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論漢世賣爵贖罪

《史記·平準書》：“請置賞官，命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臣瓚引《茂陵中書》，爵止十一級。師古疑《茂陵中書》説之不盡。案《茂陵中書》無説之不盡之理。“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此十一字顯有訛誤；然則級數當從臣瓚説爲十一也。《漢書·惠帝紀》元年，民有罪，得買爵三十級以免死罪。《注》引應劭曰：“一級直錢二千，凡爲六萬。若今贖罪入三十匹縑矣。”《漢書·食貨志》：文帝從晁錯之言，令民入粟拜爵。孝景時，上郡以西旱，復修賣爵令，而裁其賈以招民。《成帝紀》：鴻嘉三年，令民得買爵，級千錢。較惠帝時適減半，蓋亦所謂裁其賈者。武功爵有罪得減二等。若按惠帝時入錢六萬之制減半，則級得三萬。十一級凡三十三萬。疑“級十七萬”四字，爲“級十一”或“級三萬”之誤。“凡直三十餘萬金”之“金”則衍字也。《索隱》引顧氏案“或解云：初一級十七萬，自此已上，每級加三萬，至十七級，合成三十七萬也”。似近鑿空。

或曰：《漢書》言文帝從晁錯言，令民入粟邊，六百石爵上造，稍增至四千石爲五大夫，萬二千石爲大庶長，各以多少級數爲差。夫四千石，以下糶石三十乘之，爲錢已十二萬；以上糶八十乘之，則三十二萬矣。萬二千石，以石三十乘之，爲錢三十六萬；以八十乘之，則九十六萬矣。明武功爵級十七萬不爲多，而各級糶賈，不得相等也。然昔時，穀物買賣不甚盛，民之入粟與出錢大異，不可不知。或又言靈帝賣關内侯至五百萬。見《後漢書》本紀中平四年。《續漢書·五行志》同。明武功爵級十七萬不爲多。然漢人重侯封，關内侯與武功爵，又不可併論也。

漢世贖罪之制：《淮南王傳》載膠西王端議：贖死金二斤八兩。《後漢書》：明帝即位，詔“天下亡命，殊死以下得贖論。死罪入縑二十匹，右趾至髡鉗城旦舂十匹，完城旦舂至司寇作三匹，其未發覺詔書到先自告者，半入贖”。章帝建初七年詔同。明帝永平十五年詔，二十匹作四十匹，三匹作五匹。章帝章和元年詔，右趾至髡鉗城旦舂七匹，餘同。皆與《惠帝紀注》引應劭之言相近。《武帝紀》，天漢四年，大始二年，令死罪入贖，錢五十萬，減死一等。《蕭望之傳》：“望之言：聞天漢四年，常使死罪人入五十萬錢，減死罪一等。豪强吏民，請奪假貸，至爲盜賊以贖罪。”蓋一時之苛政，不可以常法論也。《景帝紀》：元年，廷尉與丞相議：“吏受所監臨財物，賤買貴賣，無爵罰金二斤。”《張釋之傳注》引如淳曰：“宫衛令：諸出入殿門公車司馬門者皆下，不如令，罰金四兩。”又曰：“乙令蹕先至而犯者，罰金四兩。”二斤二萬錢，四兩錢二百五十耳。《景武昭宣元成功臣表》：將梁侯楊僕，元封四年，坐爲將軍擊朝鮮畏懦，入竹二萬箇以贖。完爲城旦。新疇侯趙第，大始三年，坐爲大常鞫獄不實，入錢百萬贖死。完爲城旦。皆非常法。《東方朔傳》：隆慮公主病，以金千斤錢千萬爲昭平君豫贖死罪。《後漢書·獨行傳》：公孫述欲殺譙玄。玄子瑛，願奉家財千萬，以贖父死。則更不可以常理論矣。

靈帝時賣官，公千萬，卿五百萬，二千石二千萬，四百石四百萬，《後漢書·靈帝紀》光和元年及《注》引《山陽公載記》。《山陽公載記》曰：“其以德次應選者半之，或三分之一。”《後書·崔駰傳》：崔烈因傅母入錢五百萬，得爲司徒。及拜日，天子臨軒，百僚畢會。帝顧謂親幸者曰，“悔不小靳，可至千萬。”程夫人於旁應曰：“崔公冀州名士，豈肯買官；賴我得是，反不知姝耶。”此所謂以德次應選減半者也。又《羊續傳》：中平六年，靈帝欲以續爲大尉；時拜三公者，皆輸東園禮錢千萬，令中使督之，名爲左騶。關内侯五百萬，假金印紫綬，傳世。見《靈帝紀》中平四年及《續漢書·五行志》。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遷除，皆責助軍修宫錢。大郡至二三千萬，餘各有差。《後漢書·宦者傳》。《三國魏志·公孫瓚傳注》引《魏畧》曰：“吏遷補州郡者，皆責助治宫錢，或一千萬，或二千萬。”《後書·宦者傳》曰：“巨鹿太守河内司馬直新除，以有清名，減責三百萬。”則以德次應選減責之法，亦與公卿同。《劉陶傳》云：“徙京兆尹，到職，當出修宫錢直千萬”，則京兆亦與州郡無異也。《續漢書·五行志》曰：“詣闕上書佔令長，隨縣好醜，豐約有賈”，則並粥及令長。而曹嵩且以貨賂中官及輸西園錢一億萬，《後書·宦者傳》。位至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