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西平因身体的虚弱,早已失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分辨能力,脑子里一门心思只想着早点到疾控中心,做完胸透去拿免费治疗肺结核的药物,好早些坐班车赶回去。
金红虽然看到了西平,向西平迎面走去,但她并没有主动跟他打招呼。
她甚至觉得,西平其实也看到了她,只是不肯原谅她所以才装作没有看到她而已,既然这样,自己又何必自找没趣呢。
于是,曾在几个月前两个还最亲密的人,在几个月后的今天,就这样形同陌路而擦肩而过。
时间是把杀猪刀,它不但可以让美人迟暮,还可以让关系最好的人变得陌生。
西平在市人民医院住了五天,没日没夜整整打了五天的吊针,交的五千块钱押金很快便花光了,在医生催他继续交住院费时,西平不顾医生的劝阻决定出院。
在住院的五天里,西平没有吃过一顿饭,除了挂水就是喝水,到第五天时,西平发现,如果继续住院的话,就算不病死也会饿死。
难怪有人说,其实很多重症患者的死因并不是病死的,而是饿死的。
所以在母亲得到医院通知补交医疗费时,西平坚决出了院。
主治医生当着西平跟母亲说,若出院的话,以后可能再没有治愈的机会。因为这次若没有治愈,就会产生抗药性,以后再用药也没什么作用。
母亲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瘦骨嶙峋的儿子。西平要母亲不要听医生的话,说这是医生一向惯用的伎俩,这样说只为骗病患的钱而已。
医生听了西平的话,脸色变得铁青,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就转身进了值班室。
西平随着母亲回到柳树镇,家里已没有刘晴的身影。当西平问起时,母亲才告诉他说,刘晴在前两天已经抱着孩子走了,是她婶婶和堂哥过来把她接走的。
西平心里一阵凄凉,却没有怨恨刘晴,毕竟自己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指望她留在这里给自己送终吗?
母亲要西平放宽心,说她去问过神,西平可以活到八十九岁,三十六岁之前会发大财。
西平苦笑不已,自己都已经这样了,母亲却还记着神婆说的话,不知真糊涂还是故意这样说来安慰自己。
家里养了十几只鸡,有七八只母鸡,每天能捡到四五个鸡蛋,母亲每天早晚用红糖煮两个荷包蛋给西平吃,吃了不到半个月,西平竟然逐渐好起来,头晕眼花耳鸣的症状消失了,腿上也有了一些力气,可以出门在外面走走。
在他在村里缓慢踽踽独行时,村里有些好心人会招呼他在自家门前坐坐,问他现在病情好些了吗,又劝他去医院治疗,不要舍不得钱,毕竟人比钱更重要。
一个星期之后,西平又去了市第一人民医院,那个主治医生看到西平始终没有一个好脸色,当西平说想再入院治疗时,医生摇头很不客气说,隔了这么久已经没希望了,一是你的身体有了抗药性,普通的结核药已经没有什么效果,二是你还患有肝硬化,根本抵抗不了结核药的副作用,治疗和不治疗都是死路一条,既然这样,你还不如在这不多的时间里,好好在家里呆着,何必把钱扔在这里。
西平转身要走,医生又把他叫住,说可以去慢性传染病疾控中心去看看,那里可以免费拿到药。
西平出了人民医院,因疾控中心离医院比较远,打了一个面的过去,进了疾控中心,值班主治医生看了西平的资料,口气变得亲热许多,说他也是柳树镇人,是谢家村人。经过一番问询,谢医生竟然是西平一个同学的哥哥,已经在疾控中心工作有些年头了。
谢医生先让西平去隔壁做了一个胸透,做完胸透,谢医生拿着片子对着灯光照来照去。
西平问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谢医生说,比你更严重的病人我都治愈过不少。
西平的心情顿时安稳许多,心里暗暗庆幸能在这里遇到熟人,再次相信老天果然没有绝人之路。
谢医生给西平开了二个月的药,又让他去旁边科室拿了护肝药。结核药是免费的,做胸透也是免费的,护肝药二十块钱一盒,拿了八盒。
听谢医生说要吃十个月的药,这样算下来,花费也只需一千来块即可,心里又松了一口气,毕竟家里的钱已经剩不了,自己又长时间不能做事赚钱,母亲年纪又那么大,总不能让年迈的母亲为了钱没天在外面没日没夜做事吧。
西平相信,自己只要按时吃药,肯定有治愈的一天,到时他又可以出外继续赚钱,让母亲过上一个安逸的晚年。
金红做班车回到莲花乡,刚下车就看到不远骑着脚踩人力三轮车的公公。
公公带着草帽顶着烈日正睁着每一个下车的人,当看到金红拉着行李箱下车时,眼前一亮,推着三轮车来到金红身前,笑呵呵帮着金红把行李箱放到三轮车的后厢里。
金红看着满头大汗的公公,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感动,问公公什么时候到的。
公公没有回答她的话,拿了一个草帽让她戴上,笑着说,你婆婆在家做好了饭,军军也在家里等着,快坐上去,早点回去,军军见到你非乐坏不可。
金红爬上三轮车,后厢竟然还放着一个矮凳,心里一阵温馨,没想到公公还挺细心的。
公公见她坐稳了,踩着三轮车向靠山村骑去。
金红看着公公佝偻的后背,心里有些感慨,公公年纪并不是很老,还没满五十岁,看起来却像有六十多岁的样子,一头花白的头发不说,甚至连胡子也白了不少。幸好精神气还足,做事也算利索,倒没给做儿女的添什么负担。
空气很闷热,金红坐在三轮车上,流动的风撩起她长长的秀发,从她那短短的裙子底下钻入,肆意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摩挲着。这是一条乡间的柏油路,路面上有不少沙尘和石块,弯弯曲曲地在低矮的山丘间延伸着,一直通向那个叫靠山村的小村庄。
旁边的树林里一群鸟雀在叽叽喳喳地欢叫着,使静谧的乡村世界生趣盎然。斜阳穿过对面的树林,洒落一地的金色。
回到家的时候,军军坐在大门口,正眼巴巴地盯着由远而近的她,还没等车停妥当,军军便跑了过来,嘴里喊着妈妈。
军军已经三岁了,长得虎头虎脑,人见人爱。
“崽崽!”金红一把把他抱了起来,在他红苹果似的脸蛋上狠亲了一口,“想妈妈了吗?”
婆婆从屋里出来,笑着说,昨天你打电话回家,得知你今天回来,军军高兴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从早上一直守在门口,看你有没有回来,一个上午问了不下二十遍。
说着话,一家人进了屋里。屋子还是八十年建的平房,中间是厅房,前厅中栏前当着一张八仙桌,中栏上贴满了年画。后厅是厨房,左右两边是住房,金红和老公的房间在右边的后厢,右边前厢以前是小姑吴亚楠的闺房,小姑出嫁后,房间还留着,方便小姑可以随时回娘家,有时有亲戚朋友上门,也有个住宿的地方。
公公婆婆住在左屋前厢,后屋放着一些农用家具和稻谷。屋后有一个小院,小院不大也不小,栽了两棵柚子树,倒让小院显得生机盎然阴凉许多。
金红抱着军军回到右边后厢,屋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床的毯子和枕头散发出淡淡的肥皂香味,一摸就知道这是婆婆刚洗过的,床上蚊帐也是新的,看来因为这次自己的回来,婆婆提前做了不少功夫。
吃饭时,婆婆告诉她,说前两天你三嫂俊秀过来过,要你回来记得去村卫生所检查一次环。
金红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俊秀的老公是吴亚利的堂哥,在村里做妇女主任,专管村里妇女上环照环的事,因为有亲戚的关系,平时没少照顾金红,比如别的人家的女人,三个月就要检查一次环,金红却半年才检查一次,有时有事推迟几天也没事。
吃完午饭,金红感觉浑身都黏糊糊,便拿着浴巾就进了后院的冲凉房。
冲凉房不是很大,光线也暗。她索性把靠外的窗户打开,这才一件件地脱掉束缚在自己身上的附着物,曼妙的身体完全暴露在这闷热的空气中。
洗完澡,金红裹着浴巾出来,公公正坐在后院屋檐下的台阶上抽着旱烟,见她只披着一条浴巾出来,两条白白亮亮的大腿全在阳光下,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双眼顿时变得有些火热。
金红早已注意到公公充满渴望的目光,心里一阵暗暗发笑,她早已习惯了男人的这种目光,也享受被男人这样盯着的感觉。没想到平时老实巴交的公公也被自己傲人的身姿吸引住,这让她如何不暗自沾沾自喜?
金红看了看屋里,没见到儿子,问军军呢?
公公听到金红问他话,赶紧把眼光移开,讨好笑着说,他婆婆带军军去睡午觉了。
金红没有再问,笑了笑便扭着身子回到自己的屋里。
躺在床上,金红没有睡意,望着顶上的楼板,计划着该如何让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