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全球猎杀
“我不干了！”重甲把身份铭牌丢向办公桌。卡片从桌面上弹起，撞在星安局副局长的胸前，又掉落在办公桌上。
李泰哲从办公桌后抬起头，默默地看着重甲。李副局长永远是这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似乎任何事也不能打破他的平静。
等重甲的怒火稍稍平息后，李泰哲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重甲。
重甲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李泰哲不动声色地给他添了半杯酒，指指长沙发，“还是坐下来吧，我们慢慢谈。”
李泰哲晃晃酒杯，轻轻呷了一口，又把酒杯举到面前，凝视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浆，“今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伊娃给我做了汇报。”
重甲把自己摔进沙发里，默默不语。
“我明白，你感觉我们做的事很不人道。”李泰哲放下酒杯，平静地注视着重甲，“可你也要明白，仅凭现有的资料，我们根本无法确认哪些神之子极度危险，又有哪些毫无威胁，只有把他们全部带回来逐个审讯。”
重甲轻蔑地哼了一声，反驳道：“你不要忘了，星安局逮捕了将近八百名神之子，却打死了一千多人，而且，死者中还有很多救世派成员，他们是无辜的！”
“关于这一点，我曾多次向联合政府提出异议，还反复强调了赵武的付出和蓝小蝶的牺牲。”李泰哲又坐回办公桌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没有用，联合政府、包括世界各国，在这个问题上空前的一致。”
李泰哲凝视着重甲，又缓缓补充了一句，“他们认为神之子是异类，无论救世派还是灭世派。异类，特别是把人类视为敌人的异类，就必须清除。”
异类必须清除。这句话让重甲浑身冰凉。李泰哲至今也不敢公开他的身份，恐怕就是这个原因。
沉默许久，重甲才冷冷地问：“被抓捕的神之子，难道都要被秘密处决？”
“那倒不至于。”李泰哲摇了摇头，“对于肯主动配合审讯，确认不会对人类构成威胁的神之子，联合政府会划出一片居留地，让他们在那里平静地生活。当然，要处于联合政府及星安局的监管之下。”
满腔愤懑都堵在喉咙里，重甲只能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据伊娃统计，至今仍有数千名神之子在逃，无论你我是否赞同，这场全球范围的抓捕行动都要继续下去。另外你也明白，赵武交给你的微芯片，以及我们找到的神之密卷，其中并没有收录灭世派的全部成员，而且，勋爵至今仍下落不明，对于全人类而言，他们是重大威胁。”
全球抓捕，应该改成全球猎杀才对。重甲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没有回答。他明白李泰哲说得不错，勋爵和赵武决裂之后就一直在发展自己的势力，他的部下并没有全部收录在“神之密卷”里，神之子圣使赵武也是利用间谍混进灭世派，才打探到了其中一部分人的身份信息。
毫无疑问，这些身份不明的灭世派成员是勋爵最忠心的部下，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人类最大的威胁。
李泰哲再次站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身份铭牌递给重甲，“无论对于神之子还是人类，你就是减少伤亡的保证，所以，我希望你继续执行任务。”
重甲的战斗力远远超过正常人，只有他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制伏意图反抗的神之子，从而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重甲的存在既能保护人类，又能保护神之子。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重甲无法拒绝，只好闷闷不乐地接过了身份铭牌。
走出李泰哲的办公室，重甲来到停车场，钻进电动车里发起了呆。按说他应该联系星安局主电脑伊娃，领取下一个任务，但重甲打不起精神，此时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做。
赵武的遗愿是让重甲接替神之子圣使的职位。成为圣使，自然要负起保护神之子的职责。可是，自从抓捕行动开始，已经有上千名神之子死于非命，重甲却什么也不能做。
赵武是个善良的老人，他高估了人类。人类只记得神之子犯下的罪行，却不记得他们的付出和牺牲。人类，辜负了赵武的希望。
以赵武的睿智，他不会想不到这个结果。或者，赵武早已洞悉了这一切，他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深沉的无力感浸透全身，平生第一次，重甲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发了半天呆，重甲抬起左腕，在终端机屏幕上输入了龙心兰的号码。几秒种后，视频接通，星安局女特工俏丽的脸孔出现在屏幕里。
“重甲，有什么事？”
重甲有很多心事，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犹豫片刻，才答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想你了。”
“傻瓜！”龙心兰嫣然一笑，“我在执行任务呢，恐怕过两天才能回去。”
“需要帮忙吗？”重甲看过任务简报，知道龙心兰追踪的是一名高危级别的神之子。
“不用，有伊娃在呢。”
龙心兰口中的伊娃是星安局主电脑的分身，一台强大的战斗机器人，在潜入勋爵实验基地的战斗中，正是靠着伊娃的帮助，重甲才得以逃出生天。
伊娃会保证龙心兰的安全。心里虽然这么想，重甲还是叮嘱道：“记得注意安全。”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龙心兰竖起两根手指在唇边轻轻一碰，然后笑着挂断了视频。
重甲驱车离开星安局，漫无目的地在街头兜了几个圈子，最终停到了下城区的一间酒吧外。龙心兰不在身边，这种时候，他需要酒精的慰藉。
酒吧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酒气，廉价的香水味以及男人们散发出的浓烈体臭。几个身穿荧光服的家伙显然是喝醉了，正在大声地唱着歌，两个酒吧女缠在他们身上，用沙哑的笑声作为应和。
重甲目不斜视，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到吧台前，“两杯麦芽威士忌。”
“遵命，先生。”吧台后的适应机器人迅速斟好两杯酒，摆在重甲面前。
重甲端起酒杯猛灌一口。味道很普通，也很熟悉，下城区的酒吧只提供这些廉价饮料。
一杯酒下肚，重甲又摸出香烟，点上火深吸一口，看着烟雾袅袅飘向天花板。
赵武给过重甲一枚微芯片，其中不仅存储着部分神之子的资料，还封存着赵武的记忆。赵武在最后一段记忆中告诉重甲：他怀疑外星人把人类当做了实验品。重甲和龙心兰向李泰哲汇报了这个消息，却并未引起联合政府的重视。
外星人过于遥远，相比之下，人类更在乎神之子的威胁。
重甲又端起第二杯酒，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是来借酒浇愁的，可外星人、神之子这些概念就像嵌进了脑海里，怎么都赶不走。
酒吧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似乎某人讲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
重甲向正在开怀大笑的人们投以谈谈一瞥，又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空空的酒杯上。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知道勋爵有什么阴谋，也不知道星安局为阻止勋爵而付出的努力，更不知道外星人把人类当做了实验品。
也许，无知才是快乐的源泉。
看着周围的人们，重甲突然很怀念以前的日子，那时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追踪嫌犯，简单而纯粹，根本不用关心神之子的阴谋或人类的未来。
时光无法倒流，过去只能是过去。重甲叹了一口气，饮尽杯中酒，伸手在吧台上敲了敲，“再来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