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皇上揉揉怀中女人的脑袋:“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孙玉。若不是你遇到他的话,说不定朕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无人现明珠。
美人隐于世。
“九、皇……子。”雾笑着那她还得感谢南江国的九皇子。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遇到。
皇上听了眉头一皱:“朕听说他是南江国有名的美男子。比之孙玉如何?”
雾隐藏下眸子里怦然翻涌的情绪:“孙玉不及他。”
皇上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心里醋醋的:“我看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皇上:“朕与他比又如何呢?”
纤细浓密的睫毛垂了垂。
“更胜一筹。”
这四个字说得他心花怒放。
但……
很……好。
南江国的九皇子。
他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模样?
可以在这经过了这么多年之后,他的爱妃依旧对她念念不忘。
说不定,当初九皇子重伤孙玉,而后又放弃杀他。不是因为仇恨而仅仅是因为……
他怀中的美人。
任凭他们两个争斗了这么久,结果最后还不是他西雪国赢了。
可这真龙天子到底是心有不甘。
皇上心头一梗,面上依旧挂着笑容:“这也是爱妃新学到的词吗?”
“用的非常好,哈哈哈哈,朕要奖励你!”
皇上命人拿来几本本子,随意挑了一间最近的房间,踢开:“朕先考考你……”
“爱妃这些学好没有。”
“补补功课。”
房顶上的鸟儿飞了好几次,刚落下来,又惊飞了。
临近早朝。
皇上才匆匆忙忙起来洗了澡换了衣裳,早餐都没有吃上几口:“朕待会回来给你个惊喜。”
最近他派人去南江国收集了不少好东西。
雾前些时间好像有点想念家乡。
他贵为一国天子身份特殊,不能够陪她回家去看看,但这些东西她一定会很喜欢吧。
里面的人半梦半醒“嘤咛”一声,一条雪白的手臂,从帐里面滑了出来。
皇上简直是小跑过去,赶紧把手臂塞进帐子里:“爱妃累了就多休息下吧!”
随后转身命令那些努力把头都低成了鹌鹑的人:“你们都给我仔细了,不要打扰到雾儿休息!”
门关了一屋子的寂静和荒唐。
过了很久。
“咿呀。”
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的推开。
帐中人闭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眼泪盈满了眼眶显得懵懵的,柔柔软软喊了一声:“皇……上?”
在外面的人听了这一声,却觉得自己骨头都酥化了,浑身血液都激荡起来。
黝黑柔软的发丝懒懒散散从帐中露了出来,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香气。
帘子被人撩了起来。
那人手上拿着一块布。
还来得及看清楚来人。
“唔!”
谋……杀?
帐子剧烈地震荡起来。
那些外面的人呢?
有没有人呀?
救救……她?
那种窒息感让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她被人装在匣子里。
有些事情人经历了一次,一辈子都忘不掉。
孙玉救了她。
如今,孙玉死了。
她就像又被人重新塞了进去。
皇上?
大哥?
孙……玉!
孙玉?
孙、玉……
……
门外全都是血。
台阶上面地上都有尸体,男的女的都有。
珍珠美玉乱七八糟被人精心收集的玩意散落一地,从屋门口一直到屋子里。
屋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
“孽子!”
地上跪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
少年和站着的人面容有几分相似。
少年:“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儿臣恳求父皇成全!”
“孽子!你父皇的女人也敢染指!”
皇上跑过去抽出墙壁上的剑,就准备一剑杀了地上的少年。
一个是他最得意的儿子!
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
太子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三个响头,额头立马见了红:“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是儿臣控制不住使用了龌龊的手段!与雾无关。”
“你要杀就杀儿臣吧!”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此刻正把头抵在地上一心求死。
皇上把剑重重的挥起,砍了下去。
剑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太子只觉得头上一重。
半边发冠被削了下来。
太子依旧低头痴心不悔。
雾被西雪国的皇上捧上了神坛。
那些神坛之下涌动着yuwang。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的?
就是第一次见面。
她作为俘虏送到西雪国。
大概有时候爱情的第一步是怜悯。
那时人人嘲讽她败国俘虏,寡妇,脸上有疤……
他却惋惜她一介女子,身不由己,为了国家大义,此前颠沛流离,此后异国他乡,再无人疼惜……
西雪国的每一瓦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至极。
“哐当!”
剑被人重重的丢在地上。
回忆被打断。
旁边的咆哮把人瞬间带回到现实中来。
“你身为一国太子竟然敢做出这样失德的事情!”
“父皇,是儿臣经年妄想,一朝成魔。”
“你以为你是谁?你能给她什么?你给的了她什么?”
“儿臣……愿为雾放弃太子之位!”
一开始他就不想做这个太子,不得自由。
现在,他就更不想坐这个位置了,他不想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想和心爱的人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
这一辈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糊涂至极,荒谬至极!”皇上气得当场就一脚踢在太子的心窝。
太子心口被一脚踢中,倒在地上,呼吸艰难,抽搐起来。
“西雪国太子之位,有多少人,岂是你想放就放的?”
有多少人等着,其实没多少人等着,就几个,因为他们子嗣艰难,
地上的人痛得青筋暴起,汗水狂流,却还是伸出手去抓面前的人的鞋子:“父皇……雾她……嘶~啊!”
“救、救……她。”
太子痛得翻在地上,就连呼吸都变得很艰难,猛吸一口气,心像快要被撕裂了一样,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皇上气得头痛都犯了:“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朕还能留她吗?”
踢了太子之后,他才觉得自己好像下脚太狠了。
但让他放下面子去道歉,那是绝不可能的。
这都是那个狗东西应该承担的!
他刚才简直是气疯了,都没来得及看她。
现在想起来太安静了,太安静了,从他进来开始就没有听见里面发出任何一个声音。
“嘀嗒。”
有鲜红的血液从帐子里流了出来。
“嘀嗒”的声音在一屋子里显得格外的寂静。
本来还满腔怒火的人忽然心跳漏了一个节拍。
皇上蹑手蹑脚走过去。
撩开帐子的手在发抖。
铺上的人被子盖住了半边身体,双目垂泪,睫毛上面还挂着泪珠久久都没有落下来,心口没有明显起伏……
那双澄澈不染的眸子,依旧漂亮剔透,失去了某种神采,变得有些暗淡了。
唇边留下一丝丝的血。
身下褥子上囤积了一滩鲜血,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垂在旁边的手腕还在滴血。
这让皇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雾?”
“雾!”
他的声音叫的轻轻的,好像生怕打扰到她,却又叫的很执着,好像又怕她不应声。
一个女人就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他刚刚是想杀了这个女人的。
可是当他看到她死了,他的心忽然就慌了。
“雾?”
皇上的声音越喊越轻。
太子捂住心口爬起来,抬头看到的从帐子里流出来的血,目眦欲裂。
外人说她人尽可夫。
所以,当她剧烈反抗的时候,他还觉得她是在作秀。
他爱她,却在听信他人言后,又恨她人尽可夫。
他不想伤害他,可那些嫉妒和愤怒又让他死死控制住她。
他越发现自己越深爱她,就越觉得自己无法忍受,最后狠狠伤了她。
药效还没完全过。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她会这么果决!
那么之前那些流言……
妄他身为一国太子,偏信则暗。
“雾!雾!”太子跪在地上爬着跑过去,被皇上一脚挥开。
那些是挣扎不是欲拒还迎!
她是真的在拒绝他,反抗他。
他违背了皇室家规,那么小心翼翼努力去爱着她。
最后也亲手打碎了她。
太子声音的带哭腔:“父皇!救救她!快救救她呀。”
皇上回头咬牙:“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她!”
皇上轻轻把铺上的人扶起来,小心护在怀里,“传太医!快传太医!”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
太子咬咬牙,垂下睫毛,跪着退到门口。
皇上指着厚重帘子:“站住!你今天就站在那里!”
“朕要让你看看你所谓爱是有多伟大!你所谓的爱是要了别人的命!”
太子站在帘子后面,透过细小的缝隙。
皇上轻手轻脚帮怀中的女人穿好衣裳,自己脱下朝服,深吸了一口气,亲亲发顶:“雾……”
皇上这样动来动去。
“咳咳咳。”一阵及其细微的咳嗽声发了出来,像是生病的小猫咪。
睫毛动了一下。
皇上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的人,悲喜都被牵引着。
那阵咳嗽声越来越大。
“咳咳咳咳。”
不咳还好,就一咳嗽,喉咙里的血立刻就冒了出来。
皇上伸出手不停的去擦拭,却怎么也止不住不停被咳出的鲜血。
血流到了他的手上,他的衣服上……
女人的脑袋就像没有力气一样靠在这个男人的肩膀上,咳得撕心裂肺,就好像看到什么害怕的景象一样,身体也开始发抖。
“太医!”
“太医怎么还没到。”
怀中的女人瞳孔放得大大的气若游丝:“笋……鱼……”
她的手无力地在空中乱抓,就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疚……”
皇上只听清了最后一个字。
救?
九?
皇上把人拥在怀里,按住流血的收:“雾,你醒醒,你清醒一点。”
“你得救了。”
“等等,很快太医就来了,很快你就有救了。”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怀中的女人的呼吸才开始变得正常,才慢慢回过神来。
当她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是:“沙了……窝。”
“你放心,朕不会杀你的。”皇上心中后悔莫及,“之前那些都是朕说的气话。”
这一次,女人的声音更大了,带着不容辩驳的语气。
“沙……了喔、咳咳咳。”
皇上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不会死的!朕不准你死!
“马上马上你就得救了。”
女人绝望地闭上眼睛。
等太医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被清理的干净。
太医看到这浑身的伤和一铺的血都忍不住发怵:“皇上……要息怒呀。”
“这样下去……娘娘会没命的。”
他们在太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这么惨烈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外人都羡慕她恩宠不断。
这恩宠竟然要拿命来?
恐怕也是平常人承受不起的。
随后的几个月。
皇上一直都在照顾雾。
宫里的台阶旁边不少都增加了斜坡方便轮椅。
自从,太医一说她可以稍微活动之后,他每天都会推她出来晒太阳。
“雾,你看这是朕新买的几只鹦鹉。”
“来说几句。美人吉祥。”
鹦鹉:“美人吉祥。”
“美人吉祥。”
……
鹦鹉的学舌还在继续,可皇上没有听到一点回音,他低下头去看轮椅里的人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落进一片寂静的眸子里。
皇上此刻才明白了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现在美人依旧是美人,没有了生气的美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幅没有灵魂的画。
这几个月朝堂上面也发生了许多不大不小的事情。
比较大的事情,大概就是太子办事不周,被皇上调离都城锻炼。
名义上说是锻炼,其实和流放差不多。
然而,令皇上感觉更加糟糕的事情是。
没过多久。
她晕倒了。
“恭喜皇上!”
“娘娘这是喜脉呀!”
一说完这些恭喜话,屋子里就死气沉沉的,压得在场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雾眨了下眼睛,手放在小腹处慢慢把布料抓成了一团。
这个孩子好像不被人期待。
皇上不喜。
娘娘也不喜。
他们压根就没有怀疑过这个孩子,有可能不是皇上的。
毕竟,记录都对得上。
太医得一些赏钱,立刻退了出来。
这真是的,差点要他老命呢。
本来他以为他们西雪国皇嗣艰难,皇上会高兴一把的,没想到结果却是这样。
呃……
可能是怕美人生的孩子就不是美人了吧。
毕竟还是有不少人生了孩子之后身材就走样了。
娘娘估计也在怕这点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比较符合他们的推演了。
皇上:“这个孩子,可不可以做掉?”
太医:“做掉是可以做掉,不过娘娘体质特殊恐怕有生命危险呀。”
太医见的皇上自从听他说那句话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
太医:“皇上,这……这个孩子还做掉吗?”
皇上:“生下来又如何?”
太医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这……”
毕竟像娘娘的身体,生下的孩子容易有缺陷。
皇上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摆摆手:“去弄几副好点的安胎药来吧。”
太医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以前皇上日夜操劳,就是为了能有子嗣,稳固社稷,绵延后代。
如今,比起子嗣看来还是美人重要。
美人果然是美人啊!
对于这个孩子,两人心照不宣。
“皇上,你赶快去看看娘娘吧!”
“娘娘摔倒了,还出了好多血。”
皇上放下奏折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太医过去吗?”
皇上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太医头大如斗:“皇上……这胎像不稳。”
“谁让你说胎儿的?”皇上听了就火,“我问的是她怎么样了?”
太医:“大人和小孩目前都没有脱离危险。”
皇上做完就想往里面钻。
太医赶紧把人拦住:“皇上,这这……有血,不吉利呀。”
“迷信!古、板。”皇上一手就把太医挥开了,跑了进去。
汗水打湿了长发。
血水从屋子里端出去。
“雾!雾?”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雾露出一个苍白至极的苦笑,别过脸,汗水就像眼泪一样滑下来。
皇上坐下来握着她的一只手心痛地亲了亲,尽量不干扰到救治:“别想那么多。”
“你一定会好好的。”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
宫女:“皇上?”
皇上负手而立,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说!”
宫女吓得打了一个抖。
在皇宫当中,子嗣有多重要啊?
西雪国皇室子嗣艰难,众所皆知,皇上对子嗣更是看中。
如今,娘娘居然敢公然故意想流掉孩子。
那些才来的人,几乎都认为娘娘的好日子到头了。
这不说是死,说了等皇上查出来也是死。
宫女咬牙一横心:“是!是娘娘她自己……故意摔倒的!”
“砰!”皇上气得当场一拳头就砸在墙壁上,自责万分,“是朕的错,是朕没保护好她。”
宫女他们没想到他们的皇上居然这么深爱娘娘。
娘娘不想要孩子,故意摔倒,皇上居然说是他自己的错!
雾不想要这个孩子。
好不容易脱离危险。
雾身边增加了很多照顾她的人,保护她的人。
她就像被软禁起来一样。
连做刺绣用的剪刀都被收走了。
雾只是在喝甜汤的时候多看了一眼碗。
碗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也落在了地上破碎的碗上。
宫女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了,身如筛糠:“娘娘,你可别吓我们呀。”
“皇上都说了,你要是再出什么意外,过一次意外,皇上就砍一次人头。”
雾似乎想起了什么,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