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切都将改变
还记得“7年级”的样子吗?
同学们的长相是否还记得?老师、秘书和校长的名字是否还能脱口而出?当年的上课铃声是否仍在耳畔回响?餐厅里的汉堡是否依然香味扑鼻?初恋带来的伤痛是否还会隐隐作痛?浴室里遭遇恶霸同学,是否依然还会惊恐万分?
这一切,或许你都记忆犹新,也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中学生活已然像其他的童年记忆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无论怎样,所有这些,都从未远离你。
长久以来,我们都知道过往的经历会永驻心田。虽然有的不能有意识地回忆起,但已然存在潜意识当中,时不时冒出来左右我们的生活。甚至,那些不能清晰回想起来的部分,依然游弋在潜意识的深海之中,随时准备着,出其不意地冒出头来,无论是好是坏。
但所有这一切还另有深意,因为你的身体处在时刻不停地转变和重建之中。过往的经历,无论看上去多么微不足道,从恶霸到暗恋,再到汉堡包,都在你的体内镌刻了无法抹去的印记。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印记也刻在你的基因里。
诚然,当大多数人想到组成我们遗传基因的那30亿个碱基对时,这番话听上去有些离经叛道。自从19世纪中叶,格里戈·孟德尔(Gregor Mendel)[I]对豌豆植株的遗传特性的研究,建立了遗传学知识的基础以来,我们一直被教导说,“自己是谁”这个问题,是完完全全可以预测的,秘密就写在我们从先祖那儿继承的基因里面,有些来自母系,有些来自父系,合在一起,便是我们自己。
这种对遗传基因的僵化观点,直到今天仍然是中学课堂上所讲授的内容。当学生们绘制家谱图,试图弄清同学的眼睛颜色、卷发、发音以及他们毛茸茸的手指时,这些内容就像是孟德尔亲手刻在石板上的经典语录,告诉我们无法选择自己已经获得并将传递下去的特性,因为我们的遗传特性,在父母造人之初,就已经完完全全被决定了。
但是,这种看法是非常错误的。
因为,此时此刻,无论你是在书桌边品尝咖啡、在躺椅上休息发呆、在健身房里原地蹬车,还是在国际空间站之中环绕地球,你的DNA都在一刻不停地改变着。就像成千上万个小电灯开关一样,有的打开,有的关上,而这一切都取决于你的所作所为,所见所想。
你的生活方式、环境地域、面对的压力以及吃穿用度,都在时刻调节着、精心编织着这一过程。
而且,这一切都是可变的。也就是说,某种程度上,你可以改变你的遗传特性[II]。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生命不是由基因所决定的。生命,当然主要由基因所塑造。但实际上,近几年来,我们越来越多地了解到,遗传基因——构成基因序列的每一个核苷酸“字母”——以最富幻想的科幻小说家也无法想象的方式,影响和塑造着我们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人类都在获得更多的知识和手段,并带着它们踏上崭新的基因之旅——掏出老旧的基因图谱,在生命的案头展开,为我们自己、孩子以及一切后代,标注出全新的路标。一个又一个新发现,带领我们更好地理解这一对关系——基因如何影响我们,我们对基因的影响又是怎样?遗传特性是灵活多变的——这一观念正在悄然改变着一切。
食物和锻炼,心理学和人际关系,药物治疗、诉讼、教育、法律、权利,人类一直以来所秉持的教条和内心深处的信仰,都将发生改变。
一切的一切——甚至是死亡这件事。
迄今为止,大多数人相信,我们的人生经历随着生命的结束而终止。这也是错误的。我们所积累的,不仅是自己的人生经历,也是父辈和祖先的生命历程,因为我们的基因从不轻言遗忘。
无论是战争还是和平,饱食还是饥荒,流离还是疾苦,只要我们的祖先经历过并幸存了下来,我们就继承了它。一旦我们获得了它,就有可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传给下一代。
这可能意味着癌症,或是阿尔茨海默氏症,甚至是肥胖,但也可能意味着长寿,处变不惊,或者仅仅是快乐本身。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知道,对于遗传特性,我们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
这一旅程的指导手册,就是你手上的这本书。
本书中,我会向大家介绍,作为医生和科学家,我如何将人类基因的最新研究成果应用到日常实践中,也会让你结识我的一些病人。我会从临床中挖掘一些对于生活至关重要的案例,以及我曾经参与的研究;我会谈到历史、聊起艺术;我会提到超级英雄、体育明星以及性工作者。我的观点,将改变你看待世界甚至是看待自己的方式。
我会激励你踏上分割已知和未知的钢丝绳。当然,走在上面难免摇摇晃晃,但却值得一试。起码沿途风光会让你终生难忘。
不错,我看待世界的方式有悖常理。通过研究遗传疾病来理解生物学的本质,我已经在看上去无关的领域取得突破性的发现。这一方式让我获益匪浅,它带领我发现了一种全新的抗生素,名为Siderocillin,专门医治超级病菌的感染。同样,它也带领我获得了来自世界各地19位病人父母的支持,为改善人类的健康,进行生物技术领域的创新。
此外,我还有幸与世界顶级的医生和研究者合作,见证最为稀奇和复杂的遗传病例。多年来,工作引领着我走进上百人的生活之中,他们将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孩子——托付于我。
总之,我对“基因可变”深信不疑。
而这并不是说,阅读本书将会是一次严酷的体验。诚然,我们确实要讨论一些让人心碎的事,其中一些观念也可能会挑战我们的终极信仰,还有些观点可能是彻头彻尾地骇人听闻。
但是,如果你敞开心扉,拥抱这个新奇的世界,它将改变你的方向,让你审视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让你从遗传的角度,重新考虑你是如何成为现在的模样的。
我可以保证,阅读本书的最后一页时,你的全部基因以及基因所塑造的生活,将焕然一新。
所以,如果你准备好以迥然不同的方式看待遗传基因,我愿意带领你,穿越共同的过往,冲破一系列困惑的现在,走入充满希望和挑战的未来。
在此过程中,我会邀你一同进入我的世界,展示我如何看待基因遗传。首先我会告诉你,我是如何思考的,一旦你明白了基因学家的思维方式,你就会更好地了解我们即将进入的世界。
请允许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会让你兴奋不已。因为你打开本书之际,正站在一个发现的时代之起点上。我们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我们获得了什么?又会留下些什么?所有这些问题,都有待探索。
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刻不容缓、势不可当。
这就是我们的——基因革命。
[I]孟德尔分别于1865年2月8日和3月8日在布隆自然历史协会上宣布了自己的工作。次年,他的研究成果发表在《布隆自然历史学会会刊》上。他的论文迟至1901年才被译成英文。
[II]遗传学上的改变包括后天获得的基因突变,还包括一些小的表观遗传修饰,它们也能改变基因的表达和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