西南教会范围最强，甚至说是全亚特大陆最强也没什么不可的……初级牧师！”
说完，老牧师以带着玩味的眼神看向小男孩，笑了笑。
“爸爸…，为什么要特意找初级牧师当我的…导师呢？”这善良的孩子虽然语气还算平缓，但眼中游戈的金丝已经喷了出来，显然，他很激动。
“轻松点，孩子，我问你，假设你五年后回来，一申请任务，奇迹般随手搞定，开开心心地回去复命。请问，五年后的你是什么职阶？”
“是……初级牧师。”
“是的，没错，那在往后五到十年，你大多能使用的，是什么阶级能使用的神术？”
“初级牧师。”
“再请问一下双眼喷光的孩子，你进入教会后最危险地时期是什么时期？”
“初级牧师。”小男孩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他了解了。
老牧师接着微笑说：“一般人都会走入一个误区，认为导师阶级越高，教起人来越有效。”
“不算错…但也不算对，对于一个学徒来说，请一个成名百年的大师来教他，也许效果还比不上请一个刚刚还在工作的员工。”
“为什么？”老牧师自问，然后自答。
“因为在大师的脑海中，几乎没有学习基础的方法。对他来说基础部分跟呼吸一样，只是无意识地行为。是他生活中不可或缺，但只是很小地一部分。但，对于每天工作的员工来说，基础部分可能就是他的全部。
“当然，如果学生是一位一脚即将跨入大师境界的顶级工匠来说，大师能带给他莫大地帮助，至于员工能教他什么，就要看运气了。
“以许是一个超时代地基础改进，也可能是在境界提高后一文不值得废物。
“现在你连学徒都还没踏进去，你要选一个”最强”的员工，还是普通的工匠呢？”
“爸，我明白了，在最强员工的指导下，我做学徒也要做个最强的学徒。”里斯特话一说出口，顿时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握紧稚嫩地拳头，斗志高昂，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老牧师也是欣慰的笑了笑，嘴里直说：“很好，很好……”，但其实心里在想，你老爸我要钱没钱，要人……不能说没人，但都见不得光。不靠点歪方法，想让你安全地升上正式牧师，实在有点难度。幸好那怪家伙欠我一份人情，也的确是真材实料，又有个巡游点在附近，不然真有点难搞。
“这两个月好好把握一下吧，要出好一阵子远门了呢。记得多去你芙蓝阿姨那边去走走，这几年也真是多亏她了…”
“嗯…，爸爸，我不用准备什么东西吗？”
老牧师笑了，“孩子，你是去历练的。又不是那些娇滴滴地贵族公子，这几年下来，虽然死不了，但也不用想有多舒适。
“按照古法是只能一身长袍加根木杖就上路的，不过一两千年下来，教会还是放宽了限制，每个导师都会带着教会发的最低限度生活物资，应该会成为一段既有价值又很难忘地经验……吧。”说着老牧师突然呆一下，应该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孩子，这个导师有点‘特殊’，又没带过几个孩子巡游。
“到时候除了是有关修练方面事情，如果平时他提出一些奇怪吩咐，记得要确定他想做啥，问清楚再动手。
“必要的话，试着提出一些意见是没关系的，因为听说他的生活能力有点……不高，的样子。”斟酌着词句的老牧师，实在不敢告诉儿子，那怪人只带出过一个学徒，虽然也成为了实力超卓地牧师。
但那学徒在刚回来的时候，听说远远看起来像西北慌原的野蛮人，满头乱发如杂草般披散在背后，一身岩石般强健的的肌肉，隔着破破烂烂的长袍裸露在寒风中。走近了猛一看又像是深山老林里的食人妖，两眼如饥饿的嗜血野兽，时不时地瞄过路人的脖颈动脉，机颗犬齿还不知为何猖獗地露出唇外。可以说，这怎么看都彷彿来自蛮荒世界的学徒，正从头到脚完美地绽放着上古遗民该有的气质。
要不是他还穿着残破的牧师长袍，和在看到城门守卫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光明之主在上，我活着回来了！”不被当场制服，也会被乱棒打走。一直过了两个月，他的体型和神态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就他自己的解释，是实验型不完全复合神术改变他的体型，和不正常的生活影响了他的神态，所以才会变成那幅样子，事实上，他本人绝对是相当的温儒文雅。
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衣着外表都很正常，但却蹲在椅子上，一手抓着一块几乎全生的肉在猛啃，看来脑袋里头的东西似乎也有点不好说。
后来好像被分配在三大护教骑士团里历练，听说干的还相当不错，至于后来详细的消息那就不清楚了。
不知道这是一场像赌博一样的试练，里斯特还满眼放光地幻想着美好地未来，听到老牧师的提醒，他只是随便地答应几声，就陷入了脑海里波涛壮阔地妄想之中。
老牧师也不动声色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他想，反正小男孩身上的变化已经够奇怪地了，再增加点变化也许可以分散大多人注意的地方。
相对强大的实力也是很重要的，能有效增加在教会初期的安全性，至于他那强化版的单纯善良，也许只有刺激性够高的试练才能够让他心性有所成长，对于试练的刺激性，老牧师是很放心的，绝对够，不够也找不到更高的了。
“呵呵……”老牧师带着一点歉意望着期待中的儿子，暗暗想道，这也是为你好啊，希望不要有什么严重地后遗症，不过……轻微的大概避免不了吧。
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过了，期间老牧师出去了两天就完成联系，又抽空和四个兄弟聚会一下。
虽然开始时大伙搞不懂为啥头要请那个怪人，但在解释后也都可以接受这种奇妙地想法。只是对里斯特的歉意，让这两个月对他的宠溺又增加了不少。
至于里斯特，他每天仍然天真无虑地跑两趟草药铺，虽然害芙蓝阿姨营业额掉了不少，但在每一声亲热的招呼和温馨地关怀，都让里斯特偷偷享受了一些母亲的感觉。
在这种温馨地气氛中，里斯特迎来了十二岁生日，在一个小而快乐的庆生会后，男孩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忍不柱兴奋地猜测了起来……
不知道来接我的导师会是怎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