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三管英灵集》的编纂刊刻过程
梁章钜在《三管诗话》的《自序》中,简要介绍了《三管英灵集》的编纂过程:“公抚粤西将五年,随时访录都人士旧诗,已得数百家,约可编成四十余卷。闲缀诗话若干条,附于各家之后。初属楚南杨紫卿明经总司校勘,不终事以去。继之者为临桂闵鹤雏孝廉,又以计偕而止。而余亦遂量移吴下,匆匆治装。其编次之义例,卷数之分合,字句之歧伪,皆未遑手定也。濒行,乃以全稿归秀峰山长黄春亭明府。春亭沈潜好学,必能是正而督成之。惟所缀诗话,好事者皆以先睹为快,乃复略加删润,别为三卷,先付梓人。昔秀水朱氏编《明诗综》,缀以《静志居诗话》;近人即有专取诗话别订成书者。今亦窃仿其例。楮墨无多,则时地限之。而区区抱残守阙之心,当亦都人士所不忍听其湮没者。拾遗捃逸,尚望同志者扩而充之云尔。道光二十一年岁次辛丑孟夏之月,福州梁章钜撰。”[63]从这篇序中,可以窥见《三管英灵集》编纂的大致过程,包括《三管英灵集》编纂的时间、编纂人员的变动、《三管英灵集》的结集等。但具体编纂起始时间、编组成员及分工、结集出版情况则需进一步考证,现述如下。
一 《三管英灵集》的编纂时间考
《三管诗话·自序》云:“公抚粤西将五年,随时访录都人士旧诗,已得数百家,约可编成四十余卷。”[64]知梁章钜到任广西巡抚不久即开始主持搜集、访录广西文人诗集、佚作,在职期间收录了几百家诗人,约可编集四十余卷。则《三管英灵集》编纂的起始时间应在梁章钜到广西巡抚任不久。
据梁章钜《退庵自订年谱》云:“丙申,六十二岁……正月,调授直隶布政使,以留办计典迟至,三月杪始成行,途次接奉擢抚广西之命。五月,抵京,递折谢恩,蒙连日召见六次,赐克食五次,即陛辞出京,挈丁儿、敬儿赴广西任,兼署广西学政。”[65]梁章钜于道光十六年(1836)三月接到调令,五月进京谢恩,后携家眷赴广西任,八月到达桂林。此据梁章钜道光二十年(1840)秋所作《池司业庙堂碑》所云。池司业即池生春,梁章钜前一任广西学政,碑文记:“道光十有六年七月辛卯,广西学政池君卒于位。……余闻而慕之积十余年而终不相见,比余抚是邦,而君已于一月前卒矣。”[66]可见梁章钜到达桂林的时间是道光十六年(1836)八月。因此,梁章钜开始主持编纂《三管英灵集》,当在道光十六年(1836年)八月到任广西巡抚兼学政后不久。
《退庵自订年谱》又载:“辛丑,六十七岁,二月,闻广东英夷滋事,带兵至梧州府防堵。……旋调授江苏巡抚,即回桂林,……五月,挈家登舟,由湘江、荆江顺流而东。七月,赴江苏任。”[67]“辛丑”,即道光二十一年(1841),是年二月,梁章钜抵达梧州领兵对抗英国侵略者,后接到调江苏巡抚令,返回桂林。《三管诗话·自序》作于“道光二十一年岁次辛丑孟夏之月”[68],可知,是年四月临行前,梁章钜将《三管英灵集》中缀于各粤西诗家诗歌后的“退庵诗话”先整理付梓,效仿朱彝尊编《明诗综》先期刊刻《静志居诗话》,刻为《三管诗话》三卷。将未订稿的《三管英灵集》交付秀峰书院山长黄暄。五月,便携家登舟离开桂林,赴江苏任所。又据梁章钜之三子梁恭辰记,“辛丑入都”赴进士试,“是夏,余返桂林。适家大人调抚江苏……”[69]也证梁章钜离开桂林的时间是道光二十一年(1841)夏五月。至此,梁章钜主持编纂《三管英灵集》的工作也就告一段落。而后黄暄又进行最后的校勘结集工作,直至交付出版商,《三管英灵集》的编纂才最终完成,时间约在梁章钜离桂不久。
因此,《三管英灵集》的编纂时间,从道光十六年(1836)八月梁章钜到任广西巡抚兼广西学政后不久,至道光二十一年(1841)夏四月梁章钜将《三管集》手稿交付黄暄,再到黄暄最后结集出版,至少五年有余。
二 《三管英灵集》的编纂人员组成及分工考
《三管英灵集》由梁章钜亲自主持编纂,并身体力行从事各项繁重的编纂工作。命令各州府县乡采送广西籍乡邦士人的诗集诗作,搜录各种文献中的粤西士人散佚之诗;随时访录亲朋好友、粤西士人家藏的粤西诗人遗稿遗作;订立《三管英灵集》的收录范围、收诗标准、编纂体例等;鉴别甄选,审定上乘,并进行文献的整理、比对和考订;对诗人诗事考证,对诗歌评价鉴赏等。
《三管英灵集》的编集工作繁重浩大,仅梁章钜个人无法短时间内完成,参与编纂的人员目前可考者有:湖南宁远杨季鸾、广西临桂朱琦、临桂闵鹤雏、平南彭昱尧,及桂林秀峰书院讲学临桂黄暄等,由于诸编纂者分工不同,所从事编纂活动的着力方向和贡献也有所不同。
1.杨季鸾主选诗与总司校勘
杨季鸾(1799—1856?)字紫卿,又字紫笙,湖南宁远人。先世代传朴学,幼读家藏群书,独喜有韵之文,不屑于章句帖括之学。年十二,即以所作《春草诗》得名。与其兄象绳诗歌唱和,词旨妍畅,一时传诵,益负诗名于潇湘岳麓间。及为监生,游京师,以兄弟二人诗投名诗人吴嵩梁、李宗瀚,皆大赏,拟之陆机、陆云。京朝官吏与湘中诗人如汤鹏、魏源、何绍基、邓显鹤、李星沅,咸相与诗歌往复。然困踬科场,遂历游北南。两江总督陶澍、吴中诗人朱绶,尤推挹延誉。咸丰元年(1851)举孝廉方正,后官翰林院待诏。晚归湘,侨寓零陵,主讲濂溪书院。永州知府黄文琛为建清课草堂,及卒,并为营葬。有《春星阁诗钞》十五卷。生平事迹见光绪《宁远县志》之《杨象绳弟季鸾列传》、李柏荣《魏默深师友记》卷五。[70]湖南与广西接壤,杨季鸾曾游历广西桂林、柳州,“杨紫卿明经季鸾薄游粤西有柳侯庙楹帖”[71],曾给柳州柳侯祠庙题楹联。其漫游广西时间不可确考,但为广西诗人所欣赏,与朱琦相交,有《题绿波春草图送朱濂甫并寄令弟溶庵》,诗送朱琦云:“南浦江郎赋,西堂谢客诗。渌波愁送别,春草梦相思。细雨一帆去,啼莺三月时。生憎楼上笛,撩乱柳如丝”[72],并与朱琦一同参与了《三管英灵集》的编校工作。
首先,杨季鸾参与了《三管英灵集》的选诗工作。《三管诗话》卷中载:“平南袁醴庭广文与余同年成进土,仅于公宴筵中一面,迄今三十馀年,余来抚桂林,则醴庭归道山久矣。其哲嗣以《五亩石山房文稿》索序,始知其为笃学能文、淡然有得之士;继复读其《今是轩诗草》,则诗又在文之上。杨紫卿祗赏《镇安道中》诸作;余谓《读史杂咏》尤健,今并录入《三管集》,足以存醴庭矣。”[73]梁章钜与广西平南诗人袁珏是进士同年,梁章钜到广西任后,得知袁珏辞世已久,便从其后人手中得到袁珏的诗集《今是轩诗草》,认为他的诗歌成就在文章之上。而此时梁章钜正采集乡邦士人的诗集编纂《三管英灵集》,参与编纂的杨季鸾协助梁章钜进行诗歌的甄选收录工作,他翻阅袁珏诗集,欣赏集中的《镇安道中》诸作,梁章钜则认为《读史杂咏》尤佳,于是将这些优秀的诗歌一并抄录《三管英灵集》中,总集卷四十共收袁钰五十五首诗,对于袁珏诗歌的保存深具意义。杨季鸾还选广西平南诗人黎建三诗歌入集,《三管英灵集》卷二十二黎建三小传后,《退庵诗话》云:“《峤西诗钞》所登未尽其菁华,杨紫卿所选亦约,适平南彭先生兰畹携谦亭全集来,故悉录其尤雅者,足以传谦亭矣。”黎建三《素轩诗集》道光刊本收其诗歌515首,张鹏展《峤西诗钞》选黎建三诗歌46首,杨季鸾选诗数量应比《峤西诗钞》更多,后来梁章钜得彭昱尧收藏的黎建三别集,在杨季鸾选诗的基础上有所增加,《三管英灵集》选诗共80首。杨季鸾必定是先行认真的将搜集的广西诗人诗集通读一遍,然后从浩瀚的诗海中搜奇揽胜,筛选珍品的。可见《三管英灵集》编纂并非易事,不可能梁章钜一手完成,梁章钜善于将编组成员妥善分工,并彼此之间注重合作。
清初施闰章序黄传祖《扶轮新集》,对选诗之难深有体会:“今欲以一人之目,尽见天下之诗,一人之可否,定天下诗人之得失,其势有所不能。”[74]清初诸多诗歌总集的编纂往往非出一人之手眼,编纂时间也较长,尤其是一省之诗总集,前期搜辑工作需要长时间的过程,而其后的选诗工作又难上加难,一来每个诗选者有自己的审美理想、诗学标准和品鉴经验,就算诗选家已预设好诗总集的收录标准,在相同的标准下,每个人的选诗眼光都不同,难以统一,这就需要选诗者的合作,经数人之眼,合数人之力,才能避免选诗的偏颇和片面;二来编纂者往往要舍弃一己的审美旨趣,考虑总集的读者,一书成,而千代之下的读者品味各异,只有多人辑选,才能满足读者的审美需求。所以清初诗歌总集编纂者普遍认为选诗难于作诗。《三管英灵集》也是如此,杨季鸾的协助选诗至为重要,而梁章钜对杨季鸾也极为信赖。
杨季鸾之所以能够胜任重要的选诗工作,有赖于其敏锐的艺术眼光和诗学修养,在选三管诗之先,杨季鸾已是清代道光年间湖南著名的诗人之一,其诗歌成就和才学识等诗人的素养决定了他参与《三管英灵集》选诗,而能对诗歌进行很好的欣赏和鉴别。杨季鸾的诗歌艺术受到同时代和后世诗人的赞赏,符葆森《国朝正雅集》引吴嵩梁序其诗称:“紫卿生长于潇湘、九嶷,得其灵秀之气,佩芷袭荪,生而已然,而又壮游吴、越、齐、鲁,徘徊云树,啸傲烟霞,故所作与太白为近。”[75]林昌彝亦将其与张际亮并推为“本朝善学太白诗者”[76]。徐世昌《晚晴簃诗汇》选杨紫卿诗歌十四首,也谓“其诗古体磊砢自憙,于太白、退之为近,近体多清新婉约之作”[77]。岳麓书院山长欧阳厚均《书杨紫卿〈春星阁诗钞〉后》亦云:“杨生家永陵,千里远来就。贽以诗一编,逡巡出怀袖。如闻零陵香,采之时一嗅。”[78]从以上的评价可见杨紫卿的诗歌受到家乡灵秀之气的熏染,又于四海漫游中增广潇洒之气,古体乐府豪放飘逸、清雄奔放,近体律绝则清新自然,是当时学李白有所得的诗人。与其同时并相友善的陶澍也在《杨紫笙诗序》中赞美他诗歌的精微,年少禀赋,转益多师,而能以意运才,以情辅意。
九疑杨季鸾紫笙,自幼负诗名于潇湘岳麓间。弱冠以后,往来燕、齐、吴、越,所至,交其贤士大夫,闻见益扩,其学益富。今观其诗遂亦精且媺。大抵以意运才,以情辅意。如列子之御风,泠然以善。如仙人之啸树,飘飘然吐云霞而嘘冰雪。虽老于吟席者,未能或之先焉。而紫笙年尚未三十也。非天才异禀,而又集益于多师,别裁乎伪体,安能有是!然紫笙方廑“华浮于实”之惧,而不敢以此自多,且有不屑以此自见者。观其《燕台杂兴》云:“长安车马地,花落不开门。”又曰:“行藏恐难定,回首意茫然。”其志趣若是,吾安能量其所至哉![79]
由陶澍之评,见杨季鸾诗歌自成风格的三个原因:其一,天才禀赋,具潇湘之灵气于胸;其二,后天之学,漫游四海,所交皆名诗人,博览群书,转益多师,渐进精微;其三,深具识见,善于甄别鉴赏,别裁伪体,论断千古,有自己追求的艺术旨趣,去华求实。而“才、学、识”三者恰恰是一个诗选家所必需的质素。正如先著在《〈国朝诗的〉序》中所云:“其要归诸去取者之心目而已。目明则不眩于妍媸,心公则不移于憎爱。然非有论世之具,谈艺之能,独造之力,兼到之识,则亦不能审其第而定其衡也。”[80]杨季鸾既有诗人的才华和作诗的经验,有诗评家鉴赏诗歌的艺术眼光,有学古人诗又超越古人的志向,裁定风雅的学识和著书立说者的独立精神,因此,能够很好胜任《三管英灵集》的选诗工作,甄选出优秀的诗歌,深得梁章钜的信任。如《三管诗话》卷中云:
《谷音集》中《课耕》、《纳稼》诸篇,颇有储太祝格意。五律学杜,其《秋兴》八首虽为时所称,则具体而已。杨紫卿独赏其“水抱荒城去,山浮野翠来”、“风定潭愈碧,雨馀山更鲜”等句,云“不失为佳句”。[81]
梁章钜认为刘新翰《谷音集》中的《课耕》、《纳稼》诸诗像储光羲的山水田园诗,风格立意朴素自然,格调高远,而《秋兴》八首虽然学杜甫,但只是具备了杜诗的基本风格或样式而已,未得其精髓。杨季鸾举出刘新翰五律之佳句,比之《秋兴》更为欣赏,称可以将之收录入《三管英灵集》。
其次,杨季鸾总司《三管英灵集》校勘、抄录工作,考订所选诗歌的文字韵律等。《三管诗话》卷上云:
《峤西诗钞》录吴清惠五古一首,诗云:“我怀南山阴,枫林草庐孤。庐外昼所见,穹然双亲墓。中夜何所闻,数声反哺乌。一恸劬劳想,泪雨湿蘼芜。世孰知苦心?仰天真茹荼。无以慰岑寂,短吟寄区区。”此诗用七虞韵,而忽押“墓”字,本觉骇人。《梧州府志》亦载此诗,注云:“墓,读平声,偶用古韵,非漫尔也。”按《集韵》:“墓,蒙晡切,音模。”《汉书·班固叙传》“陵不从墓”,注云:“墓音模。”是“墓”固有平声。然本诗止六韵,何必搀一古声?惟此诗尚有古意,因属杨紫卿改易一韵录之,实行点铁成金之妙。清惠有知,当亦首肯矣。[82]
梁章钜将《三管英灵集》“初属楚南杨紫卿明经总司校勘”,杨季鸾甄选广西诗人遗作的同时,在辨别优劣的基础上考订文字,改易错漏或不适宜的字或韵。梁章钜认为吴廷举一首五古,押平声七虞韵,而忽押“墓”字,“墓”字为仄声,虽考“墓”字古声可读为平声,但用于此,似乎不妥,于是嘱咐杨季鸾更改一韵录入《三管英灵集》。杨季鸾改后的确可谓“点铁成金”,吴廷举的《有怀》其一在《三管英灵集》卷四被改成“我怀南山阴,中有先人庐。庐外昼所见,白云飞四隅。庐中夜所闻,数声反哺乌。一恸劬劳思,泪雨湿蘼芜。世孰知苦心?仰天独长吁。无以慰岑寂,短吟寄区区。”诗歌被杨季鸾改易韵脚后,声律更为流动,“白云飞四隅”更为蕴藉含蓄,情深无限,此句也极飘逸,将吴廷举有怀双亲的坐实指向性情感变得内涵丰富,可谓佳句。
梁章钜在先于总集出版的《三管诗话·自序》中介绍,因为杨季鸾离开桂林,所以《三管英灵集》稿子的校勘工作最终没有完成,梁章钜就将校勘工作交给了闵光弼。在此之前,与杨季鸾一起参与《三管英灵集》编校工作的,还有广西诗人朱琦。
2.朱琦参与编选校勘
朱琦(1803—1861),字伯韩,一字濂甫,广西临桂人。道光十一年(1831)举乡试第一,十五年(1835)中进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后授翰林院编修,迁监察御史。朱琦翰林院庶吉士期间,可能告假归乡,参与《三管英灵集》编选校勘。
考广东张维屏《桂游日记》卷二,记载道光十七年(1837)四月十九日,“张文敏书《心经》,小楷,腕力精进,朱濂甫见示属跋,余留玩旬日,跋数语归之。”[83]朱琦集中有《张南山司马岀示桂游日纪并听松庐诗》:“地僻经过少,堂虚昼亦阴。高松多道气,明月有仙心。十载潜溪志,重来桂树吟。莲华峰色好,老笔压苔岑。”[84]二人所云之《桂游日记》,共三卷,刚刚辞官归隐的张维屏记道光十七年(1837)二月二十八日迄同年五月初九日游桂林之见闻。可知,道光十七年(1837)春夏,张维屏游桂林时朱琦也在桂林,可能翰林院庶吉士时因假归乡省亲,朱琦与张维屏交往甚密,临行前张维屏将刻印于道光五年的《听松庐诗》与两个月来桂所写《桂游日记》给朱琦览阅。朱琦则请张维屏给父亲朱凤森的诗稿题赋,并作一诗《南山先生来桂林琦奉先大夫遗稿并〈守濬日记〉求题赋呈一律》:“骚坛我愿识荆州,手袖遗编泪欲流。当日苦吟馀几卷,要君大笔定千秋。黎阳鼙鼓传诗史,湖海文章入选楼先生辑《诗人征略》兼知人论世之意。难得赏音遇张仲,重泉衔感话松楸。”[85]诗存于张维屏《花甲闲谈》,可见张维屏来桂林的道光十七年(1837)三四月,朱琦正在桂林;“先大夫遗稿”、“手袖遗编”,均表明当时请张维屏品题的是其父朱凤森诗集手稿。
因此,道光十七年(1837)春夏,朱琦可能在庶吉士期间告假归于桂林。另朱琦《怡志堂诗初编》(咸丰七年刻本)编年“乙未”诸诗中,“己亥至辛丑”诸诗前,有《杨紫卿集来鹤山房夜话次韵答之》一首,知道光乙未十五年(1835)至道光己亥十七年(1837)年之间,朱琦与杨紫卿就已结识,道光十七年(1837)春夏,已经在桂林与杨季鸾一同参与编选《三管英灵集》,朱琦以诗人之才学识颇堪为选诗家重任,当也为梁章钜所倚重。此后朱琦还有《古意一首和杨紫卿》、《寄杨紫卿零陵集杜五首》、《望衡岳一首寄紫卿》、《舟泊七里湖读紫卿集即书卷后》、《越日再题紫卿集》等诗,可想桂林分别后,两位诗人仍诗歌唱酬,情谊深厚。
朱琦有诗《梁茝邻中丞重建五咏堂为诗纪事兼以话别次韵奉答》云:“南天一柱自峥嵘,到眼千峰类削成。光禄书岩增咏事,桃花潭水识歌声。五君横卷新嵌壁,三管遗编喜挂名。仿佛虞衡逢范老,不须括地补寰瀛。”并自注:“《三管英灵集》,余预编校。”[86]和诗者之一朱琦表达了编选粤西诗人诗歌总集《三管英灵集》的喜悦之情,赞美梁章钜重建五咏堂重刻《五君咏》,以及主持编纂《三管英灵集》的功绩,就像范成大编《桂海虞衡志》一样,有益于地方文化建设事业。由诗歌题目可知,朱琦不久将离开桂林,道光十五年中乙未科进士后被选翰林院庶吉士,按清代官制,三年之后散馆,考核优异转翰林院编修,此番回京可能在定职编修之前。
梁章钜重建五咏堂在道光十八年(1838)秋冬始[87],修成于道光十九年(1839)春,因《楹联丛话》载:“余于道光戊戌冬,始与僚采商复五咏堂,而以家藏黄山谷先生所书五君咏墨迹勒石堂壁,不两月而规模大具顿成壮观,因撰一联云:得地领群峰,目极舜洞尧山而外;登堂怀往哲,人在鸿轩凤举之中。”[88]又考《桂林石刻》载:“独秀峰旧有始安太守颜延之读书岩,宋孙览筑五咏堂,镌五君咏于石,今皆无考,余以旧藏黄山谷书五君咏真迹属郡人陈(荣)双钩马秉良市石勒诸山中,用存旧迹云尔。道光十八年九秋福州梁章钜书。……宁远杨季鸾、临桂陈应元……同观。”[89]皆可知梁章钜重建五咏堂重刻《五君咏》在道光十八年(1838)秋冬之际,所以朱琦离开桂林的时间就在道光十八年(1838)秋冬之际。而朱琦《怡志堂诗初编》编年“己亥至辛丑”(1839年—1841年)诸诗前,有《次紫卿留别韵即送其归永州》一首:“一别经秋霜又寒,天涯惆怅寄书难。朅来楚岫闲云岀,更结谿堂永日欢。雕鹗终怀千里志,鹪鹩未获一枝安。淹留欲下怜才泪,浊酒黄虀且共餐。”[90]则证朱琦道光十八年(1838)秋冬之际离桂林,杨紫卿也于道光十八年(1838)秋归湖南永州。
朱琦乃广西著名诗人,颇堪当选诗家重任。除与杨季鸾编选《三管英灵集》外,朱琦还当贡献家藏粤西诗人之诗,梁章钜还从朱琦那里求得陈宏谋的佚诗,“而余更从朱濂甫太史处录得《应制颂》四首,承平雅颂之音,足为《三管集》增重矣。”[91]朱琦还出示其父朱凤森的诗稿。《三管英灵集》卷三十九收朱凤森诗五十六首,梁章钜在《三管诗话》记朱凤森小传,强调其在河南做官时,逢白莲教,守城,平定其乱,“盖不可以诗人目之也。”梁章钜接着引了那彦成给朱凤森写的诗序《韫山诗稿序》“其书卷与志气,是其素裕。又更军旅阅历,益殊伟。故其诗英特发越,不仅诗人,亦不仅循吏”;引陈用光对朱凤森诗歌的评价:“韫山同年负经济才,尤工于声律,有幽燕伉爽之气”,最后梁章钜总结“皆能状其英姿飒爽、顾盼自雄之概。”[92]朱琦咸丰七年六月所作《先大夫诗集跋后》载:“先大夫诗凡九卷,旧刻于京师”,“当诗官台谏时作,去先大夫之殁差远,今又十余年矣。”[93]见朱琦回京入职翰林院编修后传御史,在京城才将父亲的诗集整理刊刻,并刊刻诗集于咸丰七年(1857)之前十年,即道光二十七年(1847)。朱琦为御史时,与苏廷魁、陈庆镛号“谏垣三直”,敢于言事,考陈庆镛道光二十六年(1846)作《题朱韫山先生遗诗为其哲嗣朱侍御琦》,云:“先生杀贼仍赋诗,盾鼻磨墨为檄词。笔下龙蛇具奇势,今于遗泽亲见之。……来鹤山房手泽存,珍藏直与球琳偶。……翰墨本以人重轻,何不勒贞石嵌置祠前楹?……”[94]从诗中“遗泽”、“手泽”,可知当年同官御史,朱琦请陈庆镛题诗,所持扔是朱琦一直珍藏如宝的父亲手稿《韫山诗稿》,而不是刻本。因此,朱琦编选《三管英灵集》诗,依据的是朱凤森之手稿《韫山诗稿》。
总之,朱琦参与选校《三管英灵集》的时间至晚起于道光十七年(1837)春夏,结束于道光十八年(1838)秋冬,朱琦因翰林院庶吉士告假归来,所以一年多中可能往返京师桂林之间。道光十八年(1838)秋,《三管英灵集》编校工作就从朱琦和杨季鸾手中移至闵光弼之手。
3.闵光弼与彭昱尧参与编辑校勘
据《桂林石刻》载,道光十八年(1838)秋,广西巡抚梁章钜重建五咏堂,并以家藏黄庭坚所书《五君咏》墨迹刻石上。另有刻梁章钜像的摩崖,在桂林独秀峰玉皇阁附近,上书“尹佩棻、兴仁、恒梧、许惇书、杨时行、何鲲、吴楷、吴家懋同敬观,唐遇、隆银源、闵光弼、朱辂、陈瑃、彭昱尧、陈应元、王锡振同敬观,道光十九年十一月,梁茝林师修复五咏堂粤西诸弟子抚刻师像于堂中以志师承。”[95]梁章钜像刻于重建五咏堂之后一年,即道光十九年(1839)十一月,从落款可见梁章钜任广西学政期间,赏识并提携粤西士子闵光弼、彭昱尧等。
闵光弼,生卒年不详,字鹤雏,广西临桂人,举孝廉。彭昱尧(1809—1851),字子穆,一字兰畹,平南人,与吕璜、龙启瑞、朱琦、王拯号称“岭西五家”,与龙启瑞、朱琦等人合称“杉湖十子”。有《怡云楼诗集》、《致翼堂文集》。临桂闵光弼、平南彭昱尧,都参与了《三管英灵集》的编纂,而二人参与之起始时间或不同。
梁章钜《三管诗话·序》云:“初属楚南杨紫卿明经总司校勘,不终事以去。继之者为临桂闵鹤雏孝廉,又以计偕而止。”[96]梁章钜将杨季鸾总理之《三管英灵集》编校工作交给了闵光弼,起始时间应约在道光十八年(1838)秋朱琦、杨季鸾离桂后,在此之前闵光弼是否已为编组一员,暂不可考。据《三管诗话》卷中吕炽一则载:“此诗系先生手稿,藏闵孝廉光弼家。”[97]则闵光弼除了校勘工作,在《三管英灵集》的文献搜辑上也有贡献,出示家藏临桂吕炽的诗集手稿,为《三管英灵集》的选诗奠定了基础。
而彭昱尧从事《三管英灵集》的编校则可能更早。据王拯《彭子穆墓表》云:“道光甲午乙未间,学使者楚雄池公生春按于浔州,一见大赏,目为国士,携之桂林。”[98]可见,道光十五年(1835),彭昱尧师从广西学使池生春到桂林学习,可惜“嗣不一年而楚雄殁”,即道光十六年(1836)池生春卒,而此时永福吕璜已罢官归桂林主讲秀峰书院,彭昱尧又拜在吕璜门下学习归有光、方苞的古文之法。梁章钜就在这一年开始编纂《三管英灵集》,且与吕璜交往甚密,因此,彭昱尧可能比闵光弼更早参与编纂《三管英灵集》。
彭昱尧在《三管英灵集》的文献搜辑和整理中也有所贡献。《三管英灵集》卷二十二黎建三小传后附注,《退庵诗话》云:
家宫詹九三叔父尝序谦亭诗曰:“谦亭以孝廉作循吏,往来数十年,不辍于诗,今读其诗而知其性情之和平忠孝,且以知其政之恺悌慈祥;读其诗而知其学问之明通淹贯,且以知其政之敏练廉能。至于古体滂浡豪迈,五言短章骎骎乎登古乐府之堂,而律之俊逸浑厚、流丽清新,固人人所共爱。而余独爱其以见道之言发洩于草木虫鱼以抒其抱负,所谓真学问真性情者也。”此宫詹视学粤西时,谦亭之子槐门所请序也。《峤西诗钞》所登未尽其菁华,杨紫卿所选亦约,适平南彭先生兰畹携谦亭全集来,故悉录其尤雅者,足以传谦亭矣。[99]
可见,在杨紫卿选录黎建三诗,并未能完成《三管英灵集》的编选校勘工作之后,彭昱尧加入《三管英灵集》的编选校勘工作,并将自己私藏的黎建三诗歌集交给梁章钜,又选黎建三雅正的诗歌入集,最后增至八十首。
王拯墓表又言:“道光丁酉乡试副榜,庚子举人。五会试不第,衣食奔走薄游燕齐梁粤之间,”[100]彭昱尧于道光十七年(1837)中乡试副榜,道光二十年(1840)正式录为举人,道光二十年(1840)冬与王拯、闵光弼等人上京会试,“至京介王少鹤锡振得交梅先生伯言”(《彭子穆遗稿序》)[101],王拯将其介绍给梅曾亮。是年落第,便留京城师从梅曾亮学习古文,与朱琦、王拯、唐启华、龙启瑞等相交。因此,没能完成《三管英灵集》的编校工作。
又据梁恭辰《北东园笔录初编》卷二载:“其子翰臣(龙启瑞),甲午孝廉,端方谨饬,生平尤好义轻财,周给亲友无吝色。其同里闵鹤雏孝廉尝称之,谓余曰:‘近年所交,得此一人焉。’庚子礼闱揭晓,余与鹤雏、翰臣同报罢。次日翰臣因鹤雏访余,一见即决其非凡品。盖温柔敦厚,君子人也。数日后,余出都而翰臣留京。及辛丑入都,访翰臣于内城,自后踪迹渐密,心欲效其为人,而自觉不逮。是年,翰臣考取中书,随成进上。其诗文楷法本优,人咸以翰苑相期,无何,竟得大魁。是夏,余返桂林。适家大人调抚江苏……”[102]可见,梁章钜巡抚桂林期间,其子梁恭辰与门客闵光弼相友善,并一同上京赴道光庚子年,即道光二十年(1840)的进士考试,梁恭辰与龙启瑞的相交还由闵光弼牵线[103],可惜当年三人均未高中。第二年,梁恭辰又北上赴试,闵光弼、王拯等也于道光二十年(1840)冬,一同前往京城,道光二十一年(1841)龙启瑞高中榜首,而闵梁二人皆落第,梁恭辰遂返桂林,和闵光弼返桂林的时间当不同步。所以梁章钜说校勘《三管英灵集》的闵光弼“又以计偕而止。而余亦遂量移吴下,匆匆治装。”[104]道光二十年(1840)冬,闵光弼、彭昱尧皆因赴会试终止《三管英灵集》的编校工作。
4.黄暄承担编校结集出版工作
黄暄负责《三管英灵集》最后的校勘和出版工作。黄暄(1784—?),字春亭,临桂人,咸丰十九年(1814)进士[105],翰林院庶吉士,官山西静乐知县(见黄泌等撰《临桂县志》上册《选举表》),后归乡任桂林秀峰书院山长,有《与益山房诗文集》。临桂龙启瑞曾从其学,龙启瑞有《黄春庭前辈暄招赏蔷薇赋此却寄》,另龙启瑞《经德堂文集》有《与益山房诗文集序》追慕黄暄师之风度,“读先生之文,犹忆躬陪杖履时,窗前蔷薇盛开,和光冲融,盎然心醉。日月更代,哲人徂逝,思之不禁邈然而增感也。”[106]
梁章钜云:“余抚桂林,延吕月沧郡丞主秀峰书院讲席,士论翕服。余常就咨地方利弊,兼以政暇谈艺,皆获益良多。惜其骤归道山。继主讲者为黄春亭邑侯暄。”[107]可见吕璜辞世的道光十八年(1838),黄暄接任秀峰书院山长之职。《三管英灵集》卷二十九存其父黄苏诗歌七首,诗下小传云:“原名道溥,字蓼园,临桂人,乾隆五十四年举人。”[108]其中《寄三儿暄》即写给黄暄之作,黄苏诗集当是黄暄所贡献,可能亲选其诗。因黄暄之才学及对广西教育的热忱,梁章钜离开桂林前将闵光弼未能校订的手稿交给秀峰书院山长黄暄,托付他完成最后的编校结集出版工作。梁章钜在《三管诗话》序言中说,由于仓促离开,《三管英灵集》“其编次之义例,卷数之分合,字句之歧伪,皆未遑手定也。濒行,乃以全稿归秀峰山长黄春亭明府。春亭沈潜好学,必能是正而督成之。”[109]
《三管英灵集》的“凡例”是由黄暄最终总结的,他将梁章钜、杨季鸾、闵光弼等人编选此集时所依照的预设选诗标准和体例有条理地编订;字句的最终校勘工作也是由黄暄完成的。而黄暄所编订的卷数却与梁章钜原本预定的卷数有所出入。梁章钜以为“约可编成四十余卷”,而由黄暄重新分卷。
考梁章钜《归田琐记》之《已刻未刻书目》曰:“《三管诗话》四卷,自序已刻”,“《三管诗钞》五十八卷,辑录广西通省古近人遗诗,已刻。”[110]
又考林则徐《诰授资政大夫兵部侍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江苏巡抚梁公墓志铭》著录梁章钜有“《三管诗话》四卷”,有“《三管英灵集》五十八卷。”[111]
又知梁章钜临行桂林前,将附于《三管英灵集》各诗家之后的“退庵诗话”摘录出来,因为“好事者皆以先睹为快,乃复略加删润,别为三卷,先付梓人。”[112]并定名为《三管诗话》。可见交给出版商刊刻之前,梁章钜曾亲自删冗去繁,略加润色,将《三管诗话》四卷变为三卷。而《三管诗话》中共有9条提及收录诗人诗歌入“《三管集》”。
由以上几条材料,可知梁章钜本欲将所编纂的广西诗总集命名为《三管集》或《三管诗钞》。梁章钜离开桂林后,仍继续关注总集的编校、刊刻等工作进展,黄暄最终将书名定为《三管英灵集》刊刻,刊刻时间当在梁章钜离桂后不久,《归田琐记》称“已刻”,因此至晚不超过《归田琐记》编纂的道光二十五年(1845)。
黄暄在“凡例”中交代模仿唐殷璠《河岳英灵集》故有此名,其意并不与梁章钜的意图冲突。黄暄也将卷数做了调整,重新录定,《三管英灵集》共五十八卷。而今梁章钜手稿和黄暄之写定本皆不存,仅存清道光刻本《三管英灵集》共五十七卷,桂林省城十字大街汤日新堂刻印,可能是出版商刻印前黄暄又做了修改,至于如何修改已不可知。对此,谢明仁教授认为:
梁章钜原来是把“喻猛颂和陈临歌”、“董京”、“士燮”、“陈仲伦”等汉诗收入集中的,黄春亭不仅改动了集名,也因“义例”、“卷数”梁章钜未亲自“手定”,黄氏删掉汉诗一卷后,卷数才形成了现今《三管英灵集》“二曹”放在第一卷这样的面貌。[113]
而梁章钜将“喻猛颂和陈临歌”、“董京”、“士燮”、“陈仲伦”几则诗事录入先期出版的《三管诗话》之最前,实在是因为“喻猛颂和陈临歌”、赞陈仲伦除虎的全州民歌皆为“粤西诗事莫古于此”,又云:“惜但曰‘郡人’,而不著氏耳”[114],也是因为诸“汉诗”与《三管英灵集》收录诗人诗歌的标准之一“不录无名诗人之诗”相违背,所以不选。梁章钜《三管诗话》引宋人笔记《曲洧旧闻》载秦观贬横州,有粤西无名氏诗人,为秦观事感伤,作题壁诗一首。并称“此为粤西宋人诗,以失姓名,故不入《三管集》。”[115]这些广西无名诗人之诗,无论何年代,都不见录入,而只收入《三管诗话》,以存其珍,只因梁章钜以收录粤西籍诗人诗歌为最基本的收录标准,而民歌之作者和唱者不定一致,且无名氏难以确考为广西籍,为严谨起见,皆不录。而董京避乱横州非粤西籍诗人,士燮只有著作,无诗流传,当然均不可能选入《三管英灵集》,因此黄暄删诗之说似难立论,黄暄如何改订卷数,后世之人恐难猜测。
综上所述,《三管英灵集》的编纂时间,从道光十六年(1836)六、七月梁章钜到任广西巡抚兼学政后不久,至道光二十一年(1841)夏四月梁章钜将《三管英灵集》手稿交付黄暄,再到黄暄最后编定结集,至少五年有余。由广西巡抚兼学政梁章钜主持编纂并亲自选诗,可考的编组成员有:湖南诗人杨季鸾主选诗与总司校勘,临桂诗人朱琦参与编选校勘;道光十八年(1838)秋,编校工作由杨季鸾、朱琦之手移交临桂闵光弼、平南彭昱尧,道光二十年(1840)年冬,闵光弼、彭昱尧上京赶考,没能继续编校工作;最后由黄暄校订结集。
三 《三管英灵集》的刊刻流传
《三管英灵集》现存刻本和抄本。
1.《三管英灵集》清道光桂林十字大街汤日新堂刻本
道光二十一年(1841)夏四月,梁章钜将《三管英灵集》手稿交付黄暄《三管英灵集》刊刻,刊刻时间当在梁章钜离桂后不久,梁章钜《归田锁记》之《已刻未刻书目》曰:“《三管诗话》四卷,自序已刻”,“《三管诗钞》五十八卷,辑录广西通省古近人遗诗,已刻。”[116]因此,出版时间当在梁章钜编纂《归田琐记》的道光二十五年(1845)之前。黄暄将《三管英灵集》五十七卷交付桂林省城十字大街汤日新堂刻印,此道光刻本刻工精细,十分清晰,线装,一函二十册,黄纸本。首页上,“凡例”二字下,有郑振铎的藏书章,朱方印“长乐郑振铎西谛藏书”;再下有况周颐章,朱长印“桂林况周颐藏书”。“目录”首页有“桂林省城十字大街汤日新堂刻刷”十四字。据民国年间吕集义的《广西诗征丙编·序》:“张、梁二家之书善矣、备矣,然不能无缺,且求之坊间与夫藏书之家,已不易得。”证明民国时梁章钜《三管英灵集》刻本已少传世。
今此总集清道光汤日新堂刻本仅存三本:一本存湖南图书馆,全本,毛泽东主席在1958年在南宁召开“南宁会议”期间,曾借阅过;一本存桂林图书馆,残本(所缺卷数据湖南本抄配补全);一本存国家图书馆,全本,为晚清诗人况澄、侄子况周颐收藏,后抗日战争期间郑振铎路经桂林,在书摊上购得,郑振铎飞机失联后,西谛藏书捐赠文化部,后归国家图书馆。此三种本子均属同一版本:道光刻本。2015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作为“广西历代文献集成.桂学文库”丛书之一出版,以灰度图的形式影印国家图书馆藏清道光间桂林汤日新堂刻本,将原刻本二十册厘为四册。
2.抄本
广西区图书馆和桂林图书馆均有存《三管英灵集》抄本,但抄本错讹较多,广西各大学师生曾以此本校注清代广西诗人的别集,既非善本,自然造成诸多错误,降低了校注本的准确度,也加重了校注工作的难度。
[1] 杨莹:《梁章钜与广西》,《中国民族博览》2016年第4期,第105页。
[2]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0页。
[3] 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桂林石刻》,下册,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1977,第294页。
[4]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1页。
[5] (清)梁恭辰:《北东园笔录》,卷二,进步书局民国影印本,藏国家图书馆。
[6] 清史编委会编《清代人物传稿(下编)》,第6卷,辽宁人民出版社,1990,第3页。
[7] (民国)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中国书店,1984,第263页。
[8] (民国)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中国书店,1984,第263页。
[9] (清)林则徐著,林则徐全集编辑委员会编《林则徐全集》,第5册文录卷,海峡文艺出版社,2002,第482页。
[10] (清)林则徐著,林则徐全集编辑委员会编《林则徐全集》,第5册文录卷,海峡文艺出版社,2002,第484页。
[11]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1页。
[12] (民国)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中国书店,1984,第263页。
[13] (民国)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中国书店,1984,第263页。
[14] 罗尔纲:《绿营兵志》,商务印书馆,2011,第389页。
[15] (清)梁章钜:《浪迹丛谈》,中华书局,1981,第68页。
[16] (清)梁章钜:《退庵随笔》,《卷七政事》,《续修四库全书·子部·杂家类》,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第253页。
[17] 陈锋:《清代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研究》,武汉大学出版社,2013,第615页。
[18] (清)陈寿祺:《福建通志》,《列传》,第71册,华文书局影印清同治刻本,1968。
[19]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0页。
[20] (清)梁章钜:《铜鼓联吟集》,国家图书馆藏道光刻本。
[21] (清)梁章钜:《楹联丛话》,卷七胜迹下,中华书局,1987,第89页。
[22] 卞斌跋:“岁己亥,茝林中丞规度其地,即起垣宇,刻五君咏壁间。”载于(清)梁章钜《楹联丛话》,卷七胜迹下,中华书局,1987,第90页。
[23] (清)林直:《壮怀堂诗初稿》,卷二,清咸丰六年福州刻本《和中丞梁茝林章钜先生修复独秀峰五咏堂纪事原韵二首》其一云:“咫尺名山不厌看,朝朝携客共凭栏。灵根拔地千寻起,孤石擎天一柱安。雨过诸峰遥送翠,霞明飞阁欲流丹。纤埃不到仙源路,尽日松声入座寒。”
[24] (清)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梁章钜著,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284页。
[25] (清)林则徐著,林则徐全集编辑委员会编《林则徐全集》,第5册文录卷,海峡文艺出版社,2002,第484页。
[26] 嘉庆十六年(1811),林则徐中进士,点翰林院编修,过三年,梁章钜亦返京,考取军机章京,充内廷方略馆纂修、大清通礼馆纂修等职。参见王碧秀、林庆元主编《林则徐经世思想研究》,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第177页。
[27] 李焱:《对联漫话》,中国文史出版社,2015,第70页。
[28] 梁章钜将京城翁方纲为中心的为东坡寿之文化雅集活动,带到了广西,影响广西的文化发展。
[29] (清)梁章钜:《三管英灵集》,卷四十四,清道光桂林汤日新堂刻本,藏国家图书馆。
[30] 钱仲联:《近百年诗坛点将录》,程千帆等辑校《三百年来诗坛人物评点小传汇录》,中州古籍出版社,1986,第151页。
[31] (清)张维屏:《花甲闲谈》,卷十五,清道光富文斋刻本。
[32] 《三管诗话》卷中,引吴嵩梁、陈用光题朱凤森《守濬日记》之诗,梁章钜与二人同为京城宣南诗社成员。
[33] 魏泉:《翁方纲发起的“为东坡寿”与清中叶以后的宗宋诗风》,曹虹、蒋寅、张宏生主编《清代文学研究集刊》,第一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第162~163页。
[34] 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桂林石刻》,下册,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1977,第276页。
[35] 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桂林石刻》,下册,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1977,第292页。
[36] (清)郭琳校点《楹联丛话》,《陈继昌〈楹联丛话〉序》,梁章钜著,鹭江出版社,1996,第3页。
[37]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0页。
[38]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1页。
[39]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1页。
[40]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1页。
[41] (清)郭琳校点《楹联丛话》,梁章钜著,鹭江出版社,1996,第5页。
[42] (清)郭琳校点《楹联丛话》,梁章钜著,鹭江出版社,1996,第3~4页。
[43] 陈庆元:《清代前期福建区域文学总集及诗话的编纂》,《中国典籍与文化》编辑部编《中国典籍与文化论丛》第六辑,中华书局,2000,第168页。
[44] (清)永瑢、纪昀主编《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百九十,海南出版社,1999,第1039页。
[45] 夏勇:《清代地域诗歌总集编纂流变述略》,《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1期,第6页。
[46] 张维、朱琦:《〈怡志堂诗文集〉校注》,朱琦:《〈国朝正雅集〉序》,广西大学硕士论文,1999,第203页。
[47] 杨盟修,黄诚沅纂《上林县志》,卷十四,台北:成文出版社影印民国二十三年本,1968。
[48]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83页。
[49]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20页。
[50]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20页。
[51] 转载自陈庆元《文学:地域的观照》,上海远东出版社,2003,第154页。
[52] (清)梁章钜:《三管英灵集》,凡例,桂林汤日新堂清道光刻本,藏国家图书馆。
[53] 林东海、宋红编《万首论诗绝句》,第三册,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第1328页。
[54]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48页。
[55]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84页。
[56]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95页。
[57]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73页。
[58] (清)梁章钜:《三管英灵集》,卷二十二,《桂林汤日新堂清道光刻本》,藏国家图书馆。
[59] (清)梁章钜:《三管英灵集》,凡例,清道光桂林汤日新堂刻本,藏国家图书馆。
[60] (清)梁章钜:《三管英灵集》,凡例,清道光桂林汤日新堂刻本,藏国家图书馆。
[61]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76~77页。
[62] (清)梁章钜:《三管英灵集》,凡例,清道光桂林汤日新堂刻本,藏国家图书馆。
[63]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页。
[64]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页。
[65]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0页。
[66] 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桂林石刻》,下册,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1977,第294页。
[67]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附退庵自订年谱》,中华书局,1981,第191页。
[68]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页。
[69] (清)梁恭辰:《北东园笔录》,卷二,进步书局民国影印本,藏国家图书馆。
[70] 湖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湖南省志》,第三十卷,湖南出版社,1992,第256页。
[71] (清)梁章钜著,白化文等点校《楹联丛话》,卷四庙祀下,中华书局,1987,第46页。
[72] (清)徐世昌编,闻石点校《晚晴簃诗汇》,卷一百四十,中华书局,1990,第6106页。
[73]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卷中,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50页。
[74] 谢正光、佘汝丰编著《清初人选清初诗汇考》,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第13页。
[75] 钱仲联主编《清诗纪事》,第十六册咸丰朝卷,江苏古籍出版社,1989,第11403页。
[76] (清)林昌彝著,王镇远,林虞生标点《海天琴思录》,卷四,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第87页。
[77] (清)徐世昌编,闻石点校《晚晴簃诗汇》,卷一百四十,中华书局,1990,第6103页。
[78] (清)欧阳厚均撰,方红姣校点《欧阳厚均集》,卷上,岳麓书社,2013,第81页。
[79] (清)陶澍:《陶澍全集》,印心石屋文钞卷九,岳麓书社,2010,第114页。
[80] 谢正光、佘汝丰编著《清初人选清初诗汇考》,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第296页。
[81]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卷中,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04页。
[82]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卷上,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69页。
[83] (清)张维屏:《桂游日记》,《国家图书馆分馆编“中华历史人物别传集”四十一册》,线装书局,2003,第299页。
[84] 张维、朱琦:《〈怡志堂诗文集〉校注》,广西大学硕士论文,1999,第55页。
[85] (清)张维屏:《花甲闲谈》,卷十五,清道光富文斋刻本,广州富文斋道光十七年(1837)刻清张维屏《桂游日记》三卷;道光十九年(1839)刻清张维屏《花甲闲谈》十六卷。
[86] 张维、朱琦:《〈怡志堂诗文集〉校注》,广西大学硕士论文,1999,第55页。
[87] 《退庵自订年谱》云:“丁酉,六十三岁,……又于独秀峰下,重建五咏堂,为诗纪之,远近和者百余家。”(梁章钜著,于亦时校点:《归田琐记》,中华书局,1981,第190页。)时间与《楹联丛话》、《桂林石刻》所载不同,道光丁酉即道光十七年,恐为梁章钜错录。
[88] (清)梁章钜著,白化文等点校《楹联丛话》,卷七,中华书局,1987,第89页。
[89] 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桂林石刻》,下册,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1977,第296页。
[90] 张维、朱琦:《〈怡志堂诗文集〉校注》,广西大学硕士论文,1999,第57页。
[91]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卷中,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00页。
[92]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卷中,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40页。
[93] 张维、朱琦:《〈怡志堂诗文集〉校注》,广西大学硕士论文,1999,第230页。
[94] (清)陈庆镛:《籀经堂类稿》,卷八,清光绪九年刻本。
[95] 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编《桂林石刻》,下册,桂林市文物管理委员会,1977,第276页。
[96]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卷中,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页。
[97]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卷中,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08页。
[98] (清)王拯:《龙壁山房文集》,卷四,台北:文海出版社,1970,第197~198页。
[99] (清)梁章钜:《三管英灵集》,卷二十二,清道光桂林汤日新堂刻本,藏国家图书馆。
[100] (清)王拯:《龙壁山房文集》,卷四,台北:文海出版社,1970,第198页。
[101] (清)龙启瑞著,吕斌校笺:《龙启瑞诗文集校笺》,岳麓书社,2008,第368页。
[102] (清)梁恭辰:《北东园笔录》,卷二,进步书局民国影印本,藏国家图书馆。
[103] 闵光弼与同县龙启瑞相交,闵光弼上京赶考曾受到龙启瑞的资助,道光二十年(1840),闵光弼未考中而离京,龙启瑞则留在京城,日后写有《对月有怀周受田归省蜀中李卓峰归省闽南周稻村闵鹤雏李鼎西旋里》思念归乡的朋友,“分飞鸿雁各天涯,极目关山隔暮霞。千里相思惟对月,几人作客未还家。春来远道迷芳草,别后丰台感落花。料得旧游堪念处,一时回首望京华。”参见(清)龙启瑞著,吕斌校笺《龙启瑞诗文集校笺》,岳麓书社,2008,第199页。龙启瑞另有作于京城思念闵光弼的《寓居保安寺赠闵鹤雏一首》:“清宵散步出回廊,微雨初晴一苑凉。闲看树摇知鸟宿,静闻风过辨花香。春寒似水流难尽,客意如丝理更长。惆怅小窗同剪烛,说诗尤记夜联床。”回忆二人在家乡临桂唱酬诗歌的美好岁月。参见(清)龙启瑞著,吕斌校笺《龙启瑞诗文集校笺》,岳麓书社,2008,第183页。《三管英灵集》卷三十二选龙济涛诗六首,龙济涛是龙启瑞的祖父,乾隆甲寅(1794)恩科举人,以大挑二等借补广西浔州府武宣县儒学训导,后升柳州府儒学教授。
[104]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页。
[105] 徐毅:《绥服远人清帝国治理广西的教化策略》,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第240页。
[106] (清)龙启瑞著,吕斌校笺《龙启瑞诗文集校笺》,岳麓书社,2008,第365页。
[107] (清)梁章钜:《楹联丛话》,卷十,商务印书馆,1935,第137页。
[108] (清)梁章钜:《三管英灵集》,卷二十九,清道光桂林汤日新堂刻本,藏国家图书馆。
[109]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页。
[110]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中华书局,1981,第121页。
[111] (清)林则徐:《林则徐全集》,第五册,海峡文艺出版社,2002,第482页。
[112]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1页。
[113] 谢明仁:《清代广西籍诗人的总集:〈三管英灵集〉价值略论》,《广西文史》2005年第3期,第92页。
[114]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7页。
[115] (清)梁章钜著,蒋凡校注《〈三管诗话〉校注》,卷上,广西人民出版社,1996,第59页。
[116] (清)梁章钜:《归田琐记》,中华书局,1981,第12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