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骨架
达莱在河岸边大口喝水。他的蛇毒未完全消散，全身燥热，眼睛布满血丝。
“你还是回人类的世界去吧。”达莱说。“这里太危险。”
他要撵走甜妮？
刚刚经历的一场战斗，表明甜妮不能适应野外的生存。野外不光有豺狗，还有灰狼、猞猁和黑熊。这些野兽都会袭击野猪。可能还会遇到更凶猛的野兽。
总有一次，达莱对付不了。
孤独的野猪不会活下来。只有融入猪群之中，成为野猪家族的一员，才能有安全保障。
达莱不想甜妮随着自己在野外白白送命。
“你还可以去甜水谷。长老们驱逐了我，却没驱逐你。你可以住威风洞。妈嫫喜欢脑子灵活的猪。妈嫫不喜欢我。但她喜欢你。”
“我们是双耳洞的野猪，无论多么危险，我们要一起面对。”甜妮坚定地说。
达莱的脸上一道血红的伤疤分外夺目。这头多灾多难的野猪，如果甜妮离开了他，他真的无家可归了。
“你和我不一样，不是一头野猪。”达莱说。
“我是。离开了山腰村，我就是一头野猪了。”
“你没有獠牙，鼻吻又短。你像一只绵羊，野兽轻易会吃了你。野外太危险，你走吧。”
甜妮觉得达莱瞧不起他，嫌他太弱小，非常生气。
甜妮气得快哭了。一想到达莱会嘲笑他的泪水，他又忍住没哭。
“我也可以战斗。刚刚我把豺狗踹到一边了。我有力气，我还有一身藤甲。”
“我和你一样，是一头真正的野猪！”
“要不我们打一架吧？”甜妮怕达莱不承认自己的实力，拉开了阵势。他快步向达莱冲过来。
达莱把甜妮推倒在水里。
冷水咕咕地灌到甜妮的嘴里。甜妮会游泳，可冷不丁被拉下水，身体一直下沉。
他摆动一下四肢，终于浮起来，大口喘息。身上的藤甲像个浮阀，一动不动，就可以浮出水面。
达莱好久没有露头。
“达莱！”甜妮叫道。四周除了河水声，就只有风吹树桠声。达莱去哪儿了，难道被河水冲走了？
他探着头，四处寻找。
最后水里总算溅出了水花，从河水中央露出了达莱长长的鼻吻。
达莱娴熟地在水里游动，忽地一个猛子扎了下去，又不见了。
“达莱！”甜妮又叫道。害怕达莱一个猛子扎下去，脑袋磕到了石头，昏死过去。却不料在河的另一头，达莱又冒出脑袋来了。他嘴里叼着一条大鱼，向岸上抛去。
“天天吃蘑菇，都吃腻了。今天吃点好的。”他又在水里逮了一条，抛出来，然后湿淋淋地从河里出来了。
甜妮也潜入水里，睁大眼睛。河水清冽，果然看到有鱼儿游动。他扑上去，鱼儿一下全跑了。
他只好空着嘴出来。
达莱已经在河岸吃鱼了。
“河里的鱼那么多，你一条也抓不住。你更打不过我。刚刚我推你下水，要不是你身缠保命的藤条，可能会淹死！”
“我会游泳，只不过没有机会下水。要练习一下。”甜妮不服气地瞪着他。
“我们赶紧走吧。这里是豺狗的地盘。”达莱吃完一条鱼之后说。
“和你一起出甜水谷是个大错误。我犯迷糊了。我要把你送回去。”
“你不找牦牛了？”
“当然要找。不管我找什么，总要离开甜水谷的。那儿的野猪我看不惯。”达莱拱着另一条鱼。
“你吃不吃？”
“我不吃你叼上来的鱼。”甜妮不领达莱的情。
“我也不想让你护送我回甜水谷。”
“那你要怎么着？”达莱问。
“我就在丛林里游荡，自由自在。渴了就喝河水，困了就睡在岩缝里，饿了就吃野浆果。”
“豺狗会来，灰狼也会来，还有蟒蛇和毒虫。你很快就会没命。”
“我不怕。我反正会死，回到甜水谷被喂食仙人草，和死差不多。回到我的主人那里，我又落在猪贩手里，那也是个死。”
“不如就死在野外。最终我是自由的。”甜妮态度坚决。
“这么看来，你也是走投无路了。”达莱说。
两头猪又一次向西方走。
他们警觉性高了，达莱走在前面，甜妮紧随其后，眼睛盯着两侧。他们翕动鼻翼，辩识周围的气味。
森林里的气息五花八门。
甜妮已知晓豺狗的气息，野猪的气息和毒蛇的气息。他还能分辩河水的气息。至于松脂与桦树皮的气味他早能辩识了。
陌生的气息让他警惕。
他闻到了猴子的腥骚气。
他们不知道前面是长臂猴的栖息之地。当他们靠近那儿，只见树上跃过许多的猴子，吱吱乱叫，石头上棕灰花耳的猴王正龇牙瞪着他们。
“快走，被猴子纠缠上，我们就脱不了身了。”达莱催促好奇的甜妮。他们很快向一处岩石裂缝外躲避。
他们越向里走，裂缝越狭窄。
最后，他们看到了出口的光亮。
只有一线光亮。他们松了一口气，以为是一条死路呢。
当他们走到狭小的出口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副完整的羚牛骨架夹在出口小小的缝隙里。
白色的骨架，身上没有一片肉，也没有一丝皮毛。一对长长的尖角直冲着天空。这头羚牛卡在石缝里很久了，经过无数的日夜，他的身体腐烂成土，骨架却留着当时挣扎的痕迹。全身扭曲，头仰向天空。他在岩缝之中过了多少天才死去？五天，十天，也许更久。
甜妮被眼前悲壮的场面震慑了。
可以想像得到，当时，这头羚牛一定受惊而奔跑，慌不择路，误入这条岩缝里。他以为两侧的石壁足够宽，能容下他奔跑着的身体。他一直跑呀跑呀，终于看到了出口。他加快速度，最后划拉一下，两侧的尖利石块划破他的腹部。
他受伤了，可是身体依着惯性向前冲，他被牢牢夹在石缝之中。他挣扎，皮开肉绽，结果依旧没法脱身。他仰天长号，却没有谁来救他。
达莱小心地上前，用嘴拱了拱，那副骨架轰然坍塌。胸骨断裂了。脊椎骨散落下来，头骨也落了下来。
一对羊角连着头盖骨，落在达莱的面前。
达莱用长鼻吻拱了拱。头骨与牛角非常坚硬。
“这不是我想要找的牦牛角。”达莱喃喃道。
这么逼仄的出口，即使清除了这副骨架，他们也没办法通过，只能折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