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逢
“hi，羡慕。”
坐在咖啡吧看着书的羡慕抬起头，“你是？”
青年人坐下，见她似乎没有想起来自己的样子，指了指胸前的慢速器。
那一瞬，羡慕仿佛被电击了一下似的，她显得有些尴尬，大概是因为刚才的一瞬没想起来人是谁。
“小呆？”
“嗯，你还好么？”
“哦，挺好的。”
久别重逢的问候，阿呆在心里预演了成千上万遍，一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特意换了旧时款的慢速器，怕你认不出来我了。”
“哦，我看书少，所以记琐碎的事的记忆力很好。”羡慕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又是一阵沉默。
“所以，你为什么十年前没出现呢？”
阿呆愣了一下。
羡慕说，“哦，抱歉，果然现在这个场合是电视剧里善解人意的女孩需要等你说‘为什么不问’，然后说‘如果你想说就会告诉我’的场合么？那就当我没问过好啦。”
阿呆笑，“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羡慕愣了一下，她好像经常听到人这么说自己，但是什么没有变呢，她却没能问出口。还说没变呢，变了呀，以前才不会有这样的犹豫。
“你喝的什么？”阿呆问。
“焦糖玛奇朵，燕麦奶，我后来发现长痘是因为喝牛奶，搞得我的青春期显得比别人长了很多似的。”
羡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紧张，她见到陌生人的时候就会莫名话多，太过照顾别人情绪总是弄得自己很累，但是又身陷其中，有点不知所措，所以现在越发不乐意见人了。
好在阿呆好像没有发现的样子，他走去吧台，叫了一杯一样的。
“好甜。”阿呆说。
“哦，嗯，自从之前哥们儿说小美女们都喜欢焦糖玛奇朵之后我就点这个了，他们家的还不算甜，别的地方的焦糖有时候太厚了感觉喝了都无法消化。”
羡慕有点诧异，是太久没跟人说话了么？她觉得自己的刻意搞笑有些聒噪。
“你讲话好像比小时候快了不少。”阿呆边说着，边在重新调试慢速器的制式，果然老式的机器还没有自动识别的功能。
“嗯，可能因为吃了你给的药，有点后遗症。”羡慕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但好像说错话了呢，她怕对方不知道自己是想开个玩笑。“哦哦，我不是说你给的药不好，后来就都适应了，遇到听不明白的人，多讲几次就好了。”
“嗯，我知道，你因为药丸变得很辛苦。”
羡慕不知道他说的知道都是些什么，却忙着想要怎么举例让对方安心些。“没有呀，现在电视剧什么的都能2倍速了，我生活还是很方便的。”
“因为我给你的药，才让你变得陷入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倒真没觉得有什么麻烦是吃了药带来的呢，倒是感觉我的时间比别人多了很多，其实还挺好的。”羡慕笑。
这客气而生疏的状态，阿呆并没有想到。“可是，小慕……”
“即使没有吃药，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的，不关你的事。”羡慕近乎本能地打断他，脑海里闪过一些关于“青春”的记忆，虽然疼，但是总归过去了。她现在相信时间能抚平一切，也就没有提起的必要了，毕竟，大家都忙，谁都没有时间对一个不相关的别人产生多余的关心。
阿呆却惊讶地抬起头来，她竟然将生活里的一切都自己消化了，从来没有责怪过自己么，又或者她是真的觉得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羡慕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为什么情绪波动地这样厉害。上一次感受到这么厉害的情绪波动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好像已经久远到想不起来了。
“我……”阿呆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讲，“羡慕，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我能帮你什么呢？”羡慕质疑，毕竟他现在无论是知识体量还是动手能力，应该都是呈几何倍数地碾压自己吧。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应了当初设计的培养环境，有的人实在太痛苦了，施行方想将他们放回慢速世界，需要找有经验的人为他们提供指导。”他最终还是决定直说就好。
“所以你是想让我去帮忙，让这些天才候选人恢复普通人的生活？”
阿呆点点头。“天才候选人”这个名称，羡慕还真是信口拈来呢。
“我不是医生，做不了诊断，开不了药的。”羡慕刻意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说了这句曾经让她倍感心疼的话。
阿呆沉下目光看了看羡慕，他在想，如果那些事发生的时候，自己也在的话，她是不是就不用塑造起这脆弱的伪装。
“小慕，你还愿意相信有的东西对人生的意义没有办法被替代么？比如，陪伴，比如，分享。”
羡慕愣了一下，抬起头，她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可能有点意气用事了，但是她真的不想跟面前的人讨论自己曾经认为是真理的人生基本面，于是她试图将话题拉回主线上。
“咳，可这是连你们这些社会栋梁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你为什么觉得我就能解决？”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
“你是唯一一个吃了倍速药丸之后在常速世界适应地很好的例子……”
“所以其实你没得选择，那是不是如果没有这个需要，你就再也不会来找我？”
阿呆一时语塞。
“因为有这样一个工作，你就来找我了，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当初给我吃了那药丸？”
果然，她不是没有怨怼过啊。她肯说出来，反而比较好吧。
“可是这在我听起来不过又是一次异想天开而已，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成功？”
羡慕站起身，她想结束这让自己有些失控的对话，离开这里。
“可是，小慕”，阿呆拉住她，“已经有人自杀了。”
“我知道你不愿意将自己过去的经历当作教程去指导别人的人生。”阿呆看她停住，放下了他的手继续说，“没人喜欢听说教的，我们也知道。你只要愿意去就好，给他们一个希望。”
“所以我什么都不需要做，杵在那，让他们看见，一个活的标本，在常速世界用倍速剂渗透过的脑子，也能活下去是么？还是，你想让我告诉他们这样也能活得很好？他们不傻，看着我，难道不是更明白，这是一个多么虚无的希望么。”
她还真是直接了当地承认了觉得自己过得并不算好呢。阿呆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至于怎么选择，那是各人的自由。不觉得像现身说法这样的老调重弹，太过时了么？你凭什么觉得你要我去帮忙的想法不是多管闲事呢？还是你其实还挺享受自己有能救赎他人的力量的那种感觉？”
能不能不这么幼稚。羡慕想，这句话不知是在说对方，还是在说自己。意料之中的失控，也好，至少对方得知道自己的状态，才能下最后的判断吧。
“小慕，我说不过你，我要是还能想到别的办法也不会来找你，我想，能试的话，能想到的办法，都应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