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少年成长必读中外名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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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外祖父家

回想起那段日子,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安慰自己说也许是我记错了,那并不是真的,可事实就是事实。

这是一段由一个真善美的天才所讲述的悲惨故事,因为生活中有太多的残酷。

我在此叙述的不只是我自己,其中那些令人喘不上气来的恐怖景象,普通的俄国人都曾经经历过,而且直到现在他们仍在经历着。

外祖父家里充满了仇恨,大人之间的一切都是以仇恨为纽带的,就连孩子们,也争先恐后地加入了这个行列。

母亲和我刚来的时候,她的两个弟弟正闹着要求外祖父分家,这是我后来从外祖母那里知道的。

母亲带着我突然回到这个大家庭来,这使他们分家的愿望更加迫不及待了。

他们怕母亲向外祖父讨回她本应该得到的嫁妆。那份嫁妆是母亲因为违抗父命结婚而被扣下的,两个舅舅一致认为那份嫁妆应该归他们所有。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些别的琐事,诸如由谁在城里开染坊,又由谁到奥卡河对岸纳维诺村去开染坊等等,他们吵翻了天。

我们刚到几天,在厨房里用餐时就爆发了一场争吵。

两个舅舅对立着,在屋子里狂吼。

外祖父用饭勺敲着桌子,脸涨得通红,公鸡打鸣一样地叫:“都给我滚出去!”

外祖母痛苦地说:

“行啦,全分给他们吧,分光拿净,省得他们再吵!”

“你给我闭嘴,都是你惯的!”外祖父个头小,声音却出奇的大。

我的母亲站起来,走到窗前,背对着大家,一声也不吭。

这时候,米哈伊尔舅舅突然抡圆了胳膊给了他弟弟一个耳光!

弟弟揪住他,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了一团,还不断地叫骂着。

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挺着大肚子的娜塔莉娅舅妈拼命地喊着、劝着,我母亲愣是把她给拖走了。

永远乐呵呵的麻子脸保姆叶夫根尼娅把孩子们赶出了厨房。

米哈伊尔舅舅被制服了。茨冈,一个年轻力壮的学徒工,骑在了米哈伊尔舅舅的背上,而格里高里·伊凡诺维奇,一个秃顶的大胡子,心平气和地用毛巾捆住了舅舅的手。

外祖父捶胸顿足,哀号着:“你们可是亲兄弟啊!唉!”

战争一开始,我就跳到了炕上,好奇而又害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外祖母用铜盆里的水给雅科夫舅舅洗脸上的血迹,她哭着,气得直跺脚。

外祖母痛心地说:“野种们,该清醒清醒了!”

外祖父把撕破的衬衫拉到肩膀上,对着外祖母大喊:

“老太婆,看看你生的这群畜生!”

外祖母躲到了角落里,号啕大哭:

“圣母啊,请你让我的孩子们懂点人性吧!”

外祖父站在她跟前发呆,看着一屋子的狼藉,他低声说:

“老婆子,你可注点意,小心他们欺负瓦里娅!”

“啊,上帝保佑,快把衬衫脱下来,我给你缝缝!”

“唉,分家吧,老婆子!”

“分吧,老爷子!”

他们俩和声细语地谈了很久,可到最后,外祖父又像公鸡打鸣似的尖声尖气地吼了起来。

他指着外祖母,叫道:

“行啦,你比我疼他们!”

“可是你养的都是些什么儿子,米希加是个没心没肺的驴,雅希加则是个共济会员!他们早晚会把我的家产吃光的!”

我在炕上翻了个身,不料把熨斗碰掉了,“稀里哗啦”地掉进了脏水盆里。

外祖父一个箭步扑过来,把我拎了起来,死死盯住我的脸,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似的,说:

“谁让你在这儿的?是你妈妈吗?”

“我自己。”

“胡说。”

“不是胡说,是我自己。”

他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把我扔在了地上,说:

“活像你爹!快滚!”

我飞快地逃出厨房。

不知道为什么,外祖父那双犀利的绿眼珠儿老是盯着我不放,我非常怕他。

他脾气太坏了,从来不与人为善,总是摆出一副打架的阵势来。

“嗨,你们这些人啊!”他经常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叹,那个“嗨”拉得长长的,让人生厌。

休息时,或者是吃晚茶时,外祖父和舅舅们,还有伙计们都从作坊里回来了,他们个个疲惫不堪,手让紫檀染得通红。

他们的头发都用带子系着,活像厨房角落里被熏黑了的圣像。

有时,外祖父坐在我的对面和我谈话,这让他的孙子们非常羡慕。

外祖父身材瘦小,脸上线条分明,圆领绸背心有个破洞,印花布的衬衫也皱巴巴的,裤子上有补丁。

就是他这么一身,比起他那两个穿着护胸、围着三角绸巾的儿子,还算干净漂亮的。

我们来了几天以后,他就开始让我学做祈祷。

别的孩子都比我大,都在跟乌斯平尼耶教堂的一个助祭学识字,从家里可以看到那个教堂的金色尖顶。

文静的娜塔莉娅舅妈教我念祷词,她的脸圆圆的,像个孩子,眼睛澄澈见底,穿过她的这双眼睛,好像可以看到她脑袋里的一切。

我非常喜欢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她双眼眯了起来,低着头,悄声说:

“啊,请跟我念:‘我们在天之父……’”

如果我提出什么问题,她就会东看看西看看,好像怕别人看见似的,说:

“别问啦,越问越糟糕!你就跟我说就行了:‘我们在天之父’,快说啊。”

我不清楚为什么会越问越糟糕,就故意念错。

可是温柔的舅妈只是耐心地纠正我的发音,一点也不生气。

这反倒让我有些生气了。

这一天,外祖父问我:

“阿廖沙,你今天干什么来着?一定又去玩了!我问你,《主祷经》念熟了吗?”

舅妈忧虑地说:“他记性不太好。”

外祖父一声冷笑,红眉毛一挑。

“那就得挨揍了!”他又问,“你爹打过你吗?”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回答。

我母亲说:“马克西从来没打过他,让我也别打他。”

“为什么?”

“他认为用拳头是教育不出人来的。”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请上帝原谅我,我说了死人的坏话!”外祖父气呼呼地骂道。

他的话让我感到受了污辱,他看出这一点。

“啊哈,你还噘起了嘴!”

他拍了一下我的头,像是想起了什么,说:

“星期六吧,我要为顶针的事抽萨沙一顿!”

“什么是‘抽’?”

大家都笑了。

外祖父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我心里开始琢磨“抽”和“打”的区别,我知道“打”是怎么回事,打猫打狗,还有阿斯特拉罕的警察打波斯人。

可我还没见过打小孩。

舅舅们惩罚孩子时,是用手指头弹他们的额头或后脑勺。

孩子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摸摸弹得起包的地方,又去玩了。

我问:“疼吗?”

他们勇敢地回答:“一点也不疼!”

这次为了顶针的事,他们就挨弹了。

顶针的事我是知道的。那天晚上,两个舅舅和格里高里准备把染好了的料子缝成一匹一匹的布后,再去吃饭。

米哈伊尔舅舅要跟那个眼睛快瞎了的格里高里搞了个恶作剧,他叫9岁的侄子把他的顶针在蜡烛上烧热。

萨沙很听话,拿镊子夹着顶针烧了起来,烧得快红了以后,偷偷地放在格里高里手边,然后就躲了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祖父来了,他想帮帮忙,于是就坐下来,不紧不慢地戴上了顶针。

我听见叫喊声跑进厨房时,外祖父正用烫伤了的手指头抓着耳朵,他一边蹦跳,一边吼着:

“谁干的?你们这群混蛋!”

米哈伊尔舅舅趴在床上,用嘴吹着顶针儿。

格里高里依旧缝他的布料,不动声色,巨大的影子随着他的秃头晃来晃去。

雅科夫舅舅也跑了进来,掩面而笑。

外祖母正在用刀切土豆儿。

米哈伊尔舅舅抬头看了看,突然说:

“这是雅科夫家的萨沙干的!”

“胡说!”雅科夫大吼一声跳了起来。

他儿子哭了,叫道:“爸爸,是他让我干的!”

两个舅舅互相骂了起来。

外祖父这时候已经消了气儿,把土豆片儿糊到手指头上,领着我走了。

大家一致认为,这是米哈伊尔舅舅的错。

我问:“要不要抽他一顿?”

“要!”外祖父斜着眼看了我一下。

米哈伊尔舅舅却火了,向我母亲吼道:

“瓦里娅,小心点你的狗崽子,别让我把他的脑袋揪下来!”

母亲毫不示弱:“你敢!”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母亲说话经常是这么简短有力,一下子就能把别人推到千里之外。

我知道,别人都有点怕我母亲,外祖父跟她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我对这一点感到特别自豪,曾对表哥们说:“我妈妈的力气最大!”

谁也没有表示异议。

可是星期六的事儿却动摇了我对母亲的这个信念。

星期六之前,我也犯了错误。

我对大人们巧妙地给布料染色的技术非常感兴趣。

我很想自己动手试一试。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雅科夫家的萨沙。

萨沙是个乖孩子,他总是围着大人转,跟谁都挺好的,谁叫他干点什么,他都会乖乖地服从。

几乎所有的人都夸他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只有外祖父不以为然,说他“就会卖乖讨巧”。

他总是东张西望地,好像在窥伺什么时机,这让我非常讨厌他。

相反,我挺喜欢米哈伊尔家的萨沙,他总是不大爱动的样子,从不引人注目。

他眼睛里的忧郁很像他母亲,性格也很温和。他的牙长得很有特点,嘴皮子兜不住它们,都露在了外面。他常常用手敲打自己的牙取乐,如果别人想敲一下也可以。

他总是孤零零地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或是在傍晚的时候坐在窗前。和他一起坐着很有趣,我和他常常是一言不发地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这和雅科夫家的萨沙不同。雅科夫家的萨沙讲什么都头头是道,他知道我想染布以后,就让我用柜子里过节时才用的白桌布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染成蓝色的。

他说:“我知道,白的最好染!”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桌布拉到院子里,刚刚把桌布的一角按入放蓝靛的桶里,茨冈就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

他一把把布夺过去,使劲儿地拧着,向一边盯着我工作的萨沙喊道:“去,把你奶奶叫来!”

萨沙知道事情不妙,对我说:“完了,你得挨揍了!”

外祖母飞跑过来,大叫一声,几乎哭出声儿来,大骂:

“你这个大耳朵鬼!摔死你!”

可她马上又劝茨冈:

“万尼亚,千万别跟老头子说!尽量把这事儿瞒过去吧!”

茨冈在自己五颜六色的围裙上擦着手,说:

“就怕萨沙告密!”

“那,我给他两个戈比!”

外祖母把我领回了屋子里。

星期六。

晚祷之前有人叫我到厨房去一下。

厨房里很黑,外面下着绵绵的秋雨。昏暗的影子里,有一把很高大的椅子,上面坐着脸色阴沉的茨冈。

外祖父在一边摆弄着在水桶里浸湿了的树条儿,时不时地舞起一条来,“嗖嗖”地响。

外祖母站在稍远的地方,吸着鼻烟,念念叨叨地说:

“唉,就会折磨人!”

雅科夫家的萨沙坐在一个小凳上,不断地擦着眼睛,像个老叫花子似的哀求道:

“行行好,行行好,饶了我吧……”

旁边米哈伊尔舅舅的两个孩子木然地站在那里,他们是我的表哥和表姐。

外祖父说话了:“好,饶了你,不过,要先揍你一顿!快点快点,脱掉裤子!”说着抽出一根树条来。

萨沙站了起来,慢慢地脱了裤子,用两个手提着,磨磨蹭蹭地趴到了长凳上。

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我的腿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万尼亚把萨沙捆到了凳子上,两只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脚。

“阿廖沙,你过来,近点儿!听见没有?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是‘抽’!”

外祖父这样向我吼着。

说完,他抡起了胳膊,“啪”的一下打在萨沙身上。

萨沙尖声叫喊着。

“装蒜,让你叫唤,再尝尝这一下!”

每一下抽到萨沙身上都会落下一条红红的肿线,表哥杀猪似的叫声震耳欲聋。

外祖父毫不为之所动:

“哎,知道了吧,这一下是为了顶针儿的事!”

我的心随着外祖父的手一上一下。

表哥开始咬我了:

“哎呀,我再也不敢了,桌布的事我都已经告诉你了!”

外祖父不急不慌地说:

“告密!哈,告密的人得先挨一鞭子!”抽完,他用眼睛瞪着我。

外祖母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

“不行,魔鬼,我不让你打阿廖沙!”

她用脚踢着门,喊我的母亲:

“瓦里娅!”

外祖父一个箭步冲上来,推倒了外祖母,把我抢了过去。我拼命地挣扎着,胡乱地扯着他的红胡子,咬他的胳膊。他“嗷”的一声狂叫,猛地把我往凳子上一摔,摔破了我的脸。

“把他给我绑起来,打死他!”

母亲脸色煞白,眼睛瞪得出了血:

“爸爸,别打啊!交给我吧!”

可是,外祖父像没听见一样。

外祖父的痛打使我昏了过去。

醒来以后,我大病一场,趴在床上,待了好几天。

这次生病,深深地铭记于我的记忆深处。因为在病倒的几天之中,我突然长大了。我有了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那就是敏感的自尊。

首先使我受到震动的,是外祖母和母亲的一次争吵。那天,全身漆黑、身躯庞大的外祖母把母亲推到了房子的角落里,气愤地说:“你,你为什么不把他抢过来?”

“我,我吓傻了!”

“不害臊!瓦里娅,你白长这么大个子了,我这老太婆都不怕,你倒给吓傻了!”

“妈妈,别说了!”

“不,我要说,他可是个没有父亲的孤儿呀!”

母亲高声喊道:“我自己就当了一辈子孤儿!”

她们坐在墙角,哭了许久,母亲说:

“如果没有阿廖沙,我早就离开这可恶的地狱了!妈妈,我早就忍受不住了……”

外祖母轻声地劝着:“唉,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

我突然发现,母亲并不是一个强人,她和别人一样,也怕外祖父。是我妨碍了她,使她无法离开这个该死的家。

可是不久以后,母亲突然从家里消失了,她到别处去了。

这一天,外祖父突然来了。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冰凉。

“少爷,怎么样?说话啊,怎么不吭声儿?”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啊,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

他摇头晃脑地坐在那儿,头发、胡子比平常更红了,双眼放光,手里捧着一堆东西:一块糖饼、两个糖角儿、一个苹果还有一包葡萄干儿。

他吻了吻我的额,又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不仅冰凉而且焦黄,比鸟嘴还黄,那是染布染的。

“噢,朋友,我当时有点过分了!你这家伙又抓又咬,所以就多挨了几下。不过,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亲人打你,是为了你好,是要你接受教训!

“外人打了你,可以说是屈辱,被自己人打了则没什么关系!噢,阿廖沙,我也挨过打,打得那个惨啊!别人欺负我,连上帝都掉了泪!

“可现在怎么样,我一个孤儿,一个乞丐的儿子,当上了行会的头儿,手下有好多人!”

他开始讲他小时候的事,干瘦的身体轻轻地晃着,说得非常流利。

“我年轻的时候,是个拉纤的。船在水里,我在岸上拽着纤绳,脚下是扎人的石块儿!没日没夜地往前拉啊拉,腰弯成了虾,骨头‘嘎嘎’地响,头发都晒着了火,汗水和泪水一齐往下流!

“亲爱的阿廖沙,那可是有苦没处说啊!我常常栽倒在地上,心想死了就好了!可我没有去死,我坚持住了,我沿着伏尔加河走了三趟,有上万里路!

“第四个年头儿,我终于当上了纤夫头儿!”

听到这里,我突然觉着这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变得非常高大了,像童话里的巨人,他一个人拖着大货船逆流而上!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有的时候还跳上床去表演一下怎么拉纤。

在他讲的过程中,有好几个人来叫他,可我拉住他,不让他走。

他笑一笑,向叫他的人一挥手:

“等会儿。”

……

就这样一直讲到天黑,他才亲热地与我告别。

外祖父并不是个凶恶的坏蛋,也并不可怕。不过,他残酷地毒打我的事儿,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后来,大家纷纷效仿外祖父的做法,都来陪我说话,想方设法让我高兴起来。

当然,来得最多的还是外祖母,晚上她还跟我一起睡觉。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小伙子茨冈。

他在一天傍晚时来到了我的床前。

他穿着金黄色的衬衫、新皮鞋,像过节似的。尤其是他小黑胡子下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特别引人注目。

“啊,你来看看我的胳膊!”他一边说一边卷起了袖子,“你看肿得多么厉害,现在还好多了呢!你外祖父当时简直是发疯了,我用这条胳膊去挡,想把那树条子挡断,这样就可以趁他去拿另一条柳枝子时,把你抱走了。”

“可是树条子太软了,我也狠狠地挨了几下子!小家伙,算你有福!”

他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温和:

“唉,你太可怜了,你外祖父那家伙没命地抽!”

我觉得他很单纯,很可爱。

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他,他说:

“啊,我也爱你啊,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去救你的!我不会为了别人这么干的。”

后来,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悄悄对我说:

“我告诉你,下次再挨打的时候,千万别抱紧身子,要放松、深呼吸,喊起来要像杀猪,懂吗?”

“难道还要打我吗?”

“你以为这就完了?当然还会打你。”他说得十分平静。

“为什么?”

“为什么?原因太简单了,你外祖父会不断地找碴儿打你!”

停了一下,他又说:

“你要记住,当他用枝条直上直下地打你时,你最好舒展开躺着;如果他用树枝子左右地抽你,你一定要随着它转动身子,记住了没有?”

他调皮地挤挤眼说:“这种事情,我是老手了。小朋友,你要知道我浑身的皮都被打硬了!”

看着他把痛苦的事情说得那么快乐,我不禁想起了外祖母讲的伊凡王子和伊凡傻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