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河

因溃沙急流而得名，

因浅深不定而得名。

一水远从大漠来，

一水远从昨日来。

无定河，无定的河。

养育了米汁如脂的米脂，

与金戈铁马的古绥州。

河边长满了沙蒿、枣刺、菅草和苦菜，

也开放百合、忘忧、胭粉花和十样锦。

一条将士饮马磨刀的河，

一条女子洗涤红布衫的河。

尽管是无定河边柳，

却也疑江南雪絮。

无定河，无定的河。

两岸皆是异域，

听觱篥夜夜伤客心；

两岸处处故乡，

常是那一曲

“提起个家来家有名，

家住在绥德三十里铺村……”

一条骚扰田园沃土的河，

一条浇濡糜谷扁豆的河。

说什么自古沙场点雄兵，

却也是蚕姑采桑上垄头。

无定河，无定的河。

流水沉吟着唐人陈陶的诗句：

“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

河水流入一九八三年秋天，

摄影机正在拍摄

路遥的《人生》……

无定河呵，

从陕北高原

注定要纳入大河的河。

《长安》1983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