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谷文集(卷六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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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博客拾零

见到韦昕

“老杨,又见到你了。”

在省医院干部体检等候室,我看见了前辈杨韦昕,拉住他的手,感到亲切。

老杨说他是1931年生人,比我父亲大一岁,80岁的老人了,仍精神不减。他说他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西北大学中文系的学生,那时我还不曾出生。我说,咱还是校友,我是晚辈。他的系主任是傅庚生,他的同班同学蒋树铭又是我的系主任。傅先生给我们讲唐诗时,已经老迈,可他谨慎的微笑中诗意洋溢,其陶醉之态让人难忘。蒋老师总是笑容可掬,一起挖过地道,课讲得也爽朗。我的同学李志慧当过后来的文学院院长,常识深厚,字也好,前几年也退休了。这么一说,前后半个世纪,三四辈人过去了。

似乎,我有点不敬,怎么称八旬老人老杨呢?我觉得,当年这么叫,如今也这么叫,亲切,不作假。就像当年叫李若冰老李,后来叫李老,而不叫李主席、李厅长、李部长,他听着也亲,我们叫着也亲。似乎也不习惯现在的满世界叫老师,当初好像为你教过书的老师才称老师,不可随便乱叫。如傅庚生、刘迟生、单演义、杨春霖几位教授,才可尊称先生,也不是如今的先生满天飞。人叫我老和,近年也叫我和老,叫着叫着也就老了。这么,我就叫老杨为老杨了。

他说,作协的老人手不多了,说到贺抒玉、王绳武、王丕祥、问彬等前辈,都已步入耄耋之年,令人敬重。作协那个绿树婆娑的风景简洁优美的平房小院落,早已不复存在。

老杨笔名韦昕,历史小说写得很精彩,有文集行世,也当过《延河》副主编,做过省作协领导。我七十年代开始学习写作,受过他的教诲,他总是和蔼可亲,鼓励后学,没有什么架子。至今,他的样子没有变,神情依然,让我感觉可靠而温暖。

“老杨,回头聊。”

2010年7月27日

博文书店

那天下雨,路过博文书店,购《唐代寺院》等书。问有无《秦岭》,店主说有。找到刊登拙文《忆长安》一期,欣喜,购得一册留存。小利寄我的被人拿去读了,若让再寄不忍打扰,或前去取,打的花的钱,不如当下购得方便。一路雨中散步回来,没带伞,蒙蒙春雨未湿衣。小记。问候小利。

2014年3月18日

偶想

燕子归来捎春信,

背坡余雪了无痕。

老夫抬眼原上树,

满枝嫩芽皆乡音。

2014年3月10日

甲午年清明公祭轩辕黄帝祭文

公元2014年4月5日,甲午马年,清明时节,万木复苏,莺飞草长。华夏赤子,顶礼膜拜,恭祭始祖轩辕黄帝曰:

吾祖轩辕,始创文明,平定天下,功垂千秋,万古流芳。五千年根脉相连,九万里山河浩荡,人间正道沧桑。世纪百年,岁月蹉跎,睡狮一旦醒来,声威四海远扬。回首蛇年,蛟龙潜海,航母入列,护卫我神圣海疆。神十天宫对接,嫦娥玉兔奔月,放飞我科学翅膀。恰逢盛世,天时地利人和,龙马奔腾,气宇轩昂。万众一心,推进深化改革,继往开来,实现兴国安邦。勤政廉洁,反腐崇俭,体恤民情,树公平正义之风尚。安居乐业,造福百姓于小康,励精图治,共创民富国强。民族团结和谐,若春风大雅,两岸三地携手,著秋水文章。同一个祖宗,同一个中国梦,江山与英雄,锦绣胜景在望。且看我中华复兴,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如磅礴日出东方。桥山沮水,华裔敬仰,祭礼大成,薪火留香。昭告我祖,佑我家邦,祈福我族,地久天长。

2014年4月1日

寄和其薇十周岁生日

西安雨雪霏霏,

呼唤远方薇薇。

十年哪儿去了,

何时彩云又归?

段杏绵

读到韩石山兄怀念杏绵老师博文,转身从书架上取下《马烽短篇新作》一书,有题签“和谷同志正之 马烽 1990年春”。

扉页夹有一信,中国作家协会信笺:“和谷同志:您好!寄来的书收到了,谢谢!因马烽调来北京,我随他来,以便照顾,过二年我们还回山西去。马烽最近没出新书,只好把过去的送您一本,这本以前以为没有了,来京前收拾要带的东西,才又翻出来,就带来了,正好装点您那书柜。祝您创作丰收!马烽问好,不另,请原谅。致敬礼 段杏绵 1990年4月8日”。

我曾与段老师一起参加中国作协深圳西丽湖创作之家笔会,历历在目,却已过去了二十四年。深切怀念杏绵老师!

2014年4月1日

山羊过独木桥

答记者问:怎么理解陕西高考作文《山羊过独木桥》?

无规则不成方圆,独木桥只能过一只山羊。

也许在人类想来,作为动物的山羊,在过独木桥时大概会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得拼出个你死我活,分出输赢。然而作为动物的山羊,有顺从秩序的生存经验,也有自我保护与互让的本能,不完全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

童话中的山羊,更富于情感和人性的色彩。

面对学校运动会“山羊过独木桥”的项目,是一种模拟游戏,是人作为高级动物在文明进化的异化中,需要回归某些天真、善良、淳朴、友好的天性,山羊便成了示范的对象。

学生从独木桥两边同时上桥通过,在桥中间时两人相遇,按规则会有一个人被挤兑下桥,另一个人通过,这是常理与习惯,比如应试教育。

但在今年这个项目的预赛时,有一对同学在桥中间抱住转身,双双通过,游戏则转换升华为一种心灵的冲撞与和好,或叫变通,寓意奇妙无比,应视为共和双赢,有现实生活的思考、剖析和睿智的见解。

世间凡事,从来不是以成败论英雄的。裁判认为这样做有争议,争议之后应该给两个同学得满分就对了。

老陕的颡

就像流行语中的酷、屌丝、高端、档次等等一样,近年常听乡间人说,谁谁的颡好、颡不对、颡有问题、颡有毛病,颡字的出现频率较高。

颡,是陕西人的方言土语。我年少时在乡间,言语中常说颡大、颡疼、颡长得不对。断文识字后,颡字少见,也似乎土得掉渣,便用头字取而代之。如剃头,颡上的虮子明摆着,也变成了头上的虮子明摆着。后来进城接触老陕之外的人,又到海岛上,你如果说到颡,人家误以为是啥,啥是啥?颡字便渐渐在自己的言语中消失了。

老陕有一种吃食时兴,叫老鸹颡,通常写成了月字旁天字底一个非字加一横。是把面粉和成糊状,用筷子夹成不规则的形态下到开水锅里,像老鸹脑袋。如果起名甲鱼老鸹颡,也就上档次了。

溯源寻本,颡,sǎng,形声。字从桑从页,桑亦声。页指人头。桑指桑树。桑与页联合起来表示桑树与人头齐平。本义:额头。说明:古代桑树通常比较高,需要采桑人架梯子爬到上面去采叶子。与人头等高的桑树容易采摘,不用爬梯。所以古人特地为这种与人等高的桑树造了颡字。稽颡,即叩头、磕头。

如东汉许慎《说文》:颡,额也。从页,桑声。《庄子·外篇·天地第十二》:三曰五臭熏鼻,困惾中颡。《孟子》:可使过颡。《孔子家语·困誓》:河目龙颡。唐杜甫《义鹘》:修鳞脱远枝,巨颡拆老拳。《仪礼·士丧礼》:拜稽颡。注:头触地。

由此说来,颡不是一个土词,俗词,而原本是一个雅字,一个经典字词。

乡人为何捡拾起老土的字词,不说谁谁的脑子好使或有问题,却说成颡好使或有问题,听起来解馋。过了几十年的语言演化,颡,又焕发出了鲜活的生机,开始在乡间流行普及。

2014年3月17日

奢华的空地

我曾在茫茫的南海上航行,总眺望远方,想看见一座小岛或地平线。

我也做过丝绸之路上的旅人,在塔克拉玛干大漠中跋涉,盼望遇见一个人,看见一株草。

在黄土地的沟沟凹凹里游走,也希望路经一户人家,望见一缕炊烟。

而在这钢筋水泥建造的摩天大楼的世界里,环视四周,不远处即遮住瞭望眼,连天空也被切割成了不规则的碎片。你好像是站在一个天井里,只好把脸仰得高高的,才能确认你是站立在大地之上。

突然,我侧过身子,从高楼的阳台上,俯视到了楼群间的一块偌大的空地。

这是一座学校的操场。周围有城里已经很少能见到的高大的白杨树,护卫着中间一片静静的空地。孩子们上早操的声音,原来是从这里生长出来的,然后扩散到了周围的楼群间,叩问着鸽子笼一样的高高低低的玻璃窗户,让封闭其内的睡梦中的人们苏醒。

孩子们上课了,这片偌大的空地就那么空着,闲着,逍遥着,只有几只小鸟在空地上散步,然后,在它们情愿的时候,展翅飞向天空,自由地飞翔。似乎,这么阔大平坦的一片空地,是小鸟们起落的滑行跑道。

的确太奢华了,这片安静的空地。你让人感到了坚实大地的存在,感受到生养人类的土地的温暖。

因为它置身于一座年代久远的学校里,这片空地也许是年过花甲的老人曾经读书的地方,曾经谈情说爱的角落。它一直存在着,是在等待故人的回访,所以才不肯消失。

它的地气,也许滋养着周遭的一切,包括穿行在街巷的车辆、行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穷的富的美的丑的,不管是什么人,大多不会知道围墙内的这片空地的存在,和与他们的关联。

这都不要紧。放学之后,有一个小姑娘没有按时回家,躲在空地上静静地读书。此刻,她是这个天堂里的公主。

我站在高高的楼群的阳台上,看见空地在周围一切物象的最低处,一片深深的凹地,好像整个城市的小姑娘般的脸上绽放的一个美丽的酒窝儿。

2014年3月12日

观赏《延安保育院》

我是从事文学写作的,偶然机会作了舞剧《白鹿原》编剧,参与过实景舞剧《长恨歌》的合作。前年在北京观看过舞台剧《延安保育院》,感触很深,这次又在延安观赏此剧的新版,觉得提升了许多,可以说是有了质的飞跃。

从序幕到尾声,编导在剧情设置上可谓独具匠心。一位女战士牺牲了,留下了一个叫宏远的男孩。另一位母亲,也就是保育院的院长阿姨,在转移时丢下了自己的小女儿,放羊老汉为救这个女孩牺牲,在渡黄河时院长阿姨又为救这个男孩而牺牲,男孩喊了一声“妈妈”,然后是黄河水铺天盖地,戛然落幕。看似简单的剧情故事,围绕母爱、亲情、母子情、战友情、军民鱼水情,在生与死的抉择中层层展开,环环相扣,起承转合,情景交融,使观众置身于诗情画意的艺术情景之中,催人泪下,感人至深,既赏心悦目,又酸心热耳。

《延安保育院》题材独特,在宏大叙事的背景下,看重呈现关乎小人物、小故事所蕴含的人间大爱与人性之美,对时下国人不同的精神状态富于心灵的感召力,是延安精神的缩影,是共产党的种子。其艺术精湛,三四个主要人物形象鲜明,情节简洁,细节含金量高。多元的现代艺术表现手段,增强了观赏的审美力。在音乐风格上,既有美声,美国音乐剧和俄国经典音乐及现代音乐元素,又有信天游、黄河谣、神汉调、道情,民间土声十足,基调是民族的,同时是与世界共通的,各得其美。情景诗意,大写意,画面如同一幅幅油画,场景磅礴恢宏。整个舞台呈现出的是高雅的格调,超群的品质。

此剧暂定为舞台剧,在类型划分中,似乎接近于音乐情景剧。如果视为歌舞剧,比起歌,舞则欠缺一些,尤其是主角的核心舞段还不明显。黄河波浪中的群舞雄健有力,但似乎显得杂乱一些。阐述人物的内心情感,应增强女主角的典型舞段的设计。一些很有潜能的细节处理比较简单,应通过音乐烘托、内心独白或精彩的肢体语言加以拓展和渲染。如在战场上的一位战士未接到小女儿电话喊一声“爸爸”,一瞬间消失在炮火之中,处理上仓促一些,过于生活化。如小女儿离开妈妈,在唱段的同时缺少肢体语言的艺术表现力,应有典型舞段的设计。腰鼓舞很出彩,秧歌舞弱一些,如若恰如其分地将芭蕾和现代舞融入其中,当会充实整体舞蹈的艺术档次与质地。

陕西旅游集团的文化演艺之三部曲,《仿唐乐舞》和《长恨歌》以恒久的艺术生命力久演不衰,《延安保育院》则探索出了红色经典类旅游文化产品的成功路径,融思想性、艺术性和市场价值于一体,值得称道。从室内舞台剧到实景舞剧再到舞台剧,《延安保育院》则把历史影像、地域自然景观、风土人情、民间文化等有机巧妙地植入舞台情景,拓宽了旅游文化演艺的空间,以满足不同年龄尤其是青少年,同样的童年而不同的命运,及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精神消费的需求。此剧在观赏中得以愉悦的同时,对提升人格品位和文化素质,无疑是营养丰富、有益于健康心灵的娱乐美餐。

祝贺陕旅集团,感谢总策划张小可先生,谢谢大家。

2014年11月11日

韩丽萍《陶泥试手》

读到一本《陶泥试手》的散文集,其机敏、散漫的语调,宛若春阳下的田萍清丽而悦目。说文墨,记行旅,悟禅意,填小词,从庸常的生活中择出鲜嫩的思想碎片,不经意间繁衍成几行文字,在博客的自媒体上自娱亦娱人。积累多了,便挑拣出一些片段,回归纸质的阅读方式流传。

知道作者的本职是一位资深语文教师,全然没有死板教书匠按部就班的修辞,博览广采,吐故纳新,深知什么文章是美文,也便写出了颇见文学底蕴的文字。作品多是个人洞察事物的感受,却极少像许多为文者满篇“我”字,足以见得作者遣词造句的功力。简洁,洗练,干净,隽永,不时注意转换行文口吻的语境,文章便好读了。

从自谦为试手而非妙手的作品中,可以读到知识女性的传统文化立场和现代审美品位,也许名不见经传于所谓文坛,却比花里胡哨的文字醒神爽心。

小狗的童话

长吟先生推荐我一部书稿,是我们都熟悉的刘明先生的新作。名为欢欢,原来是一条小狗的名字,作者视它为自己的小女,倾心记述了它从生到死的充满意趣的故事。细读起来,不免对作者笔下的这个小生命产生怜惜,生发出许多遐想。

记得我在乡间读小学时,家里养过一条黄狗。五六十年代粮食紧缺,人都吃不饱肚子,哪有狗食。婴孩儿通常把屎拉在土炕的席子上,来不及清理,便召唤一声,黄狗便兴冲冲地跃上炕边,无疑是享受到了一顿美餐。也许有人说,这是对狗的虐待,其实也是善待,人与狗各得实惠。狗忘不了吃屎,是乡里的一句口头禅,其实不是说狗,是说某个人的本性是难以改变的。

童稚时都贪玩,黄狗便是最好的玩伴。记得常常带它放羊撵兔,驰骋于莽莽山野,是以后再也没有了的天堂时光。遭遇“大跃进”运动,亩产要上万斤,说要用狗来沤肥,来了几个壮汉,把黄狗用绳索吊起,灌了一桶凉水,黄狗就毙命了。为此,我哭了一鼻子,到长大也对弄死我家黄狗的刽子手怀恨在心。

之后,我被姨家的黑狗咬了小腿,流了血,我怕狗了。至于宠物狗,我不曾养育过,甚至有一定偏见。对主人细心侍弄的小狗,天真可爱,也禁不住逗它,向它致意。对主人与狗都邋遢不堪,落魄却佯装贵族范的神气十足者,则嗤之以鼻。对流浪狗或丧家之犬,只能深表悲悯,阿弥陀佛。

刘明先生家的小狗欢欢,被主人视为小女,家庭生活中的一员,可见其爱之至深。如此精细地记载一个小动物的生命历程,描述它与一家人的情感路径,并且涉猎医学、生理学、动物学、人类学,以至文学、哲学、社会学、伦理学等等领域,深入地体察一个小生命的生存和性情处境,的确是难能可贵的。

在小狗欢欢的故事里,从收养到初识,从引导卫生习惯到为其谈婚论嫁,从丢失到历劫以至最后的离去,可以感受到主人对小狗的百般呵护之情,眷恋之意。从而,主人也得到欢欢对其生活乐趣和精神依托的诸多回报。人与自然的亲近,人与动物的亲近,是天人合一传统精神的体现。人们在进化到现代物质文明的当今世界中,回归人的天性,皈依万物生长的共同家园,是社会文明的必然趋势。作者在讲述欢欢故事的同时,理性地阐发了狗性、人性、人与狗之间性情的阻隔与通融,甚至狗之谓狗身上超乎人性的品德,人之谓人身上不及狗性的顽劣弱点。如此看来,这就不仅仅是一部花花草草、小猫小狗、儿女琐事的通常文本了。

其实,换一个角度看,是作者借用了小狗欢欢的故事,语焉不详地回叙了自己的一段生活与精神历程。从操办医药行当到开创民办教育事业,其中的欢乐与忧伤,与这只不开口说话的尤物是密不可分的。那位视小狗眼中有凶光的某同事,是小狗懂得其凶兆,狗通人性,有一种神秘的暗物质尚不被人们所识而已。作品结尾处写道,一个欢欢去了,得以永生,而面对自己成千上万好学生,好儿女,将竭尽父爱父责。

至此,这部散文作品便有了童话与寓言的意味。

观赏《兵出潼关》

陕文投影视公司制作的电视连续剧《兵出潼关》,以上世纪三十年代末陕西潼关和山西中条山地域为故事发生地,讲述了潼关子弟方振东、万子卿、杜兰云等破解家事纠纷与儿女情长,共同为保卫家乡、抵抗日寇侵略者的传奇故事,反映了先辈一代人在民族危难面前所表现出的英勇不屈精神和爱国情怀。先是防御敌人入侵,守卫重炮阵地,在遭受挫折后兵出潼关,浴血奋战,直至炸毁日寇机场,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并赢得了战绩。

其一是剧情构想奇妙,着力透过抗战大背景来展示小人物的情感命运。同父异母的万子卿、方振东兄弟俩与杜兰云青梅竹马,在抗击日寇的战场上,各自代表国军、刀客和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同仇敌忾,有不同做事和行动规则间的冲突,也有个人情感的摩擦,演绎出了一幕险象环生、动人心魄的史剧。国军连长方子卿率领学兵连英勇杀敌牺牲,刀客方振东在残酷战争的冶炼中成长为智勇兼得的英雄,杜兰云在屡次战斗中不可或缺。其情节曲折繁复,戏剧性矛盾迭起,悬念设置机巧,收到了观赏的可视效果。

其二是人物形象鲜明,众多角色的性格特征富于深刻的个性色彩。主要演员如谷鑫智、刘佳等,从扮相到揭示内心世界的情感变化都很出色。除鲁莽而骁勇的方振东、持重而精干的万子卿、智慧而委婉的杜兰云外,诸如聪明贤惠的麦香、诚实刚强的方娘、情趣横生的胡进财、威严老成的万福泰等等角色,都在剧情的推进中形成了典型性的角色个性。尤其是对日寇少佐矢村这一反面人物的刻画,狡诈凶残,老谋深算,与方振东、万子卿的对手戏,可谓变幻莫测,增添了作品的艺术魅力。

其三是文化底蕴丰厚,民族传统文化与地域风土人情融会贯通。在抗战的背景下,通过剧中人物的生活场景和故事情节,有机地融入了民族精神和传统文化的元素,展现了源远流长的地域文化风尚,生活气息浓郁,习俗与精神风貌独特。这与人物的性情特征、语言习惯,导演的掌控技巧,拍摄画面、制景、烟火、配乐格调及精良的制作是分不开的。通过丰满的综合艺术表现手段,在寓教于乐中体现了抗战题材的凛然正气和悲壮风格,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是酸心辣耳的,有审美价值的。

该剧内容丰富,故事精彩,涵盖了那个特殊历史时期的政治时局、国情民意、社会风貌和各色人等之间错综复杂的精神处境,人物的情感历程真实可信,富于饱满的艺术感染力,是一部突显民族浩气的力作。

读《五味子》及其他

龙年前夕,从故都回老家土原上小住几日。有一天,几位文学青年来访,送我两本书,一本是诗集《五味子》,一本是文集《木头的扩胸》。王仲、徐斌、何小生、李亚慧、陈广建五位合著诗集,综合了五味诗的处方,有点别意。陈广建的诗歌、散文、小说十年作品集,大概想自谦主人像木头,抽空做一点扩胸的保健操,是从精神层面说事的。

回到城里,我从邮箱中收读电子文本,倾听家乡年轻写作同人的心声。近年来习惯在电脑屏幕上读书,纸质读物字小,老眼昏花,不如网读便利。窗外细雪弥漫,很亮,我想到母亲前几天还说到的“明雪暗雨”的话,一个不识字的老太太谈天气时说到的这个词,她的留美博士的孙子不一定会想得出来。

这是诗,是诗的表达,诗是存活并生长在土地中的,像《诗经》一样,是民间智慧之花。无论世事怎么变化,民间生活情趣之一种的语言精华,始终都会如同四季嬗变的庄稼一样与庶民为伴。所谓有文化程度的从事写作的诗人们,潜移默化地采撷了民间语言的花蕊,汲取了先贤文字的智慧,加上自己的心灵酿造,便有了分行的有韵无韵的文字。也许没有广泛的诗名,某一方位民间诗歌圈子的文化力量,如《五味子》的作者,诗的手艺出其不意地让我赞叹。

《五味子》的自序巧妙,诙谐,从看似不搭调的老虎与蘑菇的物象之间,透露出了诗人的物质与精神的真切处境,基于传统,观照现实,嫁接了网文的无厘头,是有当下社会文化品质的。

味之一,甘。王仲《听雪》,意念乐观,句式清新。《寒食节》有民谣感,倾诉天堂人间冷暖。《街角一瞥》关注到底层生存状态,冷静平和,如一帧线条简明的速写。

味之二,辛。徐斌《年》的反其意而用之,辣得浓郁,沁人心脾。《菜市场印象》的小鱼、白菜、土豆换位成了我,是有灵魂的生命体,在经历相同的情感煎熬。《两条铁轨的爱情》厮守着同行,偶尔有切肤之遇,甚妙。

味之三,咸。何小生《家长会》,在平常日子中体会节日,脚夫,背影,平素情景中透出慰藉。《岁末生活之思》的坦然面对,一盆洗脸水、一面穿衣镜与一个梦想同在,便有了生命基本需求的盐分。

味之四,苦。李亚慧的《它死了》,是对物质病态崇尚的反讽。《被划开了三绺》,消失并存在,朴素中可见哲理苦思。《露水》让早起的母亲还是它知道了摔跤的疼痛,诗意奇诡。

味之五,酸。陈广建的《壶塞》,在表达热水瓶在暗夜的诉说。晚班回家碰见自己,亮了的车灯互致问候。《落叶》是大树潇洒地卸下了浑身负担,《高三曙色》把黑色写穿,露出大把曙光,其心灵的挣扎不啻酸楚。

当然,一个人的诗标明一种味实在牵强,其实每个人的诗心何止五味杂陈。雪,年,轨迹,有点同题异作,在诗境的营造中各有建树。一些好句子,如陈广建的咸汤面是中国的药店,听雪的那个人头发白了,老屋倒下没有多少血流出,又如李亚慧的为了征服脚印,雨水将鞋底浸透,徐斌的眼角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狡黠的笑,土碗就是心中的乾坤,很是精到。各人生活处境与诗意发现的相近或相远,勾兑出了一个故乡小小诗歌群落的葡萄酒庄。

我以为,这部诗集中的若干作品,在体察生活本质和审美表现方式上,基本接近或抵达当代诗歌的水准。从某种角度说,诗有不同,难分高下,满世界见诸报刊网络的诗作未必皆有这五味子的诗味。民间同人以诗的形式作为寄放精神的殿堂,闲来唱和一番,比堂而皇之猎取文化资源的所谓主流诗坛更靠谱。功夫在诗外,是以诗作敲门砖还是受用于内心或劝善,世俗功利与人格自慰,品质有别。诗集中尝试的旧体诗,好作难工,如何将唐诗宋词作为必不可少的滋养,将文人墨客诗风与现世大众诗性融为一体,乃其出路所在。

陈广建的文集《木头的扩胸》,诗作有嫩芽的鲜活,粗石磨砺的痕迹,但总的不如选入《五味子》的诗作相对成熟,厚重隽永。散文部分,有传统散文的构想和网络博文的随意,在探索不同和路径,逐渐接近属于自己个性的文笔。小说部分,我只是浏览了一下,感觉作者有一定的生活认知和写作素材的存量,《回家》在人物关系、故事、情节、对话、寓意和文字叙述把握上有可喜的功力。建议读读蒲宁、茨威格或汪曾祺的小说,不那么琐碎,诗也慎引用,有审美情调便好。《冰山蝴蝶》名字挺洋,还不如土得掉渣,干脆用主人公的名字《李当然》,或《崖村往事》。结构的逻辑层次关系上宜做调整,以便读起来自然顺畅,不是想到哪儿说到儿,漫天闲聊。

以上阅读感想,与几位年轻写作者笔谈,仅供参考,若能引发一点思路,于我也便释然了。

2011年1月21日城南

程万斌《人逢甲子》

程万斌先生长我两岁,他属虎,我属龙,一先一后出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也算是同龄人。他是富平人,大半生在铜川度过,我是铜川人,在西安、海南生活了四十年,从根儿上说也是近邻乡党。他人逢甲子之后,很快又把这个情结传达给了我,尽管生活经历的轨迹不同,但其生命的体悟也相当。所以,我在读他的回忆录时,内心的共鸣油然而生。

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他从小卖红苕,我从小卖柿子。我与他一前一后串连上北京,见到了毛主席,连在天安门的照片也许是同一架照相机拍的。他来铜川往家里拉煤,我也拉架子车往富平卖炭换麦子。他退婚的故事,我也经历过。他从工人到了政府部门工作,我从工人到了杂志社当编辑。他到过国外许多地方,我也做过欧洲远旅。他退休了,我跟随其后也告老还乡了。呜呼,我们几乎成了同命人。

虽然与他不曾相识,阅读这些平实、真切、坦然的文字时,所产生的心有灵犀的感觉,就足以说明,这些文字与同龄人是一件邂逅的礼物。不期而遇的是对话的共同资源,一起回望来路,而已经不是陌路人了。同样,对于不同经历、不同年龄段的读者,也自然有类似的生活体验。不管时势如何嬗变,究其人的一生,在世俗与情感领域,从本质上来说,也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于是,我从他的文字中,读到了中国传统文化对一代人的影响,读到了宗法文化耕读传家的理想,也读到了已经过去的甲子轮回的时代缩影,和相同与不同的社会风尚与个人命运的冲突与融合。新旧更替,本是这个世界存在的必然与变化规律。大狗在叫,小狗也在叫,老天爷给每一个人的恩赐有所差异,但本质上是公平的。每一片树叶,看似相似,其实都有自己的风采。每一块小小的石头,其实也有大山一样的精神姿态。写与不写,每一个人都用脚印在写自传,或口口相传,或零落无影。国有史,邑有志,家有谱,人有传,是为了忘却的纪念。

程万斌先生的《人逢甲子》,在这层价值意义上来说,是回忆录,也是家谱篇章,也是一个人梳理往事的清单。贵在这些文字的仔细和确实,无溢美,无悔无怨,毫不避讳的磊落的内心披露,是一份可靠的当代社会学研究的标本。不论文体,无谓文采,坦诚的回顾,自由的书写,把一颗真实的心交给自己,也就是交给了后人和看客。

唐人李商隐感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有无奈的悲怆,何尝不是赞叹生命的伟大。茫茫人海,熙熙攘攘,生老病死,谁人例外。有一个人逢甲子,是一种幸运。而写一部甲子总结,也是为数不多的人的一种可贵的精神抚慰。

2012年2月4日于西安城南悦城

吊念刘兄大鹏

阴天午后,接听一陌生电话,突然一惊,对方是刘晓凡,说她爸不在了。

刘兄大鹏,八十年代在钟楼社会三路五十五号西安市作家协会的同事。平房上搭建了一处小庙似的庵子,我和平凹在里间,刘兄和黄河浪、俊芳在外间。与剑铭、子雍、周矢一起编《散文报》,设西安冲浪文学奖,办文学讲习所,先后请萧军、张贤亮、周克芹、路遥、陈忠实等授课。刘兄仕途坎坷,是从市上宣传部领导低就市作协的工作人员,仍一片诚心,与年轻人打得火热,亲如兄弟。搬迁至莲湖巷二号办公,同是文友、牌友、酒友。之后自我流放海南岛八年归来,又在文艺路重续麻将与酒之谊,那时间他的背影却成了最后的辞别。去年景平兄从新西兰回国,老友聚首,不见刘兄,说他去了美国看望女儿,再得到有关他的音讯,便是撒手归天,真的天各一方了。

挂断电话,即出门去,寒风扑面。辗转寻到新民街刘宅,逝者音容笑貌依旧,上香,叩首,不禁怆然。他儿子说,那时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是说他们父子的,我记起来了,可能是《儿子啊》,发表在南方一家刊物上。前几天博客上的一篇写此间西安文坛的文章,还有刘兄大鹏的身影。字纸飘零,灰飞烟灭,皆成往事。

离开时天已黑,提笔留下哀悼字句:刘兄悄然去,怎不忆钟楼,往事又神伤,心如蜡泪流。

刘冠琦的几篇散文

浏览刘冠琦的几篇散文,感觉作者是静下心来进入文学写作的年轻人。

一是他喜欢读书,注重文史,潜心寻找文化的根脉。

二是他喜欢旅行,在繁华街市的背后琢磨久远时光的遗存,来观照现世的事物。

三是他具备审美的悟性,善于捕捉生活中足以表现精神特质的材料,加以提炼。

四是他讲究文字的简洁,用沉静而灵动的词语来表达内心的真实感受。

需要进一步思考的,是如何逐渐地培育自己独到的文化立场和精神趣味,更少一点人云亦云,更多一点属于自己的情感、情调和语言色彩。

草根书家任茂理

所谓草根,是向下扎根的,泥土里有它生命的滋养。

一个乡村教师,一个乡文化站的公职人员,守候乡土四十余载,竟然把写字的爱好弄成了一个书法家,方圆以至省城京华都欣赏他的柳体书风,没有达摩面壁的宗教般的虔诚,是难以理解的。

有着和善面孔的任茂理先生,其人生命运比达摩还背时,一个聪颖过人的高中生,却因富农出身,甘愿蹲在离泥土最近的祖邦的乡间,信奉书法艺术,硬是把铁杵磨成了绣花针。他的家乡耀县演池乡,成了他演绎临池的乐土,不思都城,不谋职位,大半辈子与他的乡党近邻柳公权遥遥相望,彼此絮语,终是闻其道,知其心,悟其艺,作了柳氏忠实的传人。

大凡识文断字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柳公权的。汉字书写形式在不断演化,书家层出不穷,屡经大浪淘沙,柳公权却一直是后学们难以逾越的峰巅,只能谦恭地努力地接近他,写出植根于柳书的自己的字来。任茂理先生,如同乡土家山的远近,是距离柳书最近的一个艺术家。

柳氏乃唐朝望族,历时七朝,享年八十有八,官至太子少师,如此仕途通达的不倒翁似的元老世所少见。他基本上是伺候了一辈子皇上,为人书碑,潜心书艺,成就了独树一帜的书体,为后世之楷模。任茂理先生,与仕途无干,一生效劳于底层百姓,为乡人写福寿,书碑文,其凭手艺行世的生存方式也与柳氏并无二致。其生命情调是静的,如同默默无言的土原,寂寞守望的村树,少有喧哗的林中流泉。其灵魂,却撞动着一代汉字书写喜好者的笔墨,像茂盛不败的花朵。

任茂理师承柳公权,不是当一个写字匠,其书才,还有诗才、学才,是冒充书家的招摇者不可比拟的。研习儒学和庄子,体悟佛道奥妙,书写有益世道人心,更多的是慰藉了自己的心灵。超凡脱俗,注重德行和人品,乃柳书风骨所至。作则立法,乃柳书之标准化价值,同多异少,也是理所当然的。

任茂理先生所擅长的柳书,早已从官阁进入大众文化阶层,科举中的应用及通用的习字法帖,使柳书具有了现代意义,被奉为写好汉字的最基础的楷模。如果今人忘记了柳书,也就丧失了汉字的标准,其书法艺坛及市场也就成了无本之木,无根之花,更谈不上审美意义,也谈不上艺术商品流通关系中的真诚与信任。从活字印刷到铅字排版,到今天的电脑汉字的应用,柳书始终是滋养、支撑和引领汉字成长演变的主要血脉、骨骼和灵魂。正派,是柳书的品质,它以不变应万变,使多少时尚的变体花招都如同过眼烟云。

仔细琢磨任茂理先生的柳书,是正美而非邪美,是华美而非丑陋之美,是硬朗丰润之美而非古板柔软之美。雄媚兼得,阴阳交融,是站在前辈巨人的肩上显示个性的大气,而非无源之水的一味孤芳自赏的私美。权贵或名位或投机,不是书艺的审美专利,民间有大美,禀赋加技巧,幸得机遇,就成了朝野闻名的大书法家。

草根,总是向上生长的,在天地之间自在地活着。如孔圣人所吟,芝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2012年5月3日于故里

写给燕子

不是恭维,你的确写得挺好。有独到见解,偏激一点无妨。文字也简洁、华美。徐志摩也许是爱情病人,写出了它的酸楚与优雅,如果让他写出史诗也不可能,香蕉树结不出苹果。他什么都写得好,就不是徐志摩了,或成郭沫若了。沉船中的爱情是理想主义,世间也有纯洁之爱,多是幻想或死于襁褓,爱是与人间烟火、琐碎、烦恼、鸡零狗碎联系在一起的。如何生活着,普通生活着,品味其中的爱情就足够了。

我也的确提不出更高明的修改意见,只是欣赏,读起来顺畅、有感染力。

在乡间手提上阅读,窗外的村舍空阔寂寥,谢谢你带来一缕生动。

2012年5月16日

刘爱玲的《米家村九号》

青年女作家刘爱玲的《米家村九号》,延续了她《把天堂带回家》的那种苦难的理想主义艺术向往,诉说了一个看得见摸得着信得过的现实故事。村姑与美国青年、支教女孩、老革命、女友、大款、吸毒者的命运链接,充盈着当下社会人生冷暖的痛感与抚摸,怜爱与警示。

立民的颜书情结

乡野人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在官方或民间的书坛上,真草隶篆各有所长,有的崇二王,有的学颜柳,有的擅隶书,有的仿毛体,无一不是性情使然。就书体之间的关系而言,应该是平等的,只有不同,概无高下之别。书作之间的优劣,也自然存在仁智之见。

在我归园田居的瓦舍里,结识了乡党张立民,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书法家。他在漫长的翰墨生涯中,也曾遍临诸多先贤书家的碑帖,而最擅长的书体,或者说被书坛所公认的还是他的颜体书风。如同云游四方的道人,最终会选择一处可心的境地休养生息。他送我一幅文字繁多的作品,也是颜体,古拙丰沛,一丝不苟。文如其人,书如其人,一如他端正的相貌,豁朗的性情,坦荡的胸襟。

张立民生于书香门第,母亲是教师,他却因时势过早就当了一名工人,日后走上管理岗位。朋友说他做事雷厉风行,不管到哪个单位,总能把那里搞得红红火火。多年来,他酷爱书法,钟情于颜体,也热衷书画活动。据说云梦大殿里有一通石碑,书丹者为张氏立民,碑文字迹遒劲高古,朴茂敦厚,正宗的颜体。他有一幅书作展品“琴棋书画养心,梅兰竹菊寄情”,结体宽博,章法谐趣,具颜真卿之神,又有王羲之韵味,类似于他的性情和修为。

颜真卿乃一代文豪,刚直不阿,其君子风骨,仍然滞留在他传播广泛的字帖中,镌刻在不朽的石碑上,流芳于今人丰富而斑驳的心灵里。近朱者赤,张立民也并非刻意学艺,而是想通过耳濡目染书法这一传统文化载体,以达到精神上的陶冶。他说,经常外出时,凡有碑刻之处便设法去浏览,感悟书法的真谛。他练习书法,并不是图什么物质利益,而是在书写过程中享受这一劳作带来的艺术享受。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加热爱书法,并专注于颜体,而不再朝三暮四。近些年,尤对《多宝塔》《颜勤礼碑》和《大麻姑仙坛碑》心慕手追,体验古人之精神,理解何为风骨、朴拙、俊美,从中汲取学养,把字写好。

从友人那里得知,他谦逊好学,从来没有听他讲过只言片语的书论玄学,常赞叹书友的造诣,更不会以贬低同行而王婆卖瓜。只管耕耘,不问收获,恬淡处之,安然自在,这也许是他从内心深处钟情于颜体的缘故。他经常使用带有方格的纸张写字,就是约束自己将字写得更加结构严正,理性有序。不像有的所谓书法家,没有耐心去临帖,把做功课的时间用在投机取巧上,写不好一横一竖,胡涂乱抹,也只能唬鬼而已。

建铜兄评价张立民的书风道:横平竖直,自然而然,堂堂正正,行走于阡陌大地,才正符合“人”字的大写。自然风骨,自然情趣,正人君子也。

此言甚妙。

2012年4月24日于故里

结识刘文仁书法

我未与刘文仁先生谋面,却结识了刘文仁书法。说是铜川乡党,他原是陕北人,在煤城多载,而我在外四十年,根还在老家。文如其人,书如其人,欣赏他的书作,如晤其面,与书作交谈,体察其间的笔墨妙趣,揣摩书家的心性,也堪为神交。

大美在民间,文化无处不在。前几年,我退职归田,在老家土原上拾掇了一处小园子,闲暇时住一住,遇上为我安装水电的小许,甚为投缘。他为我的土屋送来水分的滋养,也传递了光明和温暖。见我写写画画,他说自己也喜爱雕刻一类工艺,想尔后为我的园子刻一方匾额。罢了,好久没了消息。一日,他打电话来,说是让我为他的老师刘文仁先生的书法写点文字,其资料可在优酷网上搜索到。于是,我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欣赏到了刘文仁先生的书法。

这是一部专题片,记录了刘先生书展的情景,刘先生讲述了自己在书艺方面的感悟,书界同仁做了很好的赏析和评价,为之叫好。在流动的影像中,我捕捉到了刘先生书法的大概景观,实为赞叹。刘先生不言艺术世家,自幼聪颖,遍临诸家书法先贤之类的遗传和天才之资源优势,却老老实实道出了自己的短板,说是起先字写得不好,拿不出手,在矿上做了宣传的差事,逼迫自己把字写好。字写得好,不一定就有书法的品性,这又聆听书家讲座,苦读书论,从入帖开始,下功夫临摹真草隶篆诸家名帖,尤其是米芾的《德忱帖》,还有孙过庭的《书谱》,浸润其中,乐趣无穷,渐渐地摸出了书法的窍道,得其神韵,终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笔意的书作。

所谓书法,自古只是书写工具之一种,官人文人或记账先生的毛笔字都会写得不赖,字是面孔,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特征。自从人们将毛笔渐渐更换为钢笔、圆珠笔以至键盘,毛笔字成了古董,从此兴旺了以书法为生存或功利的行当与营生,甚嚣尘上。写字成了赚钱欲望的助推器,满世界是胡涂乱抹的书法家,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有传承文化精神之要义,也有消费时尚之诟病,书艺在一定程度上唯有不同,难分高下,字以名传,甚少有名以字传者。要紧的是,书法是现代社会个人灵魂的保健操,养心性,平气神,足矣。

刘文仁先生的书法艺术,植根于传统书写的沃土之中,在博采众长的乱象中发现了自己的审美个性,便有了书艺的欣赏价值和独特品位。书匠抱残守缺,成就不了自己的创造,或者狂妄自大,无视传统书法的美学根基,一味地张扬个性,非驴非马,只能哄骗盲从者,而蒙不了识货的人。刘先生的笔墨,先与古人合,后与古人离,从源流中另辟蹊径,有了可人的艺术景象。

结识刘文仁先生的书法,不亦乐乎。

2011年腊月二十八于长安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