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習第十八
此篇所論,有宜矯正者三端:古代通名少而專名多,後世則通名行而專名廢,此由後人之思想,視古人爲有進,善於籀異而得其同,不如古人之拘拘於形跡也。如古義歌、謡有别,而後世則有樂、無樂,通稱爲歌;古語苑、囿不同,而後世則有禽、無禽,皆名爲苑,即其一例。崩、薨、卒、不禄等别,後世業已無之;史家有作,亦以今言述古事可耳,何必更用古代之名?且古史之以薨、卒别内外者,亦惟《春秋》爲然,他書初未必爾;史公之書,多本舊記,安知一例書卒,非其所據者如是乎?又古人著書,多直録他人之辭,既不加以改削,使之如自己出;亦不注明其出於何書,詳見予所撰《章句論》。間有不然者,如《漢書·揚雄傳》,引雄自序之文,而題之曰:“雄之自序云爾”是也。但此等甚少。以其時書少,人人知之,不至誤會也。古人文字,引書多不明言,後乃漸著其書,今則必明徵其篇名卷第矣,理亦同此。《班史》專撰漢事,而不除《史記》沛漢之文;襲録《陳涉世家》,而仍其“至今血食”之語,即由於此。此自古今文例不同,未可以後世之見,訾議古人也。又異族薦食上國,實與同族割據者殊料,事既不同,文宜有異。晉人目劉、石等爲僞史,未可厚非。特十六國中,亦有仍爲漢族者,理宜加以分别,方爲盡善。參見《稱謂篇》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