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太过鲜活…
天色大亮后,初月才珊珊来迟的出现在王一的小竹屋中,她第一个举动就是前去为王一把脉。
虽说以她的医术尚不得出诊为人断病,可脉象是否平稳她却还是判的出来的。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她的阿九师姐已经窝在她师父身侧睡着,那张床本就只是一张单人床而已,这会因为挤了阿九,便显得很是狭小,初月好不容易才在两人的缝隙中找到王一的手。
两指轻轻搭上,察觉那平稳有力的脉象候,初月的心顿时落回了它该在的地方,又贴心的将她师父的手放置在她腰上。
做完这些,初月的小脸上才有些苦恼来,她也想要陪着师父……
可看着本就拥挤的床,显然是再也挤不下她了。
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抿抿嘴,走了出去,还透露着一股子急切。
不一会儿,小小的认而有回来啦,只是手里抱着一个铺盖卷儿~
最后,在这间不大的竹屋李,一大两小的睡下了三个人……
殊不知,王一早已在初月进门时便已经苏醒,只是她懒得睁眼懒得说话,懒得再动罢了,哪知那小丫头竟然进进出出的,结果吵得她半点睡意都没有之后,自己睡得昏天暗地。
王一无奈,不禁感叹,自己这是什么命啊!
受个伤就没养到好的,外伤也就罢了,反正她耐疼痛能力极强,只要修养几日,她就能面无异色,可这内伤是如何?
先前的内伤可时拖了四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看着痊愈的可能,结果呢?又呗赤雪误打误撞给折腾的半废!
她一边要教导孩子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善人”,一边还要忍受难言都肉体之痛苦,何苦哀哉啊!
着以上的且不提,就说着初月小丫头,分明就是一张纯白宣纸,而她呢?
莫说纯白,只能说不算是纯黑。
就连阿九她都教的似是而非,一个孩子学坏简单,学好却是极难的,她原本是不打算收初月的,只是想要阿九he她一起沾沾她的纯真,可如今,她怕是不想收也得收了!
毕竟,她也算是欠了人家神医谷的人情了。
钱财好还,命好还,人情却是最难还!
王一再次闭目养神片刻后,再睁眼时,已经两眼精光,虽唇色仍显惨白,可但看那眼神,谁都不会认为她是个体弱之人。
她轻巧起身,许是阿九对她的气息太过熟悉,鼻翼耸动了两下,再次睡的十分安稳。
她一出门,便看到了门外背对她而站的初尘,一身白衫绣银色花纹,腰间一摸湛蓝,极为别致。
那人回过头,视线不经意间扫向她的腰间时,眉头紧的一皱。
王一腰侧的伤,半点都没愈合。
本来应该结痂伤口,因为接二连三的动作而崩裂,昨夜更是泡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药浴,没有溃烂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王一却像不知疼痛般,冲着初尘缓缓施一礼,道:“多谢令慈,昨夜救命之恩。”
她道:“其实,细算下来,我昨晚上应该说是被初尘公子连累的才对……”
她话还没说完,似乎初尘就已经被她的语言给惊醒了一般,忽然开口打断道:“许前辈,一只手被断,筋脉受损,本就并非十成的功力,现在更是只剩三四成。”
王一却是无波无澜,甚至眼皮都没产一下,这般情况,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许枫找上她之后,她和他交手后,她就发现了许枫的异样,若是只对上一个暗一那般的人,许枫还有几分胜算,可对上三个,再一激动,许枫基本上是没有胜算的。
命还在,不过是被留下受折磨罢了。
她抬眸,轻声道:“命还在,手没了而已,不握剑,不沾血,又不写字,留着也没什么大用。”
本想说什么都初尘立刻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他有些陌生。
才短短两天时间罢了,他已经看到了她多少不同?
初见那夜,昨日,昨晚,还有现在。
四次,给他留下了四个不同的印象。
他看了又看,大概这人实在是太会掩藏情绪,他实在是瞧不出,她现在这般无所谓到底是真是假……
“你到底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为何对于我神医谷中的众人都能关怀备至,却对与你同行的人如此……”
初尘话还没落地,王一就声音极轻缺毫不掩饰其中嫌恶的说道:“如此不闻不问?还是如此冷血淡漠?”
初尘被她呛了一句,忽的,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凝视她良久后,喃喃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一眯起双眼,朝着烈日的方向,轻声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初尘公子,我本就非善人,不过是被仁善之人教导过一番罢了,得以心是红的,血是热的,可,那并不代表,我就要笑对所有人。”
初尘有些意动,又有些迷茫,他似懂又非懂。
不管她到底是何意思,至少有一句她是对的,她昨夜算是被他连累的。
这伤,惨成这样,也和他有不少干系!念及此,初尘径自点点头,道:“你的伤,只怕是需要再次换药了,有血渗了出来。”
“嗯?”王一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疑惑,随后才意识到初尘说的是什么,她笑了笑,道:“不妨事,拂晓时分谷内也是乱作一团,只怕这人也是刚刚歇下吧,等到日头高照再换药也不迟。”说完,王一睁开眼瞧着初尘,又道:“说起来才想起来,谷内怎么样?可有什么损伤?”
初尘摇摇头:“谷内无一人伤亡,似乎的确是仅针对我一人罢了,除了你和许前辈,再无他人受伤。”
顿了顿,他耳尖泛红,面上看似极为镇定的说道:“要不,我来替你换药?”
王一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特别是那双略带闪躲的眼睛还有泛红的耳尖,像是在无声的邀请人去出手调戏板,她倒觉得好笑,心底却更为羡慕,羡慕这神医谷,地灵,人杰,便是手染鲜血的人,也是心思极为纯净的。
不过是腰侧的伤,便是换药,她也不过是撩起中衣衣摆罢了,除了那伤,什么也被人瞧不去。
她不介意,只是看着初尘觉得好玩儿,不由出声调侃道:“男女授受不亲啊,初尘公子若是将我的肌肤瞧了去,那是不是这往后余生,公子都要负责了?”
初尘耳尖已经红的似血,虽然心知王一是故意调侃,可他自己知晓,他在刚刚那一瞬,已经联想到了她所说的往后余生。
他们便在这神医谷中避世不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种种草药,救救人,而他则为她,也这神医谷,守出一世安宁。
所以,他明知是假,仍旧故作不知,低声道:“若是你愿意,余生便请多多指教。”
他带着羞,盯着他,她带着独有的清冷不闪不避,一阵风吹过,王一的发丝飞舞,一缕俏皮的青丝遮了她的眼,初尘抬手为她别在耳后。
她忽然笑了,发自内心的小,如玉兰花开。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的这般有灵气,这般单纯,那双总是如黑洞般的眼眸都笑的瞧不见了。
一笑,她的伤口就泛疼,一疼,她的泪就掉了下来,她不想再笑也不想再流泪,可她止不住笑,也不止不住泪。
就连她腰间的伤口都在凑热闹似的往外又一次冒了红。
“你……你怎么了?”
初尘眼睛见了她的泪滴,鼻尖闻了她的腥甜,顿时慌了神,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他想要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时,她阻他了。
她不笑了,自己抬手将泪弹了去,眼角带着些残留的笑意,看着他,说:“这个玩笑可真无趣,你可是初尘公子啊,声名显赫的第一阎王啊,只有天真的人,才会说天真的话,世间浮沉这般久,我倒是没想到,初尘公子能仍旧不染尘埃。”
初尘闻言,收回手,背于身后,不悦道:“你这是何意?我之所言,皆出肺腑。”
王一没有立即回答他,先是低头摁了摁那冒血伤口,似乎是斟酌了一番伤势,这才抬头看向初尘,只是那眼神像是看的是初尘,又好像看的不是初尘。
那清浅的笑意再次浮上脸庞,王一的手指在初尘的视线中一点一点接近他的额头,随后沁着凉意的指尖落在他的额角处,顺着他的发际,下滑的极为缓慢,指尖滑到他的太阳穴时,王一已经嘴角噙笑的闭上了眼睛。
清晨的阳光下,两人的衣摆交错,最后那指尖覆上了薄唇,似是像在让他噤声一般的微微施力压着。
初尘不解的看向她。
她道:“你知道,为什么赤雪要抓你吗?”
她食指移开,大拇指却压了上去,连带着上半身前倾,两人几乎是紧贴,她道:“因为你这张脸,和当初的初雪大人,实在是太像了,唯一差别甚大的就是,那双眼睛。”
她像是在自语一般,将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初雪大人的眼睛从来没有半分的侵略性,而你,太过鲜活了。”
初尘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大大的退后了一步,他沉声道:“我是初尘,只是初尘!”
阳光下的姑娘,施施然的背过身去,她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