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大小姐生无可恋
接下来几天,柳府门庭若市,人头攒动。
一拨又一拨的裁缝、工匠登门找柳大小姐,说是静王爷派来的,要给王妃做衣服、盖房子。
以柳若嫄的性格,没有送上门来的礼不要的道理。
但是,静王这个人……
她实在不能忍。
裁缝一下子来十几个,从早到晚让她量身选衣料,看丝绸缎子都看花眼了。
缎子料都是进贡来的,滑溜溜的绣着金丝银丝,闪着五彩斑斓的亮光。
柳若嫄双眼直冒金星。
上面绣得什么花纹,怎么看不清楚呢。
初衣费力找来一个老花镜,同情说道:“大小姐,戴上这个,这回能看清了吧?咱不着急,慢慢看,后面还有上千匹新缎子料排队让你挑呢。”
柳若嫄想死。
她才十七啊,都用上老花镜了。
美食吃多了也会吐啊,云子缙那个狗男人……太能折磨人了。
接下来一群工匠进了柳府,画图纸的、砌砖头的、架房梁的、盖亭子的、挖池塘的、搭水榭的、种花草的……
都跑来纠缠大小姐,说静王让王妃亲自挑选图样、砖样、房梁样、亭子样、池塘样。
王爷发了愿,要给王妃盖一座大别院。
静王府也要盖一模一样的。
王妃选什么图样,王爷也选什么图样,一切都听从王妃的安排,遵从王妃的喜好。
柳若嫄:“……”
她快爆炸了,真想一巴掌拍死云子缙。
这一天天的——
从早到晚,忙里忙外,量完衣服看衣料,看完衣料看图样。
把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口茶都顾不上喝。
那王八蛋!
肯定是存心故意的。
不行了,大小姐生无可恋,想躺床上当咸鱼。
咸鱼大小姐刚挺到床上,还没歇一会儿,两个姨娘前后脚进来。
凤姨娘嘻嘻哈哈说笑,一个劲尬聊,要跟她套近乎。
雪姨娘收敛了凌厉之气,一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低眉顺眼,我见犹怜。
柳若嫄躺在床上不动,“我不是刚打了两个姨娘的脸吗?这么快就好了?还是你们学变脸的,不嫌臊地跑来我这屋里,到底有什么指教啊?”
她说话哼哼唧唧的,有气无力,声音还有点嘶哑。
把她累的,连宅斗都没力气了。
所以懒得跟两个女人周旋,花心思拐弯抹角做戏,不如直接问她们的来意。
两个姨娘对视一眼,对柳若嫄的疲累状态微感诧异。
这丫头每天像只母老虎似的,仗势欺人,活蹦乱跳,永远有使不完的劲儿。
怎么今天蔫了?
初衣在一旁叹气,带着几分炫耀又心疼的语气,“我们大小姐累的不行,都是被静王宠的。两位姨娘不知道,静王太宠爱王妃了,又盖别院又送东西,赐的衣服料子这辈子都穿不完。奴婢长这么大,别说没见过了,连听都没听说过有这么宠的。”
她故意说给两个姨娘听,把她们活活气死才好。
凤翎眼中的妒意一闪而过,露出一个羡慕的表情,假惺惺说道:“哎呦,整个京城都在传呢,静王宠咱们大小姐,那可是太上心了。清贵妃离京这几年,静王府没有女眷,大小姐一嫁过去,王爷不知怎么宠好了,拿出当年对清贵妃的各种体贴,全用在大小姐身上了。”
柳若嫄:“……”
听着这么别扭呢?
你是说云子缙宠我,就像宠他娘?
“唉,王爷宠我这事儿,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起早贪黑的,快把本小姐累残了,谁愿意这样?”柳若嫄躺在床上不动,哼唧抱怨道。
凤翎听着刺耳,心里越发觉得堵得慌。
她来柳府快十年了,柳致堂根本不宠她。
她给柳若嫄赔了一个破门,用了一千两银子,自己多年攒下来的私房钱差不多都赔进去了,让她心疼肉也疼。
原本想着跟柳致堂撒一撒娇,让老爷把这笔钱给她补上。
没想到柳致堂不但不给钱,还把她臭骂一顿,说她多事,闹得家宅不宁。
凤翎气闷不已。
连一千两都不给她。
当老男人的小妾还有什么意思!
这时,雪慕颜脸上的不屑一闪而逝,柔声淡笑道:“大小姐好福气,静王府没有侧妃侍妾,静王的专宠都是你的。”
她的言下之意,柳府虽然有妻有妾,但柳致堂的专宠都是她雪慕颜的。
经过这几次跟柳若嫄较量,她已经发现自己不是对手。
大小姐毕竟有静王妃的身份,每次被静王打脸,也是丢尽颜面,无地自容。
所以硬磕下去不是办法。
对付柳若嫄这种心粗愚蠢的女人,还是应该来软的。
雪慕颜今天主动过来示好,玩点拉拢人心的招数,就是想跟柳若嫄缓和一下关系。
说到底,她跟大小姐之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好好在柳府过日子,何必得罪这么一个大佬?
雪慕颜已经想通,柳若嫄的身份今非昔比,再像以前那样拿捏她,让她屈服听话,恐怕是不可能了。
柳若嫄斜眼瞥了雪慕颜一下,呵呵假笑道:“前几日皇上颁旨,朝中官员考核升迁,夫妻琴瑟相和,是顶重要的一条。昨日柳大人去跟夫人商量,今后半年都搬回主屋去住,与嫡妻相伴,今早两人相携去庙里敬香了,不知道雪姨娘听说没?”
雪慕颜脸上的表情裂开,变得十分难看。
这件事她今早已经知道了,登时气得不行,当场砸了一个花瓶。
此时被柳若嫄揭开伤疤,顿觉心底的伤又被撕裂。
想反驳两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这时柳若嫄幽声叹气:“男人的宠爱啊,就是这么不均衡。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两个姨娘:“……”
特么的。
大小姐太招人烦了!
两人自讨无趣,再也不想留下来,气哼哼地走了。
柳若嫄在床上伸一伸懒腰,顿觉浑身舒爽,忍不住说道:“床啊,床啊,你比世上一切都可爱,大小姐要爱死你了!”
正感觉岁月静好时,初衣来报,瑞征代表静王亲自来访。
柳若嫄:“……”
能不能让我好好歇会儿了?
以后得在柳府门口设个收钱的岗,凡是想拜见大小姐的,先收一百两银子进门费。
这会儿她不想起床,也没力气起床。
但又好奇狗男人派瑞征来干什么。
于是让初衣在门口挂一个珠帘。
瑞征不管有什么事,请站在珠帘外,直接对着屋里说吧。
反正她今天发过毒誓了,死活不下床!
谁来都不行,她这条咸鱼已经跟床融为一体了。
瑞征站在门外,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四下无人,让他略感尴尬。
这种对着空气说话的事,他还是第一次体验。
凡事只要跟王妃沾上边的,总是那么特别。
难怪王爷神魂颠倒,这些日子已经魔障了。
娶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王妃,自己如果不变成稀奇古怪,怎能称上妇唱夫随?
瑞征对着空气,恭恭敬敬地说道:“王爷想念王妃,约王妃明日一起去逛街。”
床上的柳若嫄:“……”
这不像狗王爷说的话啊。
“他原话怎么说的?”
柳若嫄让初衣出去传话,并且严厉警告他道:“你老老实实给我说清楚,一句话也别改,原模原样转述王爷自己说的那些,否则以后别来柳府传话。”
瑞征目瞪口呆。
顿时对柳若嫄心生敬仰,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妃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啊,一听就知道不是王爷原话。
“咳咳,王爷是这么说的——”瑞征站在门外,清一清喉咙,模仿王爷的语气。
“让王妃明早在柳府门口等我,陪本王去阑意楼吃早饭。你告诉她,戴上本王送的珍珠白玉,阑意楼人多,要是有人说静王妃穿戴寒酸,本王可没面子。”
柳若嫄闭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
这个听起来顺当多了。
果然是静王的原话。
原汁原味,还是那熟悉的狗味!
……
瑞征走后,柳若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从本心来说,她一点也不想陪狗王爷吃早饭。
她柳府既不缺厨子,也不缺那顿早饭。
但一想到静王的救命之恩,顿时英雄气短,整个人都蔫了。
什么傲气志气,瞬间都不存在了。
“不就是吃顿饭嘛,去就去呗,又不会少块肉。”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琢磨明天去阑意楼穿什么。
女人出门,最难决定的就是穿什么。
原本她只有十几件衣服,穿什么也不难决定。
但静王派裁缝给她做了一百多件新衣,五颜六色,春夏秋冬,花里胡哨,应有尽有。
她现在看见衣服都想吐。
明天出门不仅要选一套新衣,还要戴上珍珠白玉。
这身搭配有点难。
如果头上顶两颗夜明珠,怀里抱两个大金元宝,这画风……
活脱脱一个送财娘子。
“禀报大小姐,崔家小姐来了。”小丫鬟香香走进来,笑嘻嘻说道:“她说要找大小姐,一起去抓狐狸精。”
柳若嫄:“???”
狐狸精是什么鬼?
崔翩然改行当猎人了?
……
马车上。
柳若嫄百般无奈地看着崔翩然,见她不停往嘴里塞甜点,两个腮帮子鼓鼓的,顿觉脑仁一阵生疼。
“崔大小姐,不是说去抓狐狸精吗,你还有心情吃东西?”
“不吃饱怎么跟狐狸精斗?”
“……”
柳若嫄眉头挑起来,上次那个朱琼儿恶有恶报,被她们斗得发配了军营,这才没过几天,战楚尘又勾搭了一个狐狸精?
“翩然,这么斗不是办法,你抓了一个狐狸精,后面还有一窝狐狸精排队等着,你这辈子还不得活活让狐狸精累死?得从根源解决问题才行。”柳若嫄苦口婆心提醒道。
关键问题在战楚尘。
男人太骚,才专门吸引狐狸精,跟他臊臭味相投。
“若嫄,家里的肉骨头再好,也不如外面的屎新鲜,狗的本性就是改不了吃屎!你给他多好的狗粮,他都惦记外头那一坨屎!”
柳若嫄:“……”
顿时觉得眼前的甜点不香了。
“战楚尘是你家的入赘女婿,这都不安分,你还留着他干嘛?”柳若嫄替她觉得堵心。
崔翩然的情况,跟当年的柳夫人一样。
都是大家闺秀招了入赘女婿上门,然后男人就飘了,借着老婆的势,花着老婆的钱,勾三搭四,宠妾灭妻。
比较起来,柳致堂还算好的,毕竟在杨太师过世前,他没敢动过纳妾的心思。
后来杨太师死了,柳致堂升到礼部尚书,杨府改成柳府,他终于如愿以偿纳了两个小妾。
可是战楚尘这种货色,整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
老丈人崔尚书还活着呢,他就起了花花肠子,勾搭女人,包养外室……
成了京城有名的风流公子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以后崔尚书不在了,整个定云国都容不下战楚尘,他得插翅膀浪上天。
“若嫄,你不懂,女人这一辈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抓狐狸精,要么自己当狐狸精。我当不了狐狸精,就只能抓狐狸精了。”崔翩然一脸正房嫡妻的豪横派头,但双眸中却隐着一抹悲哀。
柳若嫄:“……”
她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宽慰崔大小姐。
的确,就算崔翩然把战楚尘休了又能怎样?
除非她一辈子不再成亲,不再找男人,否则结果都是一样。
换了一个男人,不见得会比战楚尘更好。
战楚尘花心,但至少出身丞相府,外表英俊潇洒,风度翩翩,会花言巧语讨女人喜欢。
换一个老实木讷的男人,但永远知人知面不知心。
老实木讷的男人,底色可能是老好人,但也可能是出身不行,长相不行,粗野暴力,无耻贪婪的男人。
遇到那样的情况,崔翩然的一生才是悲剧呢。
马车内一片安静,两人都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崔翩然垂眸低头,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柳若嫄想到她自己爱过太子,那男人看上去似乎什么都好。
但她把命丢了。
所以,在一段男女纠缠的爱恋里,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还在乎男人花心不花心的?
想到这里,柳若嫄的一双眸子透出暗沉的光,感觉万般悲凉,心灰意冷。
特么的——
太让人绝望了。
马车一路行驶到战丞相府,早有崔府的家丁护院在门前等候,手拿棍棒绳子,要陪崔大小姐冲进去抓狐狸精。
一问之下,柳若嫄才知道,她们要抓的狐狸精名叫孟雨儿,是孟氏家族的一个旁系小姐。
孟雨儿无父无母,从小寄住在孟氏家族的族长家,命比纸薄,却心比天高,想要嫁入高门大户。
后来跟战楚尘勾搭成奸,就一心要嫁给他当妾。
但战楚尘是入赘女婿,不经过崔府允许,他自己没资格纳妾。
恰好战丞相夫人想跟孟家结亲,所以支持战楚尘纳孟雨儿为妾,还专门在战府准备了厢房,方便让两人私会。
这件事被崔翩然知道了,杀到战府来抓狐狸精,也要跟战夫人理论大战一番。
战楚尘是庶出长子,不是战夫人亲生儿子。
他入赘崔府,崔府给的十万聘金全都入了战夫人的口袋。
战夫人吃相难看,让崔府鄙视,所以崔翩然也懒得认这个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