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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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一波三折

熹平五年(公元176年),六月初的傍晚。

闷热的天气刚有少许的清凉时,“哇!”地一声清脆响亮地啼哭声,不合时宜地在皇宫内回荡起来。

“生了!生了!”忙碌的宫女们不停地往返穿梭着,同时兴奋地相互传递着信息。

“恭喜何主子,贺喜何主子,是个皇子!”

稳婆擦了擦额前流淌下的汗水,忙向还处于虚弱状态的宫女何氏报喜着。

“赏!”何氏此时全身早已用尽了气力,双眸勉强睁开看了一眼对方抱在怀中的婴儿,低喃说了一句后便昏睡了过去。

只是在睡过去的那一刹那,嘴角仍残留着一丝如释重负般的笑意。

此时的何氏虽然还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嫔妃,但是深受汉灵帝宠爱有加,又有多名皇子夭折在前,这又恰逢产下一名皇子,自然让这些后宫服侍之人另眼相看。

她们心中自然明白何主人即将母凭子贵,迎来一片坦途,于是更加悉心照料起来。

......

“哼!皇儿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怕后宫再无皇子存活,也不能让一个卑贱的屠户家女子诞生出皇子来,还是按事前的计划执行吧,事后凡参与者一个不留!”紧皱着眉头的董太后闻讯说道。

“唯!”身材修长,面容白皙的蹇硕深知两者间的不合,看了一眼对方不善的面色,连忙低头唯唯诺诺地应道,随即转身离开。

一般有点地位的嫔妃产完后,都会交给宫中的奶婆帮助喂养,这是东汉时期宫中的一种惯例。

刚生产完虚弱得仍处昏睡之际的何氏,并不知道此时外面走来一名身着宫中服饰的奶婆,在支开床前左右服侍的宫女后,便将睡在床边的婴儿抱起,然后匆匆地走出门外。

她在后宫内又接连穿过几个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处僻静庭院内的假山后面,将怀中的婴儿小心地递给了已经久候中的蹇硕,接着又从其手中,抱回来一个大小差不多的男婴。

“速将这名婴儿放回原处,然后由你在哺乳一段时间后,便可以称病请辞回乡了,走时我自会送你千两黄金的安家费,让你从此生活无忧。”蹇硕双手接过婴儿后,抬头冲其难得的笑了笑说道。

“多谢公公!”奶婆闻言后连忙欣喜地弯身一礼,也不在赘言便转身匆忙离开。

待对方转身的刹那间,蹇硕阴鸷的双眸掠过一道狠厉的目光,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婴儿,神情中似乎有些踌躇不定,过了一会儿,他转身便朝宫中深处极快地走去。

按照宫内的规矩,凡是新出生的皇子,必须在其左肩上点上一条蚯蚓般大小的金龙,事后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祛除,除非将身体内的血液完全抽空,这就叫金龙印,是皇室嫡系子弟觉醒皇家血脉身份的高贵象征。

这是宫中一直秘而不宣的事情,哪怕这个被替换回来的真正皇子仍然需要这样做,哪怕他意外流落民间多年,仍然可以凭借肩膀上的金龙印被皇家准确相认。

只是这点醒金龙印的过程相当之复杂,而且这种针刺的技术手法,只有皇家宗室一直隐秘的保存着,其它势力根本无法去仿制。

当皇家嫡系子弟长大后,无论其在饮酒或皮肤受到意外刺激时,这条代表皇家尊贵血脉身份的金龙,就会在原有的位置上凸现而出,平常外人根本无法从外面上看出来。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暗,后宫中各处的大殿内已经点起了一片片烛火,映衬着宫中的古老建筑,格外的肃穆与凄凉。

蹇硕穿过重重宫门与御道,来到一座庞大的宫殿前,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红墙黄瓦,金碧辉煌依稀可见。殿门上方有块硕大的红底金字牌匾,模糊写着太庙的字样。

庄严而宽敞的殿门外,站有两排腰跨长刀,衣着鲜明的禁军侍卫,远处更是有重重或明或暗的岗哨,不时走过一队队巡逻的卫兵,俨然标明着此处是宫中非常重要的禁地之一。

蹇硕并没有理会这些,仿佛他的面孔是最有效的令牌,在守卫视若无睹的面前,从殿门处匆匆地穿越而过。

在殿内经过七转八拐后,来到宫殿深处的一个不起眼的房间内,他将屋内的烛火点燃后,便将襁褓中熟睡的婴儿轻轻地放在红案枱上。

转身便从旁边的一处墙壁上开始摸索了起来,数息过后,墙壁上向两边无声无息地缓缓张开,露出了一处仅供单人进入的深幽地洞,他想也未想便钻入到了里面。

他边走边低头喃喃地说道:“真是苦了你这个刚出生的皇子,待觉醒龙脉后,便要将你禁锢起来,之后是死是活,可就全凭你的造化了!”

这时门外突然飘进来一位悄无声息的黑色人影,他左右旁顾一下后,便来到红案枱前,看了看眼前正在熟睡中的婴儿。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伸出手指麻利的往婴儿身上连点了数下,待其完全昏睡了过去后,这才放心的将婴儿从襁褓中抱了起来。

接着他另一只手,又从怀中将另一名喂完药正在熟睡的婴儿拿出来,然后轻轻放在案上,就这样快速地将两名婴儿互调了一番。

完成这些后,这名黑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闪身出了门外,虽然说起来话长,但前后也不过用了十几息的工夫。

恐怕谁也想不到,一个刚出生的皇子,竟然会被戏剧性的接二连三地调包。当然这包括从里间回来的蹇硕也没有察觉到,此时襁褓里的婴儿,早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

蹇硕出来时手中多了数个长条锦盒,他往婴儿处随意看了一眼后,并没有起什么疑心,然后将这些锦盒开始逐一地打开。

不一会的工夫,枱面上摆满的大小粗细不一的铜针,还有一些早已磨碎成汁的珍贵药材。

蹇硕开始将这些铜针往婴儿的左肩上一一刺入,刺入的部位各不相同,也深浅不一,看其下手熟练的程度说明进行过多次,虽然这样,他还是依然保持着小心翼翼。

整个点醒龙脉的仪式和过程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婴儿早已在刺痛中被惊醒,随即惨哭个不止,按照往常这个时间里,他早已顺利的完成龙脉的觉醒。

可是这次始终在最关键的激发时刻,却莫名其妙地失败了多次。

他曾为皇子皇孙进行点醒金龙印已经多年,眼前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婴儿,甚至在心里一度猜忌到,此婴儿的体内到底是不是皇帝的血脉。

鉴于此次情况特殊,他并不像往常那样重视,渐渐地心中开始不耐烦了起来,于是他又去暗格里取来一个小小的白玉瓶。

这个接近透明的程度的白玉瓶里,能够清晰地看出来里面,盛装着数滴鲜艳的血液。

他开始麻利地拧开瓶盖,再用金针伸入到瓶中,沾上着一点点的血液重新给婴儿刺了下去。

时间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只待他满头大汗过后,一条蚯蚓般大小,栩栩如生的金龙,开始迸射出刺目的金光,在婴儿的左肩上渐渐凸现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这幕景象如昙花一现般消失不见了,看到这种情况,蹇硕紧皱的眉头总算松缓开来,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因为按照以往的过程,血脉显现的时间要远长于现在,虽然这个婴儿血脉的觉醒时间要短暂许多,但他总算勉强完成了此次任务。

蹇硕完成这些繁琐的事情后,自于下面如何处理这个婴儿就好办多了,按照事前董太后的事前吩咐,这个新出生的皇子会秘密送到宫中一处废弃的天禄阁里。

......

“禀太后,奴才已经按照吩咐,将那贱人的孩子拘在那废弃阁里了!”蹇硕趴伏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回复道。

“嗯,有了这张底牌在手,看那贱人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我们就等她在不可一世之时,告她一个私通外人生下孽种之罪,让她遗臭万年,永无翻身之机。”

雍容华贵的董太后,将那织满金丝银线的袖口猛然向上一抖,似乎将此时心中所有的不满,都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可是......”神色有些迟疑地蹇硕抬头看了一眼董太后,欲言又止地说道。

“嗯?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董太后虽然已经年过中旬,但依然风韵犹存,无论高挑的身材,还是姣好的面容,却保养得如同少女般丝毫看不出实际年龄。

她将身体向椅背靠了靠,略有些慵懒地伸了个腰,再抬起那略有些姿色的脸庞不解地问道。

“我们替换的那个民间婴儿,本不具有龙家血脉,我是怕万一他们在进行觉醒龙脉时发现,然后再心生疑惑地给察觉出来,那不就......”蹇硕将心中的担忧恰当地说了出来。

“哼,我当是何事!本宫早就妥善按排好这件事,你自当无从忧虑,如果光靠你们这帮不成器的奴才......”董太后有些不满地喝斥道。

......

这个天禄阁原本是皇室储藏珍贵书籍的地方,虽然地大空旷只有一层,可是四周高大的书架上,早已层层摆满了历朝历代的竹简,书中内容包罗万象,天文地理无所不含。

刘宏自从当了皇帝以来,除了流连于香艳和荒诞之间,哪有时间去看这些藏书,基本将朝政都交于宦官处理。

渐渐地这所重要之地也变得荒废起来,甚至连天禄阁年久失修下都成了危楼,被宫中之人都早已将其遗忘掉,这次反尔成了这皇子的栖身之地。

由于何氏所生的皇子事后有大用,按照太后的旨意还不能让其死掉,蹇硕无奈之下只能给其配了个寡言少语的奶婆,并连同他们两人一齐禁锢了起来。

办完这些事原本准备回去覆命的蹇硕,却又半途折返了回来,生性多疑的他,生怕待皇子长大后,万一这个奶婆说错什么话来可就是他的失职,于是他便欲亲自动手割去奶婆的舌头。

急中生智的奶婆看出对方的顾虑,还未等其动手,便主动咬掉一截舌尖,以示自己的顺从。待蹇硕亲眼看到对方满口是血,并当面吐出一块血肉时,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完成太后交待的这些任务后,蹇硕便急忙找主子复命去了,此后宫中的残酷争斗,依然是如火如荼进行着,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有过稍许停歇。

刘辩的藏身之处是董太后深思熟虑过的,放在宫外她不放心,只能放在宫内,她才能时刻驾驭得了。

好在宫中占地面积实在庞大,更何况这种不起眼废弃之地地处偏僻,后宫虽然人多眼杂,但其中房屋何止千百间,所以倒也显得异常隐密,哪怕有心之人也无法一时寻到。

在何氏为汉灵帝诞下皇子刘辩后,灵帝虽之前曾得数名皇子,可是都先后夭折,深怕皇子“刘辩”也早逝,便把他寄养于道士家,同时欣喜之下,更是把何氏加封为贵人,隔年后又被追加封为皇后。

汉灵帝一生荒淫无度,嫔妃众多,所生的皇子也有十几个,但如今存活下来的只有两个,刘辩和刘协。

可是任其汉灵帝和何皇后如何的八面玲珑,却谁也没有想到,身边的大皇子刘辩居然是个假货。

可真正的“刘辩”却依然被深藏在宫中,甚至这些年来,连他的亲生母亲何皇后,都未曾对身边被调包的“刘辩”有所生疑。

后宫之中,董太后与何皇后或明或暗的争斗,也随着时间越发激烈起来。此时的东汉末年,中原大地灾祸连连,朝廷官员愈加腐败,百姓食不果腹,对朝廷的不满和失望已然达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