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恶贯满盈者易杀，身世悲凉者难罚
“哥哥，这些人都是被他们杀死的吗？”
剩余的司徒府兵正在不断的挖坑填埋，但由于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眼下仍有两百多具尸首瀑于荒野，陈惜星倒是不怕，但想想确实令人心寒。
“对。”
回答的是香雪兰，她看陈惜阳没有说话，黯淡的替他回答了陈惜星。
这个字，很沉重，回答了这个字，便是宣判了一众山贼的罪行，此时此刻，即便是仍然心有不忍的她，也难以再说出一句替山贼求情的话。
她只是一个被养在司徒府深闺的十三岁少女，她只是见不得生命被人为的终结，她只是发自内心的善良，可她不是傻，她不是看不见眼前的数百具尸体，她不是不知道，山贼的所作所为难以饶恕。
“或许……真的应该……杀……杀了吧。”
香雪兰的声音在发颤，这是与之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观点，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或者说，她被说服了。
她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也不知道，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不是真的正确。
“当真是恶贯满盈者易杀，身世悲凉者难罚。”陈惜星叹了一口气，说道：“哥哥，你不是说凡做事必有指挥，我们的手脚是靠大脑驱动，而对于一个团队，头领就相当于它的大脑，手下只是执行命令，我想，若是他们几个头领下令停手，剩下的那群山贼也不会再屠杀下去吧。”
“你的意思是说，这几个山贼头领难以饶恕，但其手下的这些山贼情有可原？”
回想起自己拿下山贼大当家时的情形，陈惜阳倒没怀疑陈惜星所说的话，众山贼更像是一柄屠刀，砍不砍在于拿刀的人。
“可以吗？”
陈惜星点着头，询问自己哥哥的意见。
另一边，香雪兰也是投来询问的眼神，眼中带着一丝希望。
“沐风，你觉得呢？”
这个理由掩盖不了山贼们杀人的事实，不过陈惜阳不知为何，像是被心底的一股能量影响，勉强能够接受下这个理由。
此时，只剩下沐风沉默。
见自己的少主问向自己，沐风想了想，再次开口道：“少主，沐风的脑子没郡主殿下好，我觉得郡主殿下的话很有道理，你以前在训练我们的时候，训练不过关不也是只罚我们这群领队而不是罚所有人的吗。”
说的是什么玩意儿，那能一样吗，陈惜阳在心里暗骂沐风一句，不过对于沐风要表达的意思，他还是听明白了。
总的来说，目前众人一致同意陈惜星的意见，包括陈惜阳在内，尽管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协商一致，陈惜阳也不再纠结，朝着山贼的几个头领走去。
从大当家到七当家，正一人脖子上架着一柄剑的被王府侍卫控制着。
“我很敬佩你，但你今天必死无疑。”
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双方也算有些了解，陈惜阳也不跟山贼大当家废话。
“我知道。”山贼大当家面色平静，但眼角有些许闪烁，顿了顿，很快又说道：“我想再求你一次，能不能放了他们？”
后方的山贼其实并没有被控制，陈惜阳一行一共就十个护卫，抓了七个山贼头子，剩下三个护着陈惜星，已经没有多余力量去控制后方的那些山贼喽啰了。
但是由于七个当家的被抓，这一众山贼愣是一个不走，一步接一步的跟了过来。
这都是受过苦日子，相互托过命的交情，山贼，山贼，陈惜阳看在眼里，更愿意称他们为可怜人。
“也许你说的也有道理，此刻我若杀了他们，等将来真正面对到全天下的穷苦百姓，我也会心有不安。”陈惜阳对着山贼的大当家说道：“我会放了他们，但不可再做恶事。”
“我保证，我保证，我亲自去和他们说，一定让他们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好不容易听到陈惜阳松口，山贼大当家连忙不断感谢，同时口中保证连连，深怕这来之不易的松口会忽然作废。
做大哥做到这份上，陈惜阳都有点自觉不如，而既然他说了同意放人，那就会放人。
说起来，也是天意，众匪若是四散而逃，他陈惜阳想全部杀了也杀不过来。
放了山贼的大当家，让他去做思想工作，陈惜阳等在原地，并不着急。
激烈的讨论声渐起，又慢慢回落，良久，山贼的大当家回到陈惜阳的面前，他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甚。”陈惜阳跳了起来，赶忙上前去搭扶。
一码事归一码事，他要杀这山贼大当家是因为其滥杀无辜，杀人当偿命，但从任何角度来说，他何德何能，能受人家一跪。
并没有被陈惜阳扶起，山贼大当家硬是跪在地上，他开口道：“小兄弟，你放心，他们不会再做山贼了，请你相信我，也给他们一次信任。”
“我说了会放了他们，自然是愿意相信他们此后会重新做人，你不必跪，起来。”陈惜阳误以为山贼大当家害怕他反悔，解释道。
“不，不，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山贼的大当家依旧跪在地上，他抬头看向陈惜阳的眼睛，四目相对，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兄弟，如今世道艰险，做人不容易，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收留他们。”
大当家的内心忐忑，按理说他不该再提要求了，得寸进尺只会引起人的反感，可是当了半辈子农民，又做了几年山贼，如今让自己的这帮手下重新做人，难，太难。
世道艰险，为了给众兄弟一条活路，他必须试上一试。
都是可怜之人，既然前因已结，手上算是没了人命债，陈惜阳并非冷漠无情之人，王府也不是供不起几十张吃饭的嘴。
此事，陈惜阳拥有拒绝的权力，但他选择了同意。
“只要他们愿意，我可以安顿好他们，请你放心。”
得到陈惜阳的保证，山贼的大当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样，死也值了。
“你们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一并说了吧，陈某虽非神仙，但也愿替你们尽力一试。”
死亡是必然的结局，不过基于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的原则，在死之前，陈惜阳愿意听听他们还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