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西阳按时出征。
白虎镇上的成年男子少了大半。妇孺老少哭过之后，将期盼牢牢系在心中，在日复一日地辛勤劳作中等待他们的归来。
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北方两位王爷比左靖山难缠多了，据说他们还从北边外族借了兵。
“那些外族人，个个高大魁梧，毛发浓密，他们的马匹强壮，弓箭刀枪，样样精良，看样子，很快会攻破鲜羊城啰。”
梁艳红去集市卖纱时，常听到这种空穴来风。没有确切的战报战况来到这个有着无数期盼的小镇，那些摸着胡子闭着眼睛坐在那里晒太阳的人闲话碎谈中，外族已经数次就要攻破鲜羊城。
丈夫远征，梁艳红带着王壹与欢娣仍是住在村西头，重复相差无几的生活。北方的战事还是发生在遥远的北方，丈夫可能在某位将军麾下英勇奋战。等等再等等，他会在夕阳下牵着老马回家，神姿英武地站在她的面前，对她微笑，一如离开时转身前的那一时刻。
离开前王西阳叮嘱妻子：“你带着他们纺纱就行，田里活少干，每日早早睡觉，不与他人争长短。这地方是偏了点，我不放心你们，还是搬去东家那里，给租金。”
“西阳，你不用担心我们。欢娣性子好强，东家那边有不少小子无事生非，她又好动手，住那边，我担心得很，还不如在这边清静。他们两个玩，怎么闹都行。”
梁艳红又将杀猪刀给他，“这把刀是幸运刀，你带在身边。”
“这把刀已经给小壹了，是他的刀，留给他玩。我有东家送的长刀与甲胄，够幸运的。小友他什么都没有，东家给他买了匹马，他自己买的枪。我装备齐全，厉害着呢。”
王西阳从鲜羊城回来就将杀猪刀给王壹玩。也没教什么招式，就想儿子有个硬气点的玩具，有事没事挥几下，增点男子汉气概。
刀没一点锋芒，就是刀形废物，是个坚硬的废物。王壹很喜欢。他不在家时，刀静静呆在家中等候，他回来时拿在手上，随意挥舞，刀没任何意见，随他怎么挥。他有许多话说给刀听，它从不嘲笑他，每一句都听得认真。
慢慢觉得，此刀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一个不会骂他，不会打他，不会嘲笑他，不会离开他的最好的朋友。
王壹向爹爹保证：“爹爹，我会帮娘干活，我不欺负别人，也不受人欺负。”
欢娣也保证：“爹爹，我会帮娘干活，我会照顾小壹，我会变乘的。”
干活不是生活的全部，但维持生活必须得干活。
“娘，娘，那边有人在哭。”欢娣放下担子，跑到梁艳红面前喊道。
现在正是秋收红薯的时候，虎虎书院有秋收假。欢娣与王壹都在地里干活，两人先挑些回家，在小路上看到一人躺在地上，一人跪在地上哭。
“是你惹人家了么？”
“哪有，我现在还不乖吗？”
欢娣严格履行自己的诺言，她现在是个很乖的人。别人再来惹她，她牵着王壹就跑，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一回家就干活，还指挥王壹干活，一副挑起家庭重担的样子。
时事不定，想哭的人到处都有，真哭出声来也不是什么怪事。“乖，欢娣最乖了。人家想哭就哭吧。你们先回去，我将这一点地挖完也就要回去了。”
“娘，快去吧，地上那人好像死了。”
人命关天。梁艳红放下锄头赶过去。
好在地上躺着的人没有死，只是饿晕了。
是一对母女。从北方一个说了地名梁艳红也很迷茫想象不到的地方逃难来的。跟随逃难的队伍一路南下，父亲路途中病死。逃难队伍中的人找到落脚地就停下来，她们母女不知去向何方，反正现在就在这村间小路上。
听了她们的遭遇，梁艳红唏嘘不已，比黄莲还苦的人，她能帮一点是一点。
就这样了王壹有了新姨母，又有了阿顺姐姐。
“阿顺姐姐，”王壹欢快地叫姐姐。
“哎--”总是会得到温柔回应。
从书院回来，王壹在门口就会喊：“阿顺姐姐，我们回来了。”
“小壹回来了，欢娣回来了。今天在书院过得开心么？”
“开心。”两人齐声回道。
此姐姐与王壹以往叫的姐姐都不一样，是姐姐就应该是这样的，温柔美丽，关爱倍至。连欢娣都非常喜欢她，“阿顺姐姐”叫个不停。
种完了小麦，秋收完了，一年到头也该休息了。王家的茅草屋里，每晚烛光通亮，大家在一起纺纱闲聊，也是难得的欢乐时光。
“大姐，我们东家有房子出租，可以分租的，他人很好，要不你们租住到他那里去。他家离集市近，您这纺纱技术可了不得，你们两人靠纺纱也能过上好日子。”
母女俩在她那里当苦力，干活十分卖力，比请的男短工还能干。虽萍水相逢，也不能将人家当成奴婢使唤。梁艳红想她们这样的能干人，让她们自己去过，比在她家还轻松些。
“妹妹是嫌我们在这里只吃饭不干活么？”
“真不是，这阵子忙，我也就不客气让你们帮忙。现在有时间了，要不明日大家一起去镇上看看，能不能租个合意的房子。我是觉得我们东家挺好的，明日去看看吧。”
新姨母也不想在这里给梁艳红添麻烦，“好吧。”
房子挺满意，位置也很好，只是东家有些冷淡。梁艳红先前就说了，东家因为眼疾受了很多痛楚，不爱笑，人是实实在在的好人。新姨母很高兴自己也有了落脚点。
定好明日就搬来。在回家的小路上，她们遇到一伙年轻的男子，扛着锄头耙子，别着砍刀，脚上沾满了泥巴，不以为意，低头靠边行走。不一会儿传来他们的嘻笑声，“那些女的长得不错啊。”
“哪一个？”
“都不错，比花楼里的还好看。”
“良家妇女，别有味道。”
“你尝过，是什么味道？哈哈哈...”
欢娣握着拳头的手被梁艳红紧紧抓住，牵着她走得飞快，阿顺牵着王壹紧紧跟上。一行人快步疾走，远离那些烂人烂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