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六岁那年的小幸运
在殿试发榜后不久，因为长安春闱已然落榜，大房二房也不好太高调，虽前来恭贺逢迎的宾客络绎不绝，但主家极力约束，让府邸看起来一切如旧，也没怎么为功名喝彩铺张。
雅俗偶然一次看见父亲和二叔在比试剑法，堂前宽阔的场地，四周楼阁巍峨，天青苍狗，万里长风，浩瀚着苍青地织锦束腰衣褂，通身英武大气，浩然一身广袖白衣，仿若仙界归来，到底是亲兄弟，浩瀚剑术霸气威远，浩然儒雅风流，若不论战力杀伤力，彼此间切磋得也是伯仲难分，直把雅俗看的羡慕酥倒，回去就缠着爹娘，说自己一定要习武，学习剑术。
成国公府有独立的武馆校场，其供养成本比起家塾有过之而无不及。族中凡有意向从武的子弟，都选择在武场锻炼，日常所用器械装备，每日茶水饭菜，与家塾一样都是公中或爵产出资。
不同于家塾全请先生，武场刀枪教练部分外请，部分是族里从军为将者前来执教。武官不打仗就比文官清闲，真将军来教，不光能学功夫，还能时常带到军营参与实际操练，日后参军一路顺水。
当大将靠天赋，还靠天命机遇，但是当个好兵官，只要基础打好，再有个好路子，便十拿九准。习武在体力上虽比待在家塾辛苦的多，但是相比科考录取率，成功机会更大，日后若能挣几场军功，不但禄养丰厚，后代也可袭替祖职，所以李家那些自小身体好的男孩，大都选择泡在武场，这里阳气甚旺。
浩瀚也不是迂腐守旧之人，思及二弟妹也是文武双全的，何况家中男子个个习武，听女儿的要求，倒好说话，但是张夫人可不答应，女儿已经六岁了，作为母亲正计划着让女儿学习管家理账，琴棋书画，这才是将来一位显贵高门的当家主母理应学会的。
雅俗后来把大哥、二哥、三哥以及大嫂、二嫂都缠了一个遍，来为自己说好话，张夫人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这下好了，浩瀚是极愿意请师傅教女儿习武学剑，以及马球骑射，且一有空暇时间，浩瀚还会手把手教女儿，当然，雅俗一心向往，前后自然拿出万分热情去学，技艺精进甚快。
张夫人对女儿提出的要求也丝毫不肯放松，每日必要女儿抽出两个时辰学习算术理账，弹琴刺绣。
算术简单，雅俗不但记性好，而且算术更好，一教就会，一点就通，就冲这禀赋，如若一心精研，毕生当个算学家都成，为此被荀先生都夸过好几次。几位家塾大先生都赞雅俗这天资放在男孩中都是金榜三甲的料子，还多番拿这话勉励男孩们读书。弹琴也擅长，还颇有音律天资。就是刺绣一坐半个多时辰不动，雅俗十分抗拒，对此又展现出非凡的机智，想尽办法跟师傅反着干，各种讲道理偷懒出去玩，把三四个女红师傅熬的头疼不已。师傅们为了求小姐学点儿刺绣，一个个翻书学好话哄，逼得学问见长，私下都在心里感叹这位小小姐是个混世大魔王，太能闹了。不过看到女红师傅那精美的绣品成品，雅俗看着看着就慢慢静下心来学了一些，不过描花针法，也没什么难的。从小受到浓厚贵族文化氛围熏陶的孩子，是很有鉴赏天赋的，而且小手灵巧，协调动手能力很强，弹琴学得快，刺绣针也不难拿，因日常这样安排，雅俗每天只需上半日的家塾。
话说三友金榜名成后，既不似大哥那般入朝中，从低处往上步步打磨，又不同二哥那般直接赴外任历练，而是入了翰林院，准备从底层正八品五经博士开始锤凿履历，这也是为将来一朝有机会入内阁执掌大权铺好路径。
就在三友进士及第后不久，婚事也定了下来，女方是镇北侯嫡女苏晴，名门闺秀，风华绝代，气度凌云，与三友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镇北侯府前朝边关势力稳固，如今侯爷最爱的嫡幺女出嫁，自然良田千亩，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三友婚事虽不及上头两位哥哥那般风光，也六礼精善，宴席八百，极尽欢庆。苏晴爱慕三友的惊才风逸，镇北侯夫妇对这门亲事也中意许久，如今佳人才子喜结佳偶，长辈们无不满心祝福疼爱。
三友大婚两个月后，三老爷家也没等了，想起之前长久落榜，浩然夫妇丝毫没耽误孩子婚事，而三年后的久儿依旧能高中探花，于是三老爷和娘子一商议，就决定先把长安的婚事办了。
长安说定的妻子周氏乃锦乡侯嫡女，温柔貌美，与长安温和憨厚的性格极为相合。锦乡侯夫妇是看着长安长大，长安自幼生的高大强健，五官和善，俊俏堂堂，且行为周到，踏实勤奋，属于中年人眼中的十全好男儿，锦乡侯夫妇一直十分喜欢长安。如今长安身负举人功名，前程可待，锦乡侯夫妇甚爱此东床娇客，婚事自然是办的风风光光，顺顺畅畅，只这次没有请上回长平大婚时请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穷亲戚了，这样还舒心不少。
随着几位年长的哥哥都已经大婚成家，小的一拨也慢慢大了，二爷家最小的女儿雅量，时年五岁，自小体弱多病，说话也学的慢，不像她父母那般精力充沛，虽只比雅俗只小一岁，却瘦小不少，说话声音也细弱，好在这些年二爷夫妻细心照料，雅量身体慢慢好转，不再整日病态缠绵，现在也可以利落地走路说话，不需要人整日不敢离手的看护着，只看起来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儿，样貌极其俊秀，大眼清澈，肤白如玉，让人一见便爱的不得了。
在贾夫人接手长生和长远后，就极力督促俩男孩子读书上进，六岁的长远还好点，长生便少有时间玩耍。雅俗不在家塾时，时常来二叔府上玩，也就慢慢和雅量玩在一起，渐渐的，小姐妹俩形影不离，有时也带着长远一起。
一次雅俗去三叔家，见到三婶子养的狗生了小狗，三婶子便给了一只小狗给雅俗养着玩，小乳狗十分圆胖可爱，就和一个小肉团子一样，雅俗喜欢的不得了，于是等家塾这边休息得空了，就带到二叔家，要和雅量一起玩。
雅量小时候因病弱的缘故，二爷怕阿猫阿狗叫声惊吓到孩子，所以不许府里养猫狗，雅量因没见过奶狗，突然见到雅俗带了个这么可爱的小东西，雅量很喜欢，但雅量不如雅俗灵活，雅俗说好一起玩的，可雅量追不上，就看着雅俗玩，看着看着就因为没得玩，哭了。雅俗不知道妹妹怎么了，就把小狗送给妹妹了，好来哄她。雅量抱着小狗还在小声抽泣，雅俗郁闷地对妹妹说：“我不是把小狗给你了吗！你怎么还哭啊？”听雅俗这么说，雅量马上就不哭了。
雅俗抱到小狗还没一天，就被妹妹的几滴眼泪给打劫走了，回头找三婶子要，可三婶子家的最后一只小狗都已经送人了，没办法，只好等下一窝。雅俗想念自己的小狗，所以一有空就往二叔家里找雅量玩。雅量虽然不能出门，但是童年的时光却再不缺好玩伴。
雅俗自打去家塾的时间改成每日半天，便日日早晚习武，上午去家塾读书一上午，下午练琴，学习《九章算术》，休息的日子就练习骑射，早上起得早，晚上睡得早，生活习惯培养的甚好。长远和雅俗一样，天天早上按时去家塾，但下午得留在家塾里听荀先生讲学，一天功课结束后，长远一回到家中，就赶忙往燕禧堂去，若是遇到雅俗来了，长远立刻就加入进去，带着雅量姐弟仨一起游戏玩耍，快乐极了，满院都充满孩子的欢声笑语。
长远是个男孩，对雅俗一直非常尊敬，若姐弟仨一起游戏，等结束休息时，长远为雅俗又搬椅子又端点心递茶递水的，同样，作为哥哥，长远也很照顾小妹雅量，每次伺候完雅俗姐姐，立刻就照顾雅量，哄雅量吃糖，也给雅量端茶，完全是个十全贴心小少爷。
二爷和贾夫人有时候看到了，也都惊叹，这三大房里的男孩，还没有哪个像长远这般自幼就这么会照顾女孩子，而且没人教过长远，长远就会。姐妹兄弟一起，从不讲究什么嫡庶尊卑，男女分别，这样也好。
姐弟仨一起玩着，后来雅娴也时不时加入进来。雅娴和雅量不似雅俗在家塾读书，都是在闺学里跟着女先生和乐师后面学习文墨音律，上半天也不得闲，所以每日到傍晚时，就成了姐弟四人最快乐的闲暇时光，童年的美好莫甚于此。
说起来雅俗从三岁时进家塾，到现在六岁，都上了好几年学了，会背的诗书着实不少，但都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问到哪随口就来，但大部分说不清什么意思。认得的字也有很多，尤其父母常夸雅俗写字天生有笔锋，为此她坚持不懈的练习，小小年纪就写出一手板正的字。
就雅俗这水平，在刚刚才学习识字的雅量和上学还不久的长远面前，偶尔可以担当一下小老师。雅俗十分乐于教弟弟妹妹，只要有机会显示自己的“学问”，她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为此给人留下一种小小年纪就特别热心肠的感觉。
学习是枯燥的事，有了动力就不一样了，以前大家对雅俗上家塾都没要求，学到哪算哪，现在雅俗为了可以不被弟弟妹妹的问题问倒，也为了尊长们的认可表扬，突然学习干劲十足，生怕弟弟妹妹哪天请教对联上或字画上的字，突然不认得，失去了自己光辉的形象，如果瞎扯，二叔看到了就会纠正，那可就尴尬了！而且弟弟妹妹就喜欢当着二叔的面，找那些笔画潦草的字请教自己，每次被问到哪个字怎么念的时候，二叔就会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自己答对了也笑，答错了也笑，不过看在二叔笑起来很美很美的样子，雅俗也就全往好的地方想了。
自从当起弟弟妹妹的小师傅起，又被大人夸过几次，后面雅俗不管三七二十一，每次看见屋里的哪幅字画上面有字，都要好好认一认，不懂就问，十分勤奋，时间一久，书画鉴赏的能力还提高不少，肚子里的对联也一大堆，不知不觉间，给人有一种小才女的感觉了。环境的熏陶对孩子的教育，在潜移默化中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浩然二爷很爱逗雅俗这个侄女玩，自己兄弟三房，到雅俗这一代有五位姑娘，二爷自己家里独占四位，唯独这个大伯父家里的雅俗，因为打小放在家塾，受几位哥哥的影响，比较活泼一些，自小上家塾两头跑，长得也要比同龄的女孩子白胖健康不少，受她父母遗传，个头也要比六岁的小女孩明显高一截，看着很精神，据说现在还在学习功夫和剑术，二爷时常喜欢考她一下，有空就教她两招拳脚，纠正纠正她的姿势。
被长辈们教着教着，雅俗就有一种自己文武双全的感觉了，虽然张夫人时常管教约束，雅俗天生也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当然不会干什么行侠仗义的事，但是越发热心肠了。
雅量妹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要和雅俗说一声，雅俗都想办法给她弄到，雅量替雅俗养了她的小狗，雅俗就替二叔二婶时常养着雅量。
雅俗很喜欢去浩荡三叔家，因为三婶子太厉害了，家里的吃食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吃不到的，雅俗每次去，秦夫人都各种花样招待，走的时候也大包小包的带着，无论雅俗怎么打劫三婶，三婶都一如既往的大方，还生怕侄女不来呢！
不过比起三叔家，雅俗更喜欢去二叔家里，三叔家里有“玩意”，可二叔家里有“玩伴”，自己家里有大侄子恩奕，但是大嫂子和大哥对恩奕要求严格，恩奕只比雅俗小一岁多点，但是已经正式上家塾了，每天还要为功夫打底子，没有雅俗这么多休息的时间，小侄子恩泽还太小了点，没法怎么玩。虽说孩子很小上家塾未必能学到什么，但是看雅俗就不难想象，在一种学习氛围浓厚的环境里长期浸泡，好的习惯和恒心毅力以及兴趣会在不知不觉间养成，对日后的人生会产生长期积极的影响，这也是世代李氏长辈们教育孩子的方法，《学记》、《论语》包括孟母三迁的故事，都阐述了各种各样的教育道理，必不可少会讲到环境的强大影响。不过，这些雅俗不懂，只知道很多以后看来很好的习惯，在幼小的时候就慢慢养成了，长春、长青、长久、长平、三友和长安几位哥哥自幼也都是被父母这么严格要求的。
雅俗玩的时间忽然变少了，因为张夫人给女儿定的任务加重了一些，雅俗为了表示自己和小姐妹在一起不会耽误学习的时间，有一次就把琴带到二叔家，恰巧被忙完公务回来的二叔撞见了。二叔很欣喜，就叫侄女弹奏一曲。二叔不会弹琴，但是很会吹箫，精通音律，爹爹说过好多回，雅俗不好意思就弹了一曲，准确的说，雅俗就是把音节勾挑指法练得很熟，也有点情韵在里面，不过居然得到了二叔充分的肯定和夸奖，雅俗又不得了了，回去学琴又学的废寝忘食。张夫人还不知道女儿怎么突然下这么大决心，一时觉得很意外，浩瀚却觉得女儿遗传了自己夫妇俩的优点，满心感到骄傲，当初国公爷同意宝贝女儿学武术，就是想在自己的宝贝闺女面前，爹娘的才艺总该平分秋色才行。
厉害如二叔这样的人，有一次也被雅俗给考倒了。这天恰值二叔休沐，雅俗在家塾也得空一天，下午把该练的字写完，就坐车去了二叔家。二爷虽和大哥分了府，但两家距离不远，相连的街也是直道，来去甚方便，即便步行慢慢走也不过半个时辰，两边是繁华街段，所以雅俗时常去二叔家玩。这日遇到雅量背诗有字忘认了，这是家授布置给雅量的功课，之前已经教过怎么读，雅俗见状便热心肠地教雅量背诗。雅俗很会背诗，就一直教到雅量会背为止，不知教了多少遍才教会，雅俗长出一口气，突然发现准备要玩的小狗不见了，小姐妹俩就赶紧找，远远看见小狗就一路追，一直追到燕禧堂里。
贾夫人规矩严，燕禧堂平日轮值相当规整，每到夫君休沐的日子，四周更是鸦雀无声，特定的时间有丫鬟进堂内换茶水，问候服侍，没事便退下，主居仆从全部轮班把守在燕禧堂四周，二爷有贾夫人亲自伺候，下人们都不敢打扰二爷难得的休息养生时间。
雅俗雅量是金尊玉贵的小姐，自然不是把守对象，就畅通无阻进去了。燕禧堂面南五间门窗都镶嵌明瓦，室内高大宽敞，此时又是大白天，屋里很亮堂。雅俗雅量走到落地罩边看见二老爷笑着把二夫人抱到罗汉床上，俯身弯腰看着夫人，夫人突然一个翻身把老爷又给掀倒在床里面，直接顺势骑在老爷身上，俩人就笑着亲起来，雅俗雅量躲在罩外伸头看着，小狗也在一旁吐着舌头看着。
二爷先发现孩子，立刻坐起来，夫妻俩一阵惊慌，想不好说什么。雅俗没见过这样的情景，就问二叔二婶在做什么，是不是二叔又欺负二婶了。雅量也一副刨根问底不准备走的样子。堂堂文采斐然的二老爷又不好说自己正在被欺负，愣是被问倒了，结巴半天答不上来。
后面是一个难忘的生辰，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