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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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雪落故乡

故乡。雪。

一个人的故乡,和雪有关,和雪的灵魂有关。

雪的故乡,和一个人有关,和一个人的灵魂有关。

西部。高处。

一个人的故乡。雪的故乡。

地理的高。精神的高。

一个人在流年里仰望的高。一个人的灵魂在流年里,常常和雪拥抱。

雪把冷送到人间。

激情而纯粹。

雪一波赶不上一波,见着面儿就往上扑,挨着缝儿就往里面蹭。

浑身的骨头被一群清纯得没有一点杂质的冷任性地包围,放肆地亲热。

在不觉间,身板就有了一种硬度,即使被日子拍打得瘦骨嶙峋,却也铮铮的,拍出一种金属的声响。

雪的故乡,本身具备一种天然的硬。

和雪拥抱,一个人迟早会明白,雪是另一种火焰,冷是另一种温暖。

时令早过了冬。

二月二,龙都抬头了。

接着是春分。接着是清明。

应该是老早到了踏青的时候,到了赏春的时候了。

放眼四顾,依然一片死寂。远远近近的村子,干干的,瘦瘦的,如同丢弃在荒野间的一具具庞大的走兽的骨架,格外的荒凉,格外的不堪。

又像几个被遗弃的老太太,在孤独、荒凉和冷漠间恓惶地寻找着赖以延续的东西。

一个人,或者一条狗,孤单的影子踽踽穿过村间的小径,随即被一阵裹着扬沙和灰尘的风淹没。大片的土地被蒿草覆盖,被荒芜覆盖。荒芜就像谎言一样,覆盖得那么真实。

恐慌,便在谎言上成长起来。

来一场雪,一次彻底的覆盖。

雪,是一种踏实。

雪来了,雪是雨的铺垫。就像春天来了,春天是夏天的铺垫一样。

雪一路跑着,来了。

接二连三的雪,丝毫没有停止奔跑的意思。

奔跑吧,兄弟!你得亢奋着,保持一种持久的奔跑。

从腊月,恣肆到正月。从一个季节恣肆到另一个季节。

跑着跑着,就跑成了雨。

溪流一样的歌在流淌。久久,不绝于耳。

雪,是一种喜悦。

天上下着雪,地上流着水,起床铃刚刚响过,校园的马路上老早就有孩子们的身影。红肿的手端着新领到的课本,在马路上来来回回地穿梭,反反复复朗诵着朱自清那篇有关春天的散文。琅琅的书声混合着雪声和流水声。

真听见了,春天的草芽儿。生长的欲望。欢快地噬咬。

汹涌的雪,让经年的沙尘悄悄遁迹。在雪花飞舞里,老房子敞着自己年久失修的破窗,颇像一只阅历丰富却突然惊恐的眼睛。

一场奔跑的雪,带来一种透骨的震撼。

飞舞着,洁白的雪花从遥远的天堂潇洒而来,用一种无所顾忌舞动着一种久违的酣畅。

雪,自己在春天,在落地的当儿,把自己变成水,在地上流着,往土里钻。

像谁的手,触摸谁的根。

雪变成的水,还是雪,是雪的另一种生命。

走过冬天的雪,在春天,用水的形式,完成着另一种使命。

这水的灵魂,依然是雪的灵魂。

从一滴水开始,趁着阳光上升。

云是人生,霞也是人生。

一个满头白发的人,

蓦然回首,曾经的云蒸霞蔚都是虚空。

他知道,热过之后,怎样用轻盈的姿态,把剩下的冷,舞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