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壹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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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王家茅屋周围的地里,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麦苗争先恐后地露出了绿油油的小脑袋,伸展双手拥抱新奇的世界。一伙野蛮人突然造访,破坏了田地的宁静,打搅了它们的生长,还踩死了它们的同伴。

王壹最先发现。

“娘,地里有好多脚印。”

大家一同看过去,那一大片地里到处都有脚印,麦地里有,菜地里也有。麦地里才长出一点苗苗,新生命破土而出披着的新绿中,黑黄的脚印格外显眼。

“是刚才那伙人的脚印。那些王八蛋,好好的路不走,非得走田地,肯定是故意的。”欢娣在空气中胡乱挥舞拳头,她生气得很,这么欺人,她真忍不住。

之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丈夫去服兵役,他们就以为家里没了男人,可以欺负了么?梁艳红也很气,顺了顺气找个借口:“那些人之前也没见过,许是初次来,不知道路,走岔了也是有的。”

“他们又不是瞎子,每垄旁边都有路,就是故意的。娘,我去打听一下那些人是谁,我不惹事,我就去打听一下,行不?”先得弄清楚那伙人是谁,欢娣也不是脑袋坏了的人,她是讲策略的。

“娘,我跟欢歌一起去。”都说王壹是欢娣的跟屁虫,这个外号,他反正是没关系,比“爱脱裤子”这个注解好太多,爱叫谁叫。

“别去,都别去。我去看看,他们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

不是干人事的,谁看了都会生气。这些生气倘被楼等升吸收了,他可以停止去云满天那里按摩获取生气。

最东边的那块地被踩成泥潭,再和和可以用来烧陶瓷,可地上大部分又被荆棘枯枝败叶覆盖,简直成了块荒地。

“娘,那伙人跟旁边那块地有关系。您看,这里以前有一个土坡,长满了荆棘灌木,现在他们平了土坡,将那些残枝废渣都丢在我们地上。那块地也新翻了一遍,娘,那块地是谁家的?”

欢娣对周围的地形了然于心,她有一阵子田野树林逛遍,找鸟来练“定术”,可惜“定术”未练成,兴趣先消失。

这原本是一块贫瘠之地,他们一家努力耕耘,土质渐渐变好,还开荒了一些地出来,但一直没有去动这个小土坡。问过东家,说是与别人地界的分界线,不能动,左边是他家的,右边就是对方的。也没问是谁家的地。

这么些年来,对方那块地都没有人耕种,可能嫌弃偏远和贫乏。小土坡他们没动,对方先动,动了还将那些残渣全部扔过来。这事得与东家说明,地界是大事。

地是楼等闲家的。荒废多年,没人愿意租种。他现在翻地自己来种也好,出租也好不关他事,可他将地界铲平,杂物全扔他地上,欺人太甚。

楼二爷是想吞地后吃了他么?也不怕噎着。

云满天略一思索,先礼。

他求助于本姓族老出面。族老说是去说了,回来只叹气,没给云满天一个字。

楼姓与云姓是白虎镇两大姓氏。楼姓出了不少人物,不管是经商还是做官,哪怕地主工匠都是楼姓方方面面略胜一筹,云姓在此地事实上低楼姓一等。

他这条没翻身的咸鱼就快被人吃了,这是绝不能发生的事。

“楼二爷,你要不要算一命。”云满天在楼等闲去衙门的路上守着,坐在他常坐的小板凳上,破旧的布幡挂在棍子上,棍子抱在怀中,双手笼在袖里,呵出来的白气围绕着他白晰的脸庞。寒风呼呼,他不觉冷,仍是坐得笔直。

“你真以为是个瞎子就会算命?我命不比你命好,还要你算?快走吧,你一个瞎子一大早就在路上坐着,别人看了都晦气。”一听就不高兴,楼等闲虽被尊称为二爷,但他很不喜欢这个称呼,因为大爷是楼等升。

他永远比不过大爷,若论财富,他还比不过别的三爷四爷。是论年纪称的二爷。人家大爷年纪与财富相当,他不相当,这更让他不能接受这个称呼,识相的人都称他为“楼老爷”。

楼等升也是老爷,都是老爷,那不就没事了,非得叫他“二爷”,哼,别怪他说话不好听。在楼等闲心中,他要是连个瞎子都搞不定,那怎么在白虎镇上耍威风,要是连威风都不能耍,那活着有什么意义?

“楼二爷太暴躁,暴躁的人命不长。我看你印堂发黑,性命堪忧。”

“你一个瞎子能看出什么,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要你好看。”

云满天将怀中的布幡一扬,“我一个瞎子都看出你印堂发黑,你看不出,你是真瞎了么?不欺人,人不欺,楼二爷,我劝你收着点。”

“你瞎来说我瞎,你吃错药了?快滚,你要不是个瞎子,我就没这么客气。滚!”

跟他完全没法说下去,再多说一句,他会动刀。呼一口气,是个不值得他动刀的人,将小板凳拿起,扛着布幡扬长而去。

眉心突地发冷,楼等闲懒得摸,来他这里撒焦虑,他不接。只是,怎么之前从没觉得云满天走路一点儿也不像个瞎子呢?还真是有点奇怪,不过他是耍了威风的,这就够了,自我感觉良好,威风离去。

给楼等升按摩时,云满天几乎不说话,都是楼等升自己自言自语,能连续说个把时辰。还好大白天的往往只有他一个人,而他早就练成了充耳不闻,只是这次还是有点话说。

“楼老爷,听说楼二爷印堂发黑,您看到了么?”

“啊那个,没注意,我没注意他。”总是沉溺在自己无人诉说,说出来也无人能理解的漫天苦恼之中,楼等升没料到云满天也会与他聊天。“那个,他印堂发黑怎么啦,满天,楼等闲要死了吗?”

年纪比他还小的楼等闲要死了?

楼等升是不喜欢听比他小的人要死了。年纪小的都死了,那他怎么还没死?比他年长的人死了,他听了也烦。年纪大的死了,那就轮到他要死了。

“这个么...”云满天欲说还休,楼等升感受到周围的生气很快离他而去。他不关心别人,只关心别人的死亡,急急说道:“十两银子,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