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保下孩子
京城深夜……
慕家祠堂内，慕云逸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已经跪在蒲团上整整一天了。他面色苍白，额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脸上，模样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晕过去一般。
一对着华贵衣裳的中年夫妇走了进来，在见到自家儿子的凄惨模样后，中年男人再忍不住维持脸上的雍容，大呼上前就要去扶他。
女人历来威严的面容上也不由浮现几分心疼，见慕云逸固执不肯起身后，面色顿时又黑沉了下来。
“逸儿，你这是干什么啊！”男人拿出帕子擦拭着眼泪，一边道，“爹娘都是为了你好，你这样跪在这里不吃不喝，身子怎么受得了！”
慕清华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这个儿子，他自小便是冰雪聪明惹人喜爱，最重要的是她爱极了儿子性子的几分孤傲，像极了年轻气盛时的自己。
他离家出走消失了这么长时间，她何尝不是吃不好睡不着日日夜夜地担心着。
好不容易盼着他回来了，却没想到这厮竟然与人苟且，私定终身不说，还被人搞大了肚子休弃回来。
慕清华当时那个气得把书房里的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通，若不是自己学生和夫郎拦着，她差点就连夜带着人出城非得将那玩弄她儿子的混蛋找出来千刀万剐不可！
可更令她不可置信的是，逸儿竟然还想私自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扶养长大！当时听了这话，慕清华差点没被气得直接嗝屁儿了！
这才将儿子拉到祠堂里罚跪，吩咐下人说他一天不想清楚便一天不让他出来！
本只想着让慕云逸服个软认个错，然后她便偷偷找人将他肚子里的胎落了，好生修养一阵，他依旧是她慕家的掌上明珠。
却没想到慕云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倔强，托着虚弱的身子在祠堂里跪了一整天不说，还将下人送过去的吃食原封不动地退了出来。
这做娘的狠心，可做爹的却看不下去。倒地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哪能由着他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
一大早便在房里跟她又是哭又是闹，又是以死相逼各种大戏，搞得她今儿个不得不称病连早朝都没去上。实在拗不过自家夫郎性子，这才跟着他来了祠堂看看。
慕云逸瞧了眼自家娘亲依旧面无表情的脸，突然侧过身伏下身子朝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慕爹被吓了一大跳，看着他出血的额头，连忙惊呼道，“你这是干什么！逸儿，你有话好好说，别做傻事啊！”
他一边哭一边掏出自己的手帕想要替慕云逸擦拭着额头上的血，却又怕弄疼了他。
慕云逸对上自家父亲心疼的目光，心中一阵酸涩，他含着泪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看向慕清华哽咽道，“娘，逸儿从小到大没有开口求过你任何事，就这一次！求求你们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
“你胡闹！”
慕清华甩袖呵斥道，“私自与人成亲，怀了孕又被人抛弃，你还嫌我们慕家的脸丢得不够多吗？瞧瞧你现在的模样……”
“孩儿他娘！”
见自家儿子顿时惨白的脸，慕爹顿时出声提醒。
许是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太重，想起自己来之前跟夫郎的再三保证，慕清华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语气道，“逸儿，如今你经历了这么多，也该长大了。以后的路还长，若是真的带着这个孩子，以后你还怎么嫁人？”
她瞧了眼慕云逸依旧执着的脸，点头道，“好！就算你不为了自己考虑，孩子呢？出生之后该以什么身份活在这个世上？让她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嘲笑声中，一辈子都见不得光抬不起头？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慕云逸颓然瘫坐在地上，他缓缓抬起手覆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目光中闪过挣扎。
闭上眼，脑海里闪过的是那女子熟悉的笑容，哪怕在知道她另娶他人被背叛的愤怒后，他才发现自己依旧眷恋着那呢喃的温柔。
再次睁开眼，慕云逸已然下定了决心冲慕清华祈求道，“娘，逸儿愿此生不再嫁人，也要扶养肚子里的孩子长大！”
慕爹不可置信看着他，慕清华沉着脸，声音已然有了一丝难掩的颤抖道，“逸儿，你……可想好了？”
“求娘成全！”慕云逸伏下身子道。
“罢了。”慕清华悠悠叹了口气，“从明天开始我会派人把你送去城郊别苑，你且在那安心养胎。开福寺的远隐住持是我交好多年的老友，孩子落地后便送去她那边吧！”
慕云逸闻言一怔，顿时抬起头，“可是……”
慕清华不耐挥袖，“这是为娘最后的让步了！逸儿别再逼娘！”
慕爹上来帮着劝道，“逸儿，别再让你娘为难了，这孩子注定无法入在咱们慕家名下，你若日后思念，便可去开福寺看望他。”
慕云逸抿了抿唇，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知道母亲为自己已经做了很多牺牲，她这是在拿着整个家族的名誉在为自己涉险。
也许他不该要求太多，毕竟孩子能生下来平平安安地活着，自己就已经该知足了。
次日，下人们早早地收拾好了行李，慕云逸在小厮的搀扶下缓缓朝着马车走去。
“逸儿！”
门口传来慕爹带着哭腔的呼唤声，慕云逸僵硬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头扯了扯嘴角。
慕爹上前来握住他微凉的手，还是忍不住上前再次问道，“你可想好了，走出这一步就真的没有再回头的余地了！你大好的年华都……”
到了后面慕爹没忍说下去，又开始掩面哭泣了起来，“都怪我，如果当初我能管好云霄，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或许你和四……”
“爹！”
慕云逸打算他的话，垂眼道，“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这一切都是我自愿承受的，云霄的事我从未怪过他。”
“云霄正是新婚燕尔，回家中的日子也少些，待他下次回来说不定我这做表哥的也能与他好好叙叙旧。这段日子爹和娘也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慕云逸说着抽出手行了个礼，不敢再抬头看慕爹满是泪痕的脸，径自爬上了马车后唤着下人离开。
慕云逸闭上眼努力屏蔽着车外爹爹的哭喊呼唤，滚烫的液体从脸上不断流落。
这人经历的越多，心肠却是越软。当他有了自己的骨肉后才真正明白了做爹的心情，突然也对当初林爹所做的一切释然理解。
他们愿意为孩子付出一切，就像自己此刻愿意用他一辈子的幸福去换来这个孩子的一生平安。
慕云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执着地想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跟妻主断了所有的联系，隔了十万八千里。
两人如今什么都没有剩下，可唯独这个孩子……是他们曾经相爱过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