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简省喃字分析
越南喃字本质上是民间文字，具有很强的个人性。相传喃字创造源自民间（儒士、大众）。喃字发展史也显示越南中代时期有两种文字，汉字为国家正统文字（适用于行政、外交、科举等活动），喃字为民间文字（用于民间诗歌、乡约、家谱等）。越南封建政府不重视喃字，所以喃字没有进行官方规范。因此，如何创造喃字，简省哪个成分皆在民间，很难解释它内部构造。
（一）简省喃字：数量调查结果
考察汉喃研究院所藏书籍64种喃字作品[6]，La Minh Hang（2004：73～88；2006：242）指出简省喃字共有41字。其中，喃单字（即借用并改变汉字样）简省有2字，
是为字简省，
是能字简化。喃复字里（即自造字，它本来有内部构造。换句话说，字内可以指出表意和表音成分）表意和表音简省共有6字。我们认为：
1.喃单字简省有两字，即
和
。此两字本来为中国简化文字，越南人只单纯借用汉字字样及其意义[7]。
2.喃复字之内可细分，主要包括表音部分简省共11字和表意部分简省。从字样构造看，存在两种观点：（甲）汉字和部首或（乙）汉字和汉字（但字样简略）结合而成，只有3字[8]，如喃字【
】有“藏，积储”之义[9]，此字构造可分为由【貝】+【爭】或由【貯】+【爭】构成。
3.其余，与汉字字样同（重字）者有5字。
综上，本论文考察字数为41-（2+11+3+5）+3[10]=24字。
（二）简省喃字：找出原来字样
笔画简省为汉字文化圈各方块文字系统（特别是字样笔画繁多之字）的共同现象。与汉字对比可以看出中国汉字简化为国家重要任务之一，多有标准性。而喃字简化没有规范性，所以难以解读并指出它原来字样。
表意部分简省的24字之中需要辨别分析的有如下几个。
（+）汉字【理】省略后作为成分之喃字，共1字；
（+）特有简略喃字，共1字；
（+）表意和表音并略，共4字；
（+）意+意喃字[11]和意+音喃字[12]里，表意部分笔画简省，共18 字。
以下具体分析并指出简省字字样的来源。
1.汉字【理】省略后为喃字成分
汉字【里】和汉字【米】，皆为长度之单位。汉字【理】义为“道理”。因同音，带有“里、米”意义的喃字为表意部分时已误用汉字【理】。
表示长度单位的喃字有两字：【
】和【琰】（越语皆读dặm）。
（1）喃字【
】dặm，由汉字【里】表意+汉字【淡】（右旁简略）表音（表音简略）。
（2）喃字【琰】dặm有两个成分，从【炎】可知它本来是汉字【淡】（简略）表音（đạm〉dặm），另有字形【王】。根据意义，越语dặm当然要用带有“里、米”的汉字以表意。【里】与【理】（道理之义）同音。我们认为在这里可能有错误，以同音汉字简省而成。喃字【琰】的构成过程如下：【理】〉【王】+【淡】〉【炎】（省略右旁【里】和左旁水部）〉【琰】。
关于汉字【理】之省略，喃字有【
】lẽ“道理”之意，该字构造为：【理】〉【里】表意（已省略左旁【王】）+【尓】表音〉喃字【
】。
以上所提及的三字，汉字【里】和【理】同音，所以喃字可以以此简省。【
】中的【里】为表意，无简略（只有表音简略）。【琰】中【理】简略，误用汉字（与【里】同音字）为喃字成分，可以称为误选同音汉字为表意部分。
这样【
】构造由表意成分和汉字【理】简略而成。
2.特有简省喃字
自造喃字由汉字和汉字部首构成，但喃字发展后期已出现不少用喃字构造新喃字的情况。前辈学者把此类喃字称为“转用喃字”[13]、“派生喃字”[14]。此类喃字借用已有喃字创造出新的喃字。
分析喃字形音义时，通过观察上下文可解读此类喃字，以此找出可能为此类喃字的表意部分。此类特有部首也有不同的名称，如“临时表义部首”[15]、“不真实表意部首”[16]或“不直接带义部首”[17]。其部首有借旁字（或上下文之字）之表意部分，以表示本字之意义，如越语双音节词【
】Rõ ràng（明亮之义），【錃忚】Rẻ rúng（便宜之义），【笡
】Nợ nần（负债之义）；又如【
】lợn sề（老母猪之义），【腰
】yêu ghét（爱恶之义）等词语。以上所提到的喃字，皆共用同一个部首为表意成分。此类表意简略的喃字如【
】trên（以上之义），其喃字由【
】字简略而成，由汉字【上】+汉字【連】结合而成。构造过程是汉字【上】表意+汉字【連】表音〉喃字【
】〉 喃字【
】。
越语trên dưới（上下之义）在喃字里如何记音（体现）？先有喃字trên【
】，创造越音dưới之喃字时，越人先要去掉【上】（喃字【
】的表义部分），后加上汉字【下】以表义，成为喃字【
】（以下之义）（《云仙古迹新传》）。
分析并观察喃字【
】的构造过程可知，喃字构造有时不单纯是结合两个汉字或汉字及其部首，而是具有多层性。
3.表意表音简省：双存两可解释
此类只有两词（字）：chứa【
】和kẹo（kẹo喃字有两种写法【
】和【
】）。
越语词chứa，义“藏，积储”，喃字写作【
】。此字构造过程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積（表意）+渚（表音）〉（去掉汉字【積】右旁）[18]+（去汉字【渚】左旁）〉【
】；第二种解释是積（表意）+儲（表意）〉（去掉汉字【積】右旁）+（保留汉字【儲】右旁）〉【
】。
越语词kẹo，义“糖果”，喃字有两种写法【
】和【
】。【
】为【
】的简化字（汉字【桥】为汉字【橋】的简化字[19]），由此只要考察字样【
】。此字由字形【米】+汉字【喬】构成。【
】之【米】可能有两种不同的解释，一为汉字【糖】的简化，或为汉字【米】[20]。
实际上，可以从玉米提炼出糖，以此为糖果原料，但造出喃字的越南人一时想不出其方法（他们不是专攻提炼糖果的工人）。我们认为喃字【
】以汉字【糖】为表意成分。此字构造过程是汉字【糖】简略+汉字【喬】〉【
】。
同类有【
】cờ（旗之义）（《程国公阮秉谦诗集》），【
】vỡ（破之义）（《断肠新声》）和【
】sân（庭之义）（《喃字手册》）。
4.表意部分笔画简省
表意部分笔画简略可以出现在意 +意喃字和意 +音喃字中，共有18字。其中意 +意喃字只有2字。
（1）意+意喃字里表意部分笔画简略
越语词phướn，义“旗，幡”，喃字用【
】记音，从字形看，无法了解它的意义和构造。【巾】和【方】如何表现此字？【巾】可以容易解释它是表意部首。【方】一定由汉字简略而成。汉字有【旗】，它与喃字【
】意义相同。我认为，喃字【
】的构造及其形成过程有两种解释：
（+）汉字【幡】+汉字【旗】[21]〉省略【幡】和【旗】之右旁〉【
】（会意喃字，简略两个表意汉字）。
（+）省略汉字【旗】之右旁〉【方】+简略表意汉字【
】（由部首+汉字组成）〉【巾】（《喃字手册》）。
越语词ngắn，义为“短”，喃字用【
】记录。从字形看，无法了解它意义和构造。字形【矢】义为何出现在此字？表示长之反义有汉字【短】。我认为喃字【
】之成分及其构造过程是【短】（表意，右旁简略）+【半】（表意）〉【
】（《沙弥律仪解音》）。
（2）意+音喃字里表意部分笔画简略
此类数量多，共有14字，如：
越语词lui，义“退”，喃字用【
】（《国音诗集》7b）记录。其字由汉字【雷】表音+汉字【退】表意（简略汉字之左旁部首）。
越语词nợ，喃字以【
】（《断肠新声》23b、《春香诗集》11a）记录。字由汉字【女】表音+汉字【債】表意（简略人）。
汉字及其部首可为喃字表意部分。由于多撇，其表意时汉字笔画可以简略，形成难以解读之字形。
（+）越语词riêng，义“私”，喃字有两字样【
】和【
】。两字皆借汉字【私】为表意成分 +汉字【貞】表示。但简略（或保留）哪个部分（即简略汉字【私】之右旁或左旁）皆为喃字创造人主观决定，所以形成两字样【
】和【
】。
（+）喃字书籍里还有用已有喃字【
】记越语词音giêng，义“正月”，ring〉giêng。如果没有上下文，则无法解读【
】。
（+）越语词mướn，义“僱佣”，用字【
】记音。此喃字由汉字【旻】表音+汉字【役】表意。但在这已简略汉字【役】之右旁，形成【
】（《指南玉音解义》）。
5.文字简略结果：汉喃同形字
汉字【寝】义“睡”，同义越语有ngủ，喃字写成【寤】（《乂安省开册》第1卷）。
汉字已有【寤】义“觉，醒”。我们认为喃字【寤】为自造字（音+义），与汉字重字。
（1）汉字里，
为表意部分，如【寐】【寝】等字。由此，其可以为越语词记音ngủ之喃字表意。
（2）喃字里，用汉字以记越音之类，没找到汉喃意义关系。它单纯只是读音之间的关系，如【别】【固】。反之，汉字【寤】与喃字【寤】之间可以找到意义关系（皆用
），但意义有所不同。汉字【寤】“起床，觉”之义[22]和喃字【寤】“睡”之义中，喃字【寤】不属于借音之类，其与汉字【寤】为重字。
此字构造过程是【寝】（去掉表音部分）〉
（以表意）+汉字【吾】（以表音）〉【寤】。
同类有越语词Cày义“稼，種”，喃字写作
。该字成分及其构造过程是稼〉
〉
（《三千字解音》10a）。
我们认为这些为特有的简略喃字，解读此类喃字一定要详看上下文，深刻了解汉字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