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放牛娃到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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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提干教导队 鲤鱼跃龙门

水陆团是军区司令部的直属单位,组建于1975年。水陆团存在历史不长,前后10年,1985年就和某军坦克团合并组建坦克旅了。虽然它的历史不长,可其战功却很显赫,它先后两次参加对越作战,一次是西沙保卫战,一次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特别是在1979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全团官兵在团长朱富均的带领下,敢打敢冲,浴血奋战,胜利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作战任务,先后涌现了303英雄车和胡祺忠战斗英雄等一大批英模单位和个人,同时也有43名烈士为了祖国的安宁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多年后,我曾为水陆坦克团创作了一首团歌,以歌颂这支英雄的部队。

《水陆团之歌》:“铁流滚滚,浪花飞奔,我们是忠诚的水陆坦克兵,羊城练精兵,南疆保国门,无怨无悔献青春;炮声隆隆,尘土滚滚,我们是英勇的水陆坦克兵,西沙当奇兵,越战留英名,冲锋陷阵建功勋;军旗猎猎,军歌阵阵,我们是光荣的水陆坦克兵,铁心卫中华,永远爱人民,全心全意铸忠诚。”

当时水陆团的团长为谭敦柱,政委为陈敦林,都是湖南常德人。谭团长是新中国成立前入伍的老同志,陈政委是军区直工部下来的,陈政委是个大才子,在部队前讲半天话不用稿子,还不重复。我分在水陆团三营八连一排一车任驾驶员。连长郑仕和,指导员陈庆丰,副连长潘康先,排长空缺,排里的工作由一位老同志负责,排里虽没干部,但大家都很自觉,工作起来争先恐后。那时部队刚打完仗,许多老同志都参过战,有的还立了功,负了伤,全没架子,可惜这些老同志文化低,提干制度改革后先后都离开了部队。

坦克三营单独驻扎在远离团部的清远大帽山脚下,营房周边除了零星几个小村庄外,可谓与世隔绝。营房附近全是两人合抱的马尾松,加上风多风大,一个人走进去总感到毛骨悚然。

连队没有自来水,但连队用水却是自来的。那时大帽山没有污染,山溪清澈见底,溪水甘甜可口。部队挖了一条小渠,将溪水从山上直接引到连队伙房的积水池里。要是放在现在人们肯定会说部队好浪漫,其实当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那时部队管理松,官兵很自由,想到哪里玩都可以,只要排长准假。不过大帽山那个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玩的,唯一的乐子就是打球爬山,可没有经过开发的大帽山山高坡陡,实在是难爬。

有次连队组织我们上山砍铁锹把,整整爬了一天。山上基本都是原始状态,多数地方从未有人类的痕迹,脚下全是一米多厚的腐叶,行走困难,不时可见不知名的野生动物从眼前跑过。行进中,我们还发现了两只大野猪带着全家老少从我们眼前大摇大摆走过去,吓得我们不敢出声。因为那天我们都没带枪,没有真家伙,若惹火了这些野家伙就麻烦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那天下山可难坏我们了。下山时我们找不到上山的路了,咋办?连长一挥手,顺着溪流下。道理是这个道理,因为水总是从高往低流的,顺着溪流肯定可以回到山下来,可问题是这些溪流有些地方落差竟然达到了三四十米,形成了吓人的瀑布。

好在我们连队老兵多,很多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他们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其中就有几个老兵事先想到了这一点。腰上系的全是部队的背包带,有了背包带保障,过瀑布就安全多了。

我在八连当兵时,还经历过一次哨兵站岗枪走火事件,现在想起来心还在怦怦跳。那时我们三营没有坦克车库,30多辆坦克全停在离营区500米外的荒岭上,车身以篷布盖之,昼夜需人看守,尤以晚上最为紧张,听说以前我们这个车场有哨兵被人砍过头,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一代传一代,也许真有此事,也许是老兵吓唬新兵。

那晚到了下半夜,天下着小雨,我去接岗,同去的还有七连和九连的哨兵。我刚换岗完毕,正在整理手枪,突然不远处“砰”的一声,吓我一跳。有情况,我急忙拔出手枪,子弹上膛,端着手枪就朝枪响的地方跑去。

没跑几步,就听到另一个换岗战友大声叫“没事,没事,枪走火了”。原来,是另一个连队战友来换岗,怎么也找不到站岗的战友,后来发现这个战友躺在坦克篷布里睡觉,就推了他一把,谁知这位仁兄正迷糊呢,以为有人要抢枪,顺手就是一枪,差点要了战友的命。没过几分钟,听到枪声的全营官兵全副武装赶了过来,虚惊一场。后来这位走火的兄弟因此还受了处分。

我在八连待的时间较短,前后不到3月。在这段日子里,我大姐夫曾顺道看过我一次,住了一晚。

1981年3月,团里组织战士复习报考军区装甲兵教导队,是有提干指标的,我报了名。接着便是一个月拼死拼命地复习,复习集中安排在团教导队。教导队在一个山坳中的草房里,生活差,蚊子多,还漏雨,条件简陋得不能再简陋。请了几个部队干部当老师,都是半瓶“水”的人,复习主要还是靠自己。

那次教导队招考科目为语文、数学、物理、政治和专业5门,我依据本身的情况重点抓了数学、物理和专业的复习。数学和物理只要看看书,大多都可回忆起来,可专业必须死记硬背。

专业教材有3本,每本200多页,为把这些东西装进脑子,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没看过一次电视,没睡过一次好觉。每天揣着一本书,拿着一个小马扎,躲到一个小山坳里,像和尚念经一样,有时连吃饭也忘了。大家都知道录取比例五比一,竞争残酷,不加油就会被淘汰。说来也怪,不知是脑子好用还是有奔头,总之背起书来还蛮顺的,一本200多页的教材,几天就啃了下来,而且基本做到一题不漏。

考试是当年4月上旬在训练团的一排矮房里进行的。5门课整整考了两天。回到连队没几天,指导员便要我任连队文书,文书只干了一个星期,教导队的录取通知书就到了,喜得我彻夜难眠。是年4月28日,我和本团10名幸运者(其中有本县老乡孙江华和陈道平)跨进了装甲兵教导队的大门,跨进了军官的大门。

装甲兵教导队不算正规院校,它建于1975年,原是专门培训干部的。提干制度改革后,军校一时生产不出足够的军官,总政下令各教导队可代培少量军官,我正好赶上这趟车。我们是第二期战士学员,为第二中队,共招2个区队,一个是学坦克指挥专业的,一个是学坦克修理的,我属于前者。中队共53人,来自整个广州军区5个坦克团(即军区独立坦克团、41军坦克团、42军坦克团、55军坦克团和海南军区坦克团),另加坦克训练团。

装甲兵教导队虽不是正规学校,可抓得相当紧,尤其是作风纪律、内务卫生和队列动作更为突出。相反在学习上要轻松些,至少我个人有此体会。我们开设的课程有10多门,主课是战术及三大专业(即坦克兵中的射击、驾驶、通信)。教员大多未受过正规的高等教育,实践还行,理论一般。

1981年全军都在搞正规化建设,装甲兵教导队更是走在前面。我们的住房是20世纪50年代由苏联援建的,始驻炮兵,1975年才让给装甲兵。房子陈旧破烂,尤以我们中队最差,我们的宿舍原是炮兵马厩,其状不言而喻。一个区队挤在一起,30多个人,不到100平方米,床连床,铺接铺,整理内务屁股顶屁股。

中国人的思维往往容易偏激。部队正规化本身是个范围很广的课题,可当时领导只偏重抓营区环境建设,其他则很少问津。一年之中几乎天天迎接检查,中队的、大队的、兵部的、军区的,一个接一个,应接不暇,有时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迎检正值盛夏,前后近3个月的时间,没有睡过一次午觉,没有休过一个星期天,你还不能有半点牢骚。迎检的标准也高得出奇,检查人员要戴白手套爬到门顶上去摸,不能见灰,这大概只有中国军队才做得到。

伙食之差是装甲兵教导队的又一特点。在我20多年的军旅生涯中还没有发现如此差的伙食单位。坦克兵的伙食标准是陆军中最高的,那时已达一元有余,按理是可以的。况且我们每个班还开有菜地,多少也能补一些。可实际情况却令人十分沮丧:每桌10个人3个菜,一个荤菜,一个素菜,一个半荤半素的菜,很少看到肉的影子,油也少见,会餐更是天方夜谭的事。

我们曾乐观地做过计算,从入学到毕业近一年的时间里,会餐不到4次。自己的钱吃不到肚子里,有气还不能出,别提有多难受,更难受的还是炊事班几位小兵的卑劣行径,他们故意和学员过不去,学员为长远计只好忍着,这些小兵则以为学员可欺,更是放肆。多年后,听同学们讲,毕业当晚,这些小兵还不老实,最后吃了不少苦头。

装甲兵教导队学的东西虽然可怜,可考试起来却令你大费脑筋,尤其是后半年更是如此。大概在这年10月,队里放出风来,53名学员只能毕业50名,因为军区只给了50个提干指标。消息一出,一片哗然,纷纷提出质问“为何50个指标招了53人?哪3个是走后门进来的”?中队领导见我们群情激奋,只好如实向上反映。不久军区干部部就有了最新指示,取消原规定,但又强调考试不及格者一律不予毕业。如此一来,我们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但还是不敢马虎。

我们考试复习范围很小,以致全队每次平均得分都在90分以上。看卷子的人也很怪,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因为不这样人人都会打百分。

教导队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看中国足球比赛是当时唯一的享受。当年中国足球队正在冲击第十二届世界杯,虽然最后功败垂成(被沙特卖了),但那届国足应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国足之一,其中优秀球员至今耳熟能详。让我们永远记住他们吧:李富胜、容志行、迟尚斌、陈熙荣、古广明、林乐丰、杨玉敏、左树声、陈金刚、沈祥福、黄向东。

教导队的生活是紧张的,也是难忘的。因为这里是我们人生的转折点,在这里我们每天都进行着量变,每天都在向着人民军官的行列靠近,而这一天终于到来时已是第二年的春天了。

1982年3月20日,我们永远难忘的日子。这天我们毕业了,这天我们走进了军官的行列。遗憾的是全队53个同学,只有50个毕了业,二区队有3个同学没有考及格。第二天,队里举行了毕业典礼,军区副参谋长光临祝贺,同学们脸上一个个挂满了幸福的微笑。当我们从首长手中接过鲜红的毕业证时,心儿久久不能平静。是啊,一年的艰辛终于换来了理想的实现,人生的道路从此翻开了新的篇章。此时此刻,谁能不激动万分、感慨万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