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放牛娃到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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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学开坦克车 艰难又威风

我们学兵正式进行坦克驾驶训练是在1980年的3月,先学理论,后练实车。理论比较简单,实车却不容易。坦克里空间小,闷得慌,初上车者难免要吐几次,可越吐教员越让你上,致使有些战友下车来脸无人色。我那时也未逃脱此运。

坦克是战斗车辆,是矛和盾的结合体,既能攻,又能防,是现代战争不可缺少的突击力量,更是陆军的宠儿。其实坦克车和农民的推土机差别不大,除了坦克配有武器和铁甲外,机械原理一样,主要区别在于坦克发动机功率大,推土机功率小;坦克行驶速度快,推土机行驶速度慢;坦克能爬极陡的坡,而推土机只能望坡兴叹。

我军坦克部队是在解放战争硝烟中诞生的,属陆军中较为年轻的兵种。建国初期和苏联好,部队基本上装备的是苏产T-34型坦克,这种坦克在二战中出尽了风头,为苏军最后击败德军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时至今日,其威风早已荡然无存,部队已难见其踪迹。20世纪60年代和苏联闹僵,我们开始研发自己的坦克,先后生产了62式轻型坦克、59式中型坦克、63式水陆坦克,后来又研制了96式和99式坦克,现在正在研制更先进的坦克。

我们学习的是63式水陆坦克,水陆坦克比其他坦克更不易驾驶,此车的特点是:体积大,重量轻,转向困难。坦克的转向是靠两根操纵杆控制两边履带来完成的,每根需要25公斤的力才能拉动。再强的身体若连续驾驶3—4小时,人都出不来,可见其体力消耗之巨大。

坦克行驶时一般都要关窗,驾驶员只能凭两个小小的潜望镜观察道路,视角小得可怜,主要还得靠车长(每辆坦克上的头头,相当于班长。坦克里共有4名乘员,包括车长、炮长、炮手、驾驶员。现代坦克一般只有3名乘员,少了炮手)用电台来指挥,稍有不慎就会掉沟翻车。不过上天保佑我还算顺利,但我却亲睹了几起翻车事故,至今心有余悸。

一起是发生在1980年的夏天,我们正在搞道路驾驶,突然看到一辆坦克慢慢滑往坡下,当时大家都傻了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是翻车了。排长带着我们赶到出事地点,只见驾驶员坐在一旁哭脸,坦克已是底朝天,活像个倒扣过来的大乌龟。驾驶员一边哭一边叙述着事情的经过:原来行驶中他觉得座椅太低,边开边调,疏忽了观察道路,等到调好座位,车已开始下滑,新兵经验又少,只能眼睁睁看着坦克翻了下去,刚好翻了180度,他本人则头顶地,脚朝天,从窗口掉了下来。车虽翻了,人却没事,也算祖宗积德,不幸中的万幸。最后该战士还是捞了个处分,年底考等级也泡了汤。还有一次,也是一个学兵开车,不知怎么搞的,车翻到了田里,人受了点轻伤。

坦克驾驶比较危险的科目要算夜间驾驶和山地坡度驾驶。夜间驾驶又分灯光和夜视仪驾驶两种。灯光驾驶还好办,夜视仪驾驶则令人头痛,因为这种国产夜视仪质量差,视距短,只能看30米,且模模糊糊,虚影重重,对眼的刺激也很大。

我们搞夜视仪驾驶是在一个山地进行的,两头都有深沟,跑道中间还有个大坑。开始上去没有一个能适应的,有很多人干脆凭感觉开车,被班长发现后,训了一顿,不敢乱来。有个岳阳市的战友,一下将车开到了大坑边,吓得班长用坦克天线猛敲其头,喝令停车出来,我们也纷纷围了上去,的确很悬,再前进一米,他就要到坑里洗澡了。

坡度驾驶也是令新驾驶员胆战心惊的科目。水陆坦克最大爬坡度近40度,这一坡度是任何汽车望尘莫及的,人站在坡上须身体向上倾斜才不至于摔倒。在这样的陡坡行驶其实只要有胆量就行,坦克的性能完全可以放心。进行坡度驾驶须关窗,驾驶员的视角很小,很难看到前面的道路,映入眼帘的大多是蓝天和白云,只有通过两旁的参照物才能确定坦克的位置。

我第一次进行坡度驾驶也是冒着胆子干的,起车前心里很慌,车一动,神经全部集中到操纵杆上了,根本容不得你再想其他。第一次很顺利,以后就更不怕了。坡度驾驶掌握不好,最易出事,有些人用二挡冲坡,冲到半途冲不上去了,只得换一挡,可是坡上换一挡很危险,动作稍慢就换不上,坦克便会借着惯性退下来,这时你想制动已无能为力,因为坦克质量大,惯性大,制动系统很难阻止它后退。这种场面很吓人,搞得不好,轻则机器受损,重则车毁人亡。这样的事故在坦克部队并不少见。

水陆坦克顾名思义,即水上陆上都能打仗。它在水中既能打枪也能打炮,在江湖和近海都能发挥威力。水陆坦克在水中行驶主要靠车尾左右两个推进器,和船舶上的大同小异。这两个推进器装在车体内,平时有盖盖着,旁人很难发现。为此我们常常骗步兵和游人说那是一对鱼雷,专打敌人舰艇的,很多人还信以为真。

在学兵期间,我未能进行水上驾驶训练,因为正训练的那几天打摆子,到广州江村解放军177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我第一次进行水上驾驶训练是在1982年的8月,那时我已是坦克一连的技术员了。水陆坦克在水上就和船一样,平稳极了。

坦克行驶的道路大多是凹凸不平的山路、土路,颠簸大,掌握不好很容易摔伤人,有的甚至撞得头破血流。我就有过这样一次教训。那次是道路驾驶考核,为了赶时间,我一上车就挂上二挡冲车,不料遇到一个大坑,想减油已经来不及了,坦克猛地前后摇了几下,过去了,当时我隐约感到头部不对劲,但要赶时间,已顾不了许多。

车到终点,这才发现两眼之间的鼻梁根处刮了一道口子(现在还有印痕。也好,当兵25年毕竟留下了印记),血还在向外渗。排长见状,连忙叫医生进行了处理。坦克车乘员里最辛苦的要算驾驶员,不但累得要死,而且吃灰最多,尤其是炎炎的夏天,土松灰多,从坦克里出来,全身都是灰蒙蒙的,只有两个眼睛在那里转悠,活像非洲的老黑。

坦克车平时比较娇气,每天训练回来都要保养,这个差事也是令人头痛的。刚刚工作了几个小时的坦克,热气冲天,你要钻到发动机底下去擦拭,稍不注意,手臂就会留下记号。保养车时教练员(教我们开车的老同志)是不干的,他们坐在那里指手画脚,优哉游哉,稍不如意,还要你返工。开始我们还驯服,后来就不理这一套了,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我们人多,他们也拿我们无法。

有人说坦克兵舒服,羡慕坦克兵打仗不走路,伙食又高,是陆军最高伙食标准。其实他们只看到了事物的一面,诚然坦克兵有其享受的一面,但也有其辛苦的时刻,主要表现在训练强度大,体能消耗多,这是陆军其他兵种不能比拟的。

听老同志讲过本团曾发生过一个故事。20世纪70年代部队驻地还比较穷,物价也低,坦克兵的伙食费却很高(我当新兵时每人每天伙食费为1.08元,当时一般工人的月工资才30多元),生活开得好,肉食需求大,而当时市场还没放开,一切都靠供应,地方说我们吃肉太多,曾一度限量供应。团里没办法,只好请地方肉食站的头头们来部队吃一顿,然后又让他们在坦克里兜了几十分钟的风,这一兜风不要紧,七八个男女没有一个能自己爬出来的,车里吐得一塌糊涂。这之后,只要说是坦克团来买鱼买肉,地方再也不挂红灯了。

步兵的新兵训练一般只有二三个月,我们坦克兵的新兵训练整整搞了一年,直到1980年12月中旬才结束。年底进行毕业考试,我顺利拿到了三级水陆坦克驾驶证,成了一名真正的坦克兵。新兵结束后,我被分到了位于广东清远大帽山的广州军区独立坦克团(俗称水陆团)三营八连任驾驶员,开始了新的军营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