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鲁迅
鲁迅(881~1936)原名周树人,浙江绍兴人。鲁迅一生写有大量杂文,创作了《狂人日记》、《阿Q正传》等一系列中短篇小说,对文学和历史也作研究。他揭示传统社会的“吃人”本质和现代社会的种种隐症。二十世纪的中国作家,没有谁像鲁迅这样给后世造成巨大影响。鲁迅是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二十世纪的文化巨人,他对中国现代文化所产生的影响和所做出的贡献,是举世公认的。
人生追求
1881年9月,鲁迅出生于绍兴周氏家族。周氏家族有绵延八百年的历史,曾是绍兴望族。
嘉道以后,由于“族中多效奢移[1],遂失其产”。到了鲁迅出生的时候,周氏家族已经败落。
鲁迅小时候并不爱写字。除了书房里的“例行公事”外,既看不见他习字,也看不见他考究[2]字帖,家里字帖本来倒是有一些的。他幼时很爱画,放学的时候就去买画谱[3]。他把过年时所得的压岁钱,都拿去买画谱了。他向书坊要了目录来,看有什么可买的,如《海仙画谱》、《海上名人画谱》等等,买了许多,当然,并不是怎样好的版本,无非木刻或石印的。买来以后,大都用绢线钉过,因为书坊店里钉的不好,往往容易脱线。他还常常改换封面,封面照例用栗壳线。看画谱的时候常常在晚上。母亲房里有一顶四仙桌,晚饭后,他揩干净桌子,搬出画谱来,一张一张翻开来看。翻时很仔细,先看指上有无墨迹或是否脏。他最恨翻时用中指或食指在书页上刮过去,使左下角翘起来,再拿住它,翻过去。因为纸面上就留有一条指甲刮过的痕迹了。他总是用指头拿书页折缝上方印有一条阔墨线处去翻,因为不会弄脏。看了,又放到母亲床边的一只红色皮箱里去。这皮箱里并无衣服,藏的都是他的书。因为木板的书箱虫子容易进去,所以放在皮箱里,虫进不去。书当然放得很整齐,大空处放大书,小空处放小书,缝里插些小包樟脑,以防蠹(dù)虫[4]来蛀食。
不但爱看画谱,而且还喜欢画,有一时期是用荆川纸,因它薄而透明,映在画上描绘。他用尖细的小狼毫笔。描下许多小说上的绣像。
还有一件课外工作,即书房以外的活动,是抄书。他也很喜欢看讲草木虫鱼等的书。
鲁迅小的时候,玩的时候非常少,糊盔甲,种花等,可以说玩,但也可以说不是玩,是一种工作。关于玩,大概下雪的时候他也打鸟,也玩斗马,就是玩纸折的马,二人相对吹去,被撞到,后退的算输。
1898年5月,鲁迅离开绍兴前往南京求学。他报考水师学堂,是因为叔祖周庆蕃在学堂任汉文教习兼管学堂监督,叔父伯升也早就在学堂就读,因此有所依托[5],祖父也容易同意。
鲁迅在水师学堂试学三个月后,由于二班无缺额,补入三班,分在机关科,即轮机班。江南水师学堂是洋务派创办的西式学堂,学科共分为汉文、洋文两部分,一星期中五天上洋文,一天上汉文。洋文中包括英语、数学、物理、化学等中学课程,以及驾驶、管理各种专门知识。但鲁迅在这里只学了半年,十月中回家时,便已经退学了。退学的原因,是对教学方式及校风日益反感。
1902年,鲁迅由江南督练公所派往日本留学。3月29日乘“神户丸”从上海启程,4月4日到达横滨。
鲁迅到东京后,先在弘文学院速成普通班补习。弘文学院是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校长嘉纳五治郎在1899年创办的,1902年1月刚刚改为弘文学院,院址设在东京郊外的巢鸭。
1902年4月,鲁迅由弘文学院毕业。同年9月,转往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学医。
但1906年初,鲁迅就离开了仙台。他离开仙台时,未办理退学手续,也未告知任何人。
鲁迅后来在说明自己放弃学医、离开仙台的原因时,还提到过著名的“幻灯事件”。他在《〈呐喊〉自序》里说,每次细菌学课结束,如果还有时间,教师便放幻灯片给学生看。“其时正当日俄战争的时候,关于战事的画片自然也就比较多,我在这一个讲堂中,便须常常看我那些同学们的拍手和喝彩[6]。有一回,我竟在画片上忽然看见我久违的许多中国人了,一个绑在中间,许多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却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解说,被绑着的是替俄国做军事侦探的,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lú)[7]来示众,”而围着的便是来赏鉴(jiàn)[8]这示众的盛举的人们。”据说看到这一场面时,周围的日本同学都呼喊起“万岁!”从这以后,他开始觉得“医学并非一件紧要事,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zhuó)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因此这一学年没有完毕,我已经到了东京了”。
在这期间,鲁迅已开始筹办[9]《新生》杂志。在放弃学医后,致力以文艺改造国民的精神,是鲁迅离开仙台时的设想。二十多年后,他在《〈呐喊〉自序》里说:“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鲁迅说:“我决计要学文艺了。中国的呆子,坏呆子,岂是医学所能治疗的呢?”从鲁迅以后的经历看,这个最终让他离开仙台的理由,也的确成为他一生的转折。
1909年8月,他启程回国了。他来日本已经八年。初到日本时,他还坚信科学和实业可以救国;八年后,他不但认为科学和实业不能救国,而且文学救国的希望之路也充满艰辛。
1912年5月,鲁迅由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推荐去民国政府教育部任职。
随着军阀混战局势恶化,北京学界纷纷离京。1926年6月,经林语堂介绍,他接受厦门大学之聘,任国文系教授和国学研究院教授。
后来又曾去广州任教,但最终是到了上海。
1930年之后,鲁迅开始在上海从事革命文学活动,成为左翼文坛的领袖。
他在上海同共产党接近后,政治压力就接踵而至[10]。
1930年3月,他获知自己被浙江省党部通缉[11],首次往内山书店避难。因此在这以后,他在上海的生活就转向“半秘密状态”。
不过,作为左翼文化的领导人,他不可以总是蛰伏[12]在租界里,过一种秘密生活。这不符合他反抗的性格,也不符合共产党方面对他的政治期待。在必要时,他也要参加各种公开的政治活动。
1936年10月19日凌晨,他溘然长逝[13]了。两个月前,他在《死》里曾预拟过一份遗(yí)嘱(zhǔ):
一、不得因为丧事,收任何人的一文钱。——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
二、赶快收敛(liǎn),埋(mái)掉,拉倒。
三、不做任何关于纪念的事情。
四、忘记我,只管自己生活——倘若不,那就真是糊涂虫。
五、孩子大了,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
六、别人应许给你的事情,不要当真。
七、损着别人的利益,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人,万毋(wú)和他接近。
在遗嘱的下面,他还写有这样一段:“欧洲人临死时,往往有一种仪式,是请别人宽恕[14],自己也宽恕了别人。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一个也不宽恕。”——这也应该是他遗嘱的一部分。
生活与写作
鲁迅的日常生活,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朴素的战士的生活。他在北京时期房中只有床铺、网篮、衣箱、书案这几样东西。万一什么时候要出走,他只要把铺盖一卷,网篮或衣箱任取一样,就是登程的旅客了。他永远在奋斗的途中,从来不梦想什么是较为安适[15]的生活。
鲁迅吃东西很朴素,每次吃饭,都不过两三样菜。燕窝、银耳甚至牛奶之类的东西,他是并不如一般人那样看重的。他爱吃一些新鲜的蔬菜,如清脆的黄瓜和一些带着泥土气味的农民食物。他不大喜欢吃鱼,认为它骨头很细很多,吃起来太麻烦、太费时间。在正常情况下如此,如果因为有事耽误[16],他吃饭就更简单了。有时随便吃一点蛋炒饭,有时就买几个“蟹(xiè)壳黄”的烧饼来吃,非常简单。他吃菜喜欢用点辣子,这一点说起来也有一段很辛酸[17]的历史。鲁迅从家里出来到南京上学去的时候,母亲只给他筹到八块钱的路费。到南京以后,这些钱就用光了,伙食费虽然由学校供给,但是穿衣服的钱很不宽裕[18]。鲁迅在过冬的时候,因为没有棉衣,所以只好借吃辣子来发热保暖。结果,使他长期害了胃病。胃病发作起来的时候,非常厉害,如果来不及治疗(liáo),鲁迅就痛得把心口紧紧地顶在桌子上,神色非常不好。这一点,鲁迅没有对很多人讲过,所以知道的人大概也不太多。
他吃饭很随便,只是不很喜吃隔夜菜和干成品。除饮茶和吸烟外,并无嗜∙好[19]。茶用清茶,烟草用廉(lián)价品,每日大概需五十支。早上醒来便在卧帐内吸烟,所以住会馆时,他的纹帐被熏(xūn)成黄黑色。有一天,他从东京回仙台,付过了房饭钱和人力车钱,买好了火车票之后,口袋里只剩两角银币和两个铜板了。因为火车一夜就到,他的学费已经先由公使馆直寄学校留交了,他大胆地把这两角钱统统买了烟。自以为粮草已足,百事无忧,扬长登车去了。不料车到某站,众客拥挤而上,车内已无余座,鲁迅便起身把座位让给一位老妇人,她因此感激,谢了又谢,攀谈许久,馈(kuì)以一大包咸煎(jiān)饼。鲁迅大嚼(jiáo)之余,便觉口渴,到了一站,便唤住卖茶者,但立刻记得口袋中的情形,支吾一声不买了。但是老妇人已经听到他唤茶而不买,以为是时间来不及之故,到了次一站,她便代为唤住,鲁迅只好推托[20]说,我现在不渴了。于是她买了一壶送给他,他也不客气,一饮(yǐn)而尽。有谁知道他的口袋中只有两个铜板呢?他不敢多喝酒,因为他的父亲曾有酒脾气,所以他自己很有节制[21],不敢豪饮。他爱吃辣椒。在南京读书时,因为穿夹裤过冬,不得已吃辣椒以御(yù)寒气,渐渐成为嗜好,因而害及胃的健康,为毕生之累。顶在桌上,这可想见他胃痛得厉害呀!
说到服装,在北京的时候,他常穿一身黑衣服,一件衣服破了也不更换,打几个补丁照样穿在身上,长发直竖,给人的印象是一团漆(qī)黑。在上海的时期,鲁迅比从前讲究了一些,头发也不那么长了,衣服也不打补丁了。但还是非常朴素,只穿布制衣服,不穿丝织品和其他较讲究的。这除了他对物质享受方面很不在意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感到穿布制的衣服,可以随便些,可以和一般人民生活水平更接近,更一致些。大家知道,鲁迅对书籍(jí)是非常爱护的,有时候,书籍被弄脏了,他看到就马上要赶紧擦拭,如果近旁找不到抹布时,也会用衣袖去擦书的。倘(tǎnɡ)若穿了比较好的衣服,他就要感到很不方便,因此养成穿着随便一些的习惯。到上海以后,也可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因为穿着随便,当时还出过这样一些事情:有一次,他到一个医院给朋友当翻译(yì),医院里的人就当他是吃翻译饭的,于是就大敲病人的竹杠;又有一次他到一个外国公寓(yù)去拜访外国朋友,管电梯因为见他衣服穿得很破旧,不准他乘电梯,要他一步步地走上九层楼;至于到印刷所接洽[22]印件,到制版公司去制锌版,被人家当作商店里的跑街或伙计的事情,更是不少的。但是鲁迅对这些也不恼怒,有时却把它当作谈笑的资料。
鲁迅对自己的饮食、服装都不太注意的最大原因,就是一心一意、时时刻刻地在从事艰苦的文学革命工作。在北京的时期,大概每天夜里总要到十——十二时左右,来的客人才陆续散去。客人走了以后,如果没有什么急待完成的工作。看看书,早晨两点左右才睡觉。但是有了工作,在夜里他就更不以睡眠(mián)为主,而以工作为主。太疲倦[23]了,他就倒在床上睡两三个小时,衣裳不脱,甚至连被都不盖。就这样,像战士伏在战壕(háo)里一样,打一个盹(dǔn),醒了以后,抽一支烟,起来泡一杯浓茶,有糖果点心,多少吃一些,就又开始工作了。我们现在读的《野草》,大部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出来的。在上海的时期,因为不教书,不作机关工作,他的时间由于习惯,大部分还在晚上,白天如果不跑书店或来客人,他就日夜不停地工作。
他时常被许多识与不识的人们邀(yāo)请写稿。如果被限定的时间已经很短,没有功夫多加思索,或者他自己预算内没有时间,一定要临时赶交文稿,那么,他宁可找些短篇来翻译,却绝不潦草从事[24],许多的短篇译文,大约就是这样来的。然而在未动笔之前,选择材料之际,是要经过一翻苦心的,甚至为了没有适当的材料,连找几天,看了许多原作,也是常有的事。到这时候,他会感慨[25]地说:“唉,翻书也不容易。”为了减少这方面的苦恼,所以他时常留心买新书,遇到有可以为翻译做准备的材料时,他有时就先买妥放在那里。
至于创作,他更是加倍地当心的,就算三五百字的短评,也不是推开纸就动手。那张躺椅,是他构思的好所在,每当早晚饭前饭后的休息,就是他一语不发,在躺椅上先想大纲起腹(fù)稿的时候。每每文债愈多,腹稿愈忙,饭前饭后脑筋愈不得休息,更影响到他的胃部不佳,食欲不振,这都是互有关系的。这样也磨掉了他的生命。
他有一本短评《花边文学》,是因为有些文豪讥讽[26]他以短文而得到优厚的稿费,特别借编者的用花边围绕而作双关解释的。但是鲁迅自己知道他的短评产生也不容易,他说:“人家说这些短文就值如许花边,殊不知我这些文章虽然短,是绞(jiǎo)了许多脑汁(zhī),把它锻炼成极精锐的一击,又看过了许多书,这些购(ɡòu)置参考书的物力和自己的精力加起来,是并不随便的。”这几句话,就可以了解他一切执(zhí)笔行文的经过。
他对写作的修养是很注意的,闲空的大部分时间都用在看书上,更多的是看外国书。除了社会科学的书是细细地阅读之外,普通杂志,他只是选几篇或一部分看看就完了。国内出版的杂志,不过翻翻就算了,。如果没有什么好作品,是不肯浪费许多光阴[27]的。有时寄来了,拆开之后,看看目录就算了。对报纸,也不过花费十来分钟略略过目一下就完了。
别人批评他的文章,他或看或不看,却是不赞成依照批评而改变自己意志的。骂他的文章,就是寄到手头,他却未必就看,总把它堆在一旁,等到用作材料的时候才去翻它,这时是比较客观的研究了,人家以为他暴跳十丈高,其实更多的是炉火纯青[28]的时候。
战斗精神
鲁迅的身材并不算高,额角开展,颧骨微高,双目澄清如水,目光炯炯[29]而带着忧郁[30],一望而知为悲悯(mǐn)善感的人。两臂矫健[31],时时屏气曲举,自己用手抚摩着;肢步轻快而有力,一望而知为神经质的人。赤足时,常常盯住自己的脚背,自言脚背特别高,会不会是受着母亲小足的遗传呢?总之,他的举动言笑,几乎没有一件不显露着仁(rén)爱和刚强。这些特质,充满在他的生命中,也洋溢[32]在他的作品上,从而成为伟大的作家,勇敢的斗士——中华民族的魂(hún)。
鲁迅作品的精神,一句话说,便是战斗精神,这是为大众而战,是有计划的韧(rèn)战,是一口咬住不放的,这种精神洋溢在他的创作中。他的创作可分为二类:一是小说,即《呐喊》、《彷徨》、《故事新编》、《历史小说》、《野草》(散文诗)、《朝花夕拾》(回忆文)等;二是短评及杂文,即《坟》(一部分)、《热风》、《华盖集》和《华盖集续编》,《而已集》、《三闲集》、《二心集》、《伪自由书》、《南腔北调集》、《准风月谈》、《花边文学》、《且介亭杂文》(共三集)、《集外集》和《集外集拾遗》(一部分)等。
鲁迅的小说,以抨击[33]旧礼教、暴露社会的黑暗、鞭策[34]旧中国病态的国民性、对劳苦大众的同情为特点。例如《阿Q正传》(《呐喊》)是一篇讽刺小说,鲁迅提炼了中国民族一切传统的结晶,创造出这个阿Q典型,阿Q的劣(liè)性,仿佛就代表国民性的若干面,足以使人反省[35],他对于阿Q的劣性像“精神胜利法”等等,当然寄以增(zēnɡ)恶,施以攻击,然而憎恶攻击之中,还含着同情。因为阿Q本身是一个无知愚昧[36]的人,承受了数千年来封建制度的遗产,一直被士大夫赵太爷之流残害压榨(zhà)以至于赤(chì)贫如洗,不复人形。鲁迅对于那些赵太爷之流,更加满怀敌意,毫不宽恕。他利用了阿Q诅咒[37]旧社会,利用了阿Q衬托士大夫中的阿Q以及人性的冷酷(kù),而对于阿Q的偶露天真,反觉有点可爱了。又如《祝福》(《彷徨》),描写一个旧社会中的女性牺牲者,极其深刻,使人们知道人世的惨(cǎn)事,不惨在狼吃阿毛,而惨在礼教吃祥林嫂。攻击的力量是何等威猛!又如《故事新编》中的《铸(zhù)剑》,取材于《列异传》(《古小说钩沉》),是一篇最富于复仇精神和战斗精神的小说,表现得虎掷(zhì)龙拿,有声有色,可以使人们看了奋然而起,此外,如《理水》《非攻》在描写大禹、墨子的伟大精神中,有他自己的面影存在。至于《野草》,可说是鲁迅的哲(zhé)学。其中,《死火》乃其冷藏情热的象征;《复仇》乃其誓(shì)尝惨苦的典范;《过客》和《这样的战士》,更显然是长期抗战的预告呢!
鲁迅的短评及杂文,以锋利、深刻、明快之笔,明镜似地反映社会政治的日常事变,攻击一切黑暗的势力,指示着光明社会的道路——这特殊的战斗文体,是鲁迅所发明的,贡献[38]于中国新文学至为宝贵。其分量之多,占其创作的大部分。任举一例,如《论雷峰塔的倒掉》(《坟》),运用了妇孺皆知[39]的传说白蛇娘娘和法海和尚的故事,指出压迫制度必不会长久,而压迫者法海和尚躲入蟹(xiè)壳不能出头倒是永远的,这样巧妙的艺术,使读者仿佛受到催(cuī)眠,不能不俯(fǔ)于真理之前。
鲁迅的创作,国际间多有译本,前苏联翻译尤盛,在日本战前已经出版了《大鲁迅全集》共七大册。
蔡元培先生序《鲁迅全集》,有云:“他的感想之丰富,观察之深刻,意境之隽永[40],字句之正确,他人所苦思力索而不易得当的,他就很自然地写出来,这是何等天才!又是何等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