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柴家父子恶行昭彰
查贪行动渐渐动到朝中大官,就在中元节前又翻开一桩,十几年前名震全国的酱商涂家一夜间死的死,入狱的入狱,闹的家财散尽,家破人亡,如今借着这股查贪之风整出旧案,渐渐牵连到目前贵为吏部侍郎的何家。
当年还在省提刑按察使司任职的何侍郎与一拨放印子的富商勾结,企图趁着涂家在市场尚未站稳,趁机将其在酱作手艺上即将一马平川的席卷之势给瓜分吞并掉,无奈涂家不管男女老幼都有血性,看破对手诡计,死不入鞘,随后就一个个被毫无理由拖入牢中严刑拷打,无限期关押,最后死的死,疯的疯。
涂家后人将官司打了十几年,无奈何侍郎家几代浸淫官场,递上去的状子如石沉大海,如今被朝廷传起,终于翻出天日。
此时柴侯府与何府正在不紧不慢的筹备婚事,靖宇初次见所忆,感觉她面若桃花,甚是可爱,就主动撩拨了几次,又得知其博古通今,颇善诗文,再三夸了不错,等到议亲时又有些看不上,觉得作正妻太抬举了她,也不能遂自己之志,因此一再挑毛病,婚礼各种准备事项被一改再改,一拖再拖,如今得知这一信息,柴家立刻变了卦,坚决不趟何家这滩浑水,打算另挑好的。
何府目前逢劫,可百足之虫,死而未僵,原以为与侯府联姻事定,此次不过小坎,若两家能齐心协力,想盖过轻而易举,哪知柴家竟然借此理由拒婚,之前三番五次蹬鼻子上脸,都一再忍让,如今突然翻脸,是可忍孰不可忍,两家当即翻了起来。
靖宇看两家在这关头僵持不下,不想为此耽误了所忆,就趁着中元节的机会,邀所忆到寺庙拜佛。
所忆本来听到柴家悔婚的消息怕的几日不能睡,得知靖宇相邀,还想趁此机会挽回,忙不迭去了,却不知贴身丫鬟琳琅已被收买,到了寺里左等右等不见人,又被琳琅引去后山,唯一随行护卫在十几步远处跟随保护,怎料所忆刚到亭内,一转头发现护卫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突然拉下崖坡碰死了。
所忆连忙跑上前查看,瞬间惊的后背发凉,不料跟上来的琳琅一口咬定是姑娘推的。所忆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诡异事件吓得不知所措,周围又没人,还当琳琅撞了邪祟,慌急之下,竟然不知所措,由着琳琅在旁边胡嚷乱叫。
琳琅看见人来了,连忙大声嚷叫:“姑娘你杀人了,奴不会说出去的,求求姑娘饶奴一命吧!奴还不想死呀!”接着一把揪住所忆的衣襟,借力上演了一幕扭打,把所忆甩的魂飞魄散。
这时候靖宇同一帮官差赶来现场,其中还有人带着现成的锁枷板。
琳琅连忙跑到官差面前,一口咬定姑娘与护卫有私,害怕丑事暴露,所以将人推下崖,又想将目睹此事的她给灭口。
如此污蔑,其心歹毒,急乱之下,所忆慌了神,吓得语无伦次,看见靖宇在场,以为他会帮着自己,连忙向官府跪下来求救,又对着靖宇哭着说是被冤枉,诬陷,企盼他能出手相救,却被官差咬定是不打自招。
在靖宇的示意下,两名官差凶神恶煞般上前将所忆的头发揪散,推趴,龇着牙恶狠狠的上枷锁了。
何府查到消息已是深夜,所忆已经被五城司移送了刑部。顺天府尹人品端正,不好收买,大理寺卿孟羽丰与柴侯爷面和心不和,更不好说话。
那五城司有一正一副两位指挥姓柴,抓捕所忆的人还是柴靖宇带过去的,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被铐着枷锁,披头散发,一路连鞭带打的押解至五城司大狱,路上人来人往,这等于是在将所忆生剥慢剐,何侍郎再笨也知道是谁做的局,他做梦也没想到柴靖宇小小年纪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那个被收买的丫鬟琳琅得到靖宇的授意,见了刑部老爷直接往何侍郎所牵连的案子上攀扯,说是:“老爷夫人在家商议,若被拉下马来,免不了株连全家,姑娘便早就图谋与府中护卫私奔,一走百了,后来和侯府说上亲,姑娘有了新指望,又不舍得走了,为防丑事败露,就想将护卫灭口,因奴知情,连奴也留不得。”
死人没法开口说话,这琳琅就是唯一的证人。
柴侯夫妇得知儿子擅做主张行事,颇有几分担心此举漏洞明显,不过也高兴靖宇知利弊,能做事,不是色令智昏,妇人之仁。为防情况有变,接下来柴府连日往刑部的侍郎、郎中、主事处送银子,企图趁快把何家彻底逼绝了。
其实靖宇想的这招原本是给那些不听话的官家小姐准备的,扯散头发已是奇羞大辱,再戴枷游街,神仙娘娘都一准能逼到她们彻底服软,便是父母再有权有势,以后也没脸能装高贵,如今拿了所忆,虽然有几分不忍,无奈所忆错在不该贪图侯府的荣华,靖宇觉得这样做也是为所忆好,让她认清自身,况且何家即将败落,这么做也不算过分。
何侍郎原本还想救女儿一命,怎料如今查贪势头太强,刑部无心谁家教女不严,家风沦丧,只关心何侍郎贪了什么,很快涂家旧案受到重点关注,何侍郎也被革职查办。
王尚书虽然觉得何侍郎恶有恶报,可他断案看事一向客观,不易受外界干扰,乍一听闻何姑娘的事,觉得甚为蹊跷,不知那姑娘为何会被姓柴的人给逮捕,联想到柴侯爷素来见利忘义,为人甚坏,自己仕途不顺那几年,没少受他背后暗算,后来运势高升,他又转过来拉拢,因此怀疑有人假借此案浑水摸鱼,其中另含冤情,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没能顾上,好不容易得了空,立刻就把所忆传来跟前问话,又得知所忆是被押着枷锁送来,受尽奇耻大辱,已经吓到极度萎靡惶恐,王尚书惊得当场跳起来,连忙亲去安抚了一个多时辰,才渐渐哄到这姑娘能正常说话,意外又得知这姑娘竟然跟那柴公子议定亲事有半年了,吓得眼前直发黑,准亲家做到这份上,柴家也是绝尽了。
从前听闻李尚书不肯将女儿许给柴家,那楚氏便在外传他们和李家有恁般深仇大恨,其实明白人都明白,不过想算计没成罢了。这何姑娘像读过书,有教养,便为其请了宫中女医验身,证明是处女。
王尚书又将证人琳琅提来,问了个害人性命,诬陷主子之罪。琳琅满脸戾气,攀咬之词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偏就抵死不松口,胡乱狡赖,便上了大刑,皮鞭、拶指打了个血肉模糊,怎耐琳琅就是豁出命,反复切齿道:“说了不也是一个死么,我就是死也要拉着大小姐垫背,凭什么她能当千金大小姐,我活不成,她也休想好过。”
王尚书平生最恨琳琅这种坏了性的人,便派人将其家中父母兄弟全抓了来,又抄了其家所有房地,近期添置的来历不明财物,终于逼出原来是受柴府之人指使,得了柴家不少钱财房地。
此时终于又找到别的人证,有沙弥来官府,说是那日亲眼目睹在寺中丧命的少年护卫,是被两个官差扮相的人用飞钩打中,拖下崖坡,拿石头砸死的。
王尚书收了证词,第二日上朝,直接将柴侯爷给参了一本。
人证物证俱全,王尚书火力全开:“柴侯爷眼高,瞧不上何侍郎即将倒台,生怕人家连累了您,就想悔婚,也不该做局诬陷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与下人私通吧!”
柴侯爷气的青筋暴起:“你!你休要血口喷人!”
王尚书愤然回怼:“喷?我可喷不起柴侯爷,经女医验证,何姑娘分明是处女,你儿子与人家姑娘议亲上半年了,就算您不仁不义,想悔婚也该说个明白,何故污蔑人家姑娘清白,还拉上刑部来与您蹚浑水。朝中如今着力查贪,你想浑水摸鱼,就该做的好看些,别把皇上的人都当傻子。寺中僧人亲眼看到何府护卫是被五城司的官差所杀,那日带人抓捕何姑娘的五城司指挥是侯爷您的亲堂弟,喊官的就是您那与人家姑娘议定了亲事的好儿子!柴指挥送到刑部的证人还招供出是受了侯府的收买指使,侯爷好手段,令郎好能耐,果真虎父无犬子,令郎为他未过门的媳妇着想,抓人之前特意把几十斤木枷都备上了……”
王尚书直接在朝堂上把柴侯爷给耻的剥皮剔骨,拎尾巴抖出来尿。
满朝文武连同皇上在内,几乎都被这下流行径震碎三观,观柴侯爷往日满口斯文,没想到一遇利益关口,对准亲家都这般落井下石,连起码的做人廉耻也不顾。
就在王尚书发作得气冲斗牛之际,又有大理寺官员趁机参奏柴家多桩欺压平民事件,特别提到柴公子前几个月在国子监将一俊士生的右眼打瞎,那生员才华横溢,但家境平平,毫无背景,最后只得忍辱退学。
这件事发生初,柴侯爷立即前往国子监施压,威逼将此事定义为互殴,并将那名俊士生驱逐,本来已捂住了,现在被风口浪尖上抖出来,性质全变,不少与柴侯爷不和的纷纷跟风参奏。
这场朝议追下去的彻查结果就是,柴府虽未被夺爵,却被明旨从爵位世袭改到柴侯爷这代终止,靖宇的世子之位彻底化为乌有。柴侯爷教子无方,被革职回家终身赋闲,尽管在这过程中,他曾四处送银子托情求人,却终究没能挽回圣意,保住这份世俸,连国子监也将靖宇的书席撤了。此外抓人的柴指挥获罪入狱,柴氏官员后来因渎职受贿等各种原因陆续遭到免职,官场根基种子被拔除十之八九。
此役过后,柴府实力衰到谷底,彻底冷落了下去。柴氏宗亲深恨受嫡长房连累,家族内讧愈演愈烈。靖宇名声扫地,往后说亲都成了老大难,根本没哪个像样门第敢沾,原本毫无希望的梦姗成了最强也是最持久的竞争者,无奈楚夫人打听到梦姗名声太差,坚决不愿意,如此拖拖拉拉五年多,最后楚夫人患病瘫倒,不能自理,才渐渐认了命。
不过柴府所作所为于当下生成的热度,对涂家冤案产生了不少避重就轻的不良效果,何家虽获罪抄家,任公职的男子全部遭到远近不等的流放,但无人为冤案抵命,女眷和小孩只被发往原籍,并允许保留原有财产,保证生活,未受牵连。
所忆之母再三开导所忆,想她坚强活下来,因为王尚书一念之仁,让人都知道所忆还是清白之躯,可所忆终难忍那场戴枷游街之辱,在即将离开京城前,先一步自缢于家中,一了百了。丫鬟琳琅伪证卖主,按律与被污者所污之罪同,处秋后问斩,所收之赃全部夺回充公。
良玠新锐这些往日一起在国子监上学的,得知柴靖宇竟然干出这种事,都深感惊破三观,不过思及往日柴靖宇对人态度确实不妥,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一般遇到人家女孩子在场,哪个敢抬头直视,偏柴靖宇就与众不同,他只要一看到美丽女孩总跟鉴宝似的盯着看,人家姑娘明明吓得脸色不好,却被其理解成是欲语还羞,欲擒故纵,姑娘出现在人前,就认为是送来待价而沽,奇货可居,理他说话的都是图谋他们侯府富贵,又常在一众兄弟面前品评炫耀他阅览过的那些名门闺秀的容貌身姿,穿着举止,指名道姓,甚以为乐。
新杰、新锐、良玠、良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自小受家族教育影响,深知男有男强,女有女德,尤其是在见识到高家历代何等富养女孩后,再面对女孩更是谦谦有礼,即便新杰对读书仪礼很排斥,但他只要是面对女子,无论何时都践行礼让当先。
柴靖宇这种看人视角,虽然获得不少公子纨绔的认同,并且在他们中间倍受推崇,但良玠新锐等人万万不敢苟同,如今想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怪不得人家琼闺秀玉都藏着不能让人瞧见,原来是防着遇到柴靖宇这种斯文败类,二人恍然大悟。
柴何两府之事的热度足足保持了一个月,事无巨细,纷纷被传的遍京皆知。再后来昔日同窗遇到,靖宇极力辩解,说他初心只是为了所忆好,不希望所忆为一腔执念痴迷,误了光景,不想所忆竟是个糊涂人,不明白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正常人听了都觉得恶心至极,不过靖宇如今虽无袭爵资格,但侯府偌大的家产确定都是他的,部分家境衰颓,难守本分之人,依旧与之相契,常常奉承追随,图蹭些酒馔消遣。
那日王尚书在朝堂参了柴家父子,李尚书下朝回到家里,和夫人说及此事,都没想到柴靖宇小小年纪丧德至此,较其父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夫妇二人都道这种人的坏生在骨子里,只要有机会他还会作恶,只不知下一个受害的会是哪家。
怜及小女儿往日的恪礼稳重,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父母都对雅量百依百顺,兄嫂也嘘寒问暖,吃穿用度一再给挑好的,做新的,全家无不将其捧在手心里。
相比雅量的无忧无虑,雅俗就没那么顺心了,罗萧两家为联姻争得明刀真枪,都不肯松口,对浩瀚而言已成两不能得罪之势,太后为了襄王殿下也在蠢蠢欲动,几欲传张夫人进宫商议赐婚,皇后也派人提过一嘴,明言太子尚未选妃。
通常皇上为宗室成员指的婚,一般是作为对功臣的赏赐(锦上添花),少数出于巩固稳定的需要(文成公主入藏),正常皇室联姻还是“议”和“选”,即便是皇上也只管自家家务,也不能强嫁强娶,但是得到皇上的支持,成功概率定然大些。
皇上被太后皇后一边说了一趟,便与贵妃提及此事,言道在胞弟和儿子中间不好偏向。贵妃最大的好处就是无为不争,皇上一向爱她的真诚,彼此之间无话不谈。
贵妃闻言笑道:“皇上都这么说,臣妾的弟弟更没希望了,成国公的女儿曾在臣妾娘家闺学待过,与臣妾大伯的良振还见过,连大伯娘都动了心思呢!”
皇上失笑道:“内弟也有此心,朕更不好偏向!”
贵妃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嘛,既然那女孩如此得人喜爱,想必父母正操着大心,皇上何必把成国公的家事拎到自家烦神,由着他们自己儿女自己忙吧!”
皇上看着爱妃笑意雍容,豁达飞扬,又说了许多好话,最后皇上决定太后、皇后、贵妃三方都不偏,臣子家事更不管。
十五年荣华富贵该到回报的时候了,雅俗完全不能掌握她的终身大事,她的人生注定只是一步漂亮的棋,处在棋手博弈当中所走的关键一步。
张夫人作为过来人,太清楚爱与不爱的区别,人生漫长,若没有足够的真心与热爱,多少人一辈子都是虚度,所以便以女儿尚未及笄为由,暂时压下不提。
此事虽然内部竞争十分激烈,对外却风平浪静,知情者寥寥无几。
齐夫人解禁后,一直在关心罗府动态,自然比一般人知道的更多,得知这两家许久没争出结果,以为天赐良机,准备让身怀龙种的大女儿趁机求皇上赐婚,把飞飞指给罗世子,李丫头让给萧家,这样四家都好。
淑妃一向受贵妃压制,早就深刻认识到培养家族后续人才的重要性,但是滕府没有儿子,只能依靠女儿,虽然求皇上赐婚颇有难度,可如果妹妹能顺利嫁给罗国公世子,于她便多了一座大靠山,因此决心一试。
淑妃自幼熟读诗词,多才多艺,自进宫起就深得恩宠,曾被皇上允许行走御书房,侍候笔墨,如果这次将说话技巧设计完善,少说有五成把握。
不过她终究高估了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君臣大于夫妻,何况君心难测,帝王之爱本就虚无缥缈,稍有不慎便引来猜忌。上次淑妃出言干涉朝政,已招致皇上不满,决意不再让后妃以分忧解难为由插言干涉政务,这次所提之事,就算皇上有意促成,也难说服嘉泽和罗国公,人家已经相中了李姑娘,虽然皇上当场没表现出来,只吩咐安心养胎,但是君心猜忌一朝生成,此后数月都未再单独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