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长留云锦人生

霜扣儿

初接《云锦人生》分卷时，我的心是既窃喜又惆怅的。窃喜的是主题比较宽泛，为选择篇目提供了极大的场地，可以如鱼入水，四方迂回；惆怅的是“人生”好定，而云锦为何？这似是而非又百无定律的主题着实让我有些为难。几番思索之后，认定了如下标准——云，意为文本表述上不仅飘逸空灵，更要志存高远；锦，则意为慧心秀笔，出口珠玑。标准定了，相应的问题也随之而来，悲欢离合嬉笑怒骂皆文章，如何洞明这意义的真谛，提炼出金子一般的闪光点，使之形神意俱佳，步入散文诗的殿堂呢？

不到峰顶不知山风之烈，不入汪洋不知激流之深。梳理百年散文诗不是一件易事，但是在阅读收获上是十分巨大的。在这个有些负荷的搜集学习过程中，我沿着散文诗的筋骨，从百年前一直梳理到当下，可以说沿途气象万千，也令人感慨万千。一个甲子已是人生大轮回，何况百年岁月风云，世上诸事生发出来的模样与感受早已沧海桑田。时代的变幻导致文本也有了不尽相同甚至迥异的写法。但万变不离其宗，大浪淘沙，能够长久存留下来并且始终熠熠生辉的，永远是那些有真正辽阔的家国情怀的时代担当者，是那些以敏锐的爱意、痛觉第一时间感知民族福祸及人民忧患的，骨子里极具大义的文化者、思想者及布道者。

在通读大量散文诗年度选本时，有一个极为明显的感受，便是二三四十年代的散文诗人有着异乎寻常的精准、利落、切肤、锐意的雕刻式写作，有着令人赞叹并惊叹的明晰的生存经验及浓重的哲学要素。不管他们写的是烈火还是长河，是小路还是篱门，是烽火残城还是满树繁花，皆是坚韧而不生硬，柔情而不软糜，言简意赅，寓意贴切。尤其明显的是，即使是负情绪的章节，也能留有余音无穷的正能量的招引，这就是经典之所以能成为经典的原因。接下来一些年代的作品，亦是优中选优，精中选精，虽然时代不同，语言环境与人文环境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思维的走向与表达的方向甚至深浅，但真正优秀的散文诗人仍然独树一帜，以自我独特的纵深思考，成为这个队伍中的佼佼者。有的年代入选者不多，是由于彼年代文学创作整体处于并不旺盛时期，但起起伏伏中也仍有硕果可寻。

不管哪一个阶段，本卷所录选的文章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论是理性的追寻求索，还是感性的临水描摹，他们都以一颗本真坦率的心，在文学的沃土上默默耕耘。这些作者都十分爱护自己的心灵家园与文字节操。这充分体现了散文诗作者整洁的人文精神和高雅的灵魂面目。身在红尘，却无市侩之相。虽有无限关怀心灵的悲欢，但从未放弃大踏步行走，去实现真正的生命价值，全面绽放他们人格之锦绣，文品之锦绣，德行之锦绣。

剔除浮华的说辞，说到底，写作是肉身与灵意在人间的一种神性相遇，是现实与幻境之间的衔接与拓展，是一场以万物之甘苦为起笔，直趋万物生灭之因由的拷问，这是一个美妙的过程，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它的基础功能是——于人有告示于己有慰藉，提高到大层次的写作目的，它就该具有令人炫目的精神上的光芒，以此提升与复活平凡萎缩的现实，从中理清自己与世界甚至与宇宙的联系。打开心胸，容纳四海八荒，不再妄谈个体的渺小与鄙薄，对自己文本中的一言一行竭尽全力赋予审慎与敬畏，使散文诗里的“我”更加丰富、立体、多维、高明。

散文诗发展至今天，在创作的品质与数量上都无疑有着日新月异的飞跃，经过反复甄别、筛选，三易其稿，最后留下本卷中的篇章。事无十全，难免挂一漏万，有沧海遗珠之憾。好在来日方长，散文诗舞台的大幕永远不会闭合，散文诗界一定会有更光明更辽阔的前途，让我们满怀信心，予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