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把话说复杂了
月光十分皎洁。
地上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晚风轻拂,我捋了捋鬓边的长发,抬眸望向旁边的周松言。
月影中,他那优美的下颌线,仿佛被镀上一层柔柔的浮光,我的心扉微微敞开着,似面对一个早已交往多年的老友般,我用着深厚而又略带关怀的声线,对他说:“松言,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愈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你身上有很多优点,足以吸引一大批优秀的人和你同行,我不知道……”
我微微停顿了一下,以确认他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在和他视线相接后,我赧然一笑,接着道:“我不知道自己和孟飞宇那家伙算不算优秀,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对待朋友向来真诚,所以有些事情我不想瞒你,自然,现在心里想到什么也就说什么了,希望你不会介意。”
“当然不会。”他轻轻一笑,眼里蕴含着鼓励我说下去的光。
铺垫了那么多,说到重点时,内心依旧还是会有点慌,我挠了挠头,最终鼓起勇气道:“孟飞宇那小子挺花心的,从小到大,他暗恋过的女生不下十个,可是,说他花心,他其实又很长情,一旦真的确定对某个人动了情,便会不管不顾,一头扎进去,连自己受了伤也不在乎,妥妥的恋爱脑,曾经,他就为了某个女生,瞒着我们给人家连续送了一年的早餐,后面那个女孩子有对象了,他也依旧放不下,打着当兄弟的名义,为人家冲前冲后,要不是我们把他骂醒,他估计到现在还在当人家的备胎。”
“他现在还喜欢那个女生么?”周松言问。
这一问,问到了我的心坎里,我当即坚定地摇头,同时顺势道:“那个女生他早就放下了,就是这小子……我怕他重蹈覆辙,作为姐姐,我肯定不希望他老是受伤,尤其是情伤,如果接下来的感情没有未来没有结果,我宁愿他早早地就认清现实,早早地放弃,长痛不如短痛。”
“我明白。”他说。
我再次抬头,“你明白!”
他点点头,郑重道:“放心吧,飞宇其实比你我所认为的都要乐观坚强,都在说少年感,我觉得他身上就恰好具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少年感,我最欣赏的也是他身上那股单纯乐观勇敢的劲儿,令人羡慕,令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很多时候,我甚至会想自己如果能和他一样该多好。”
“不不,你们本来就是一样的,虽然外在有诸多不同,但在我眼里,你们的内在是一样的,简单纯粹,内心深处有着这世界上最美好的品质。”
“真的吗?”他害羞地笑了笑。
“当然!”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眼睛弯得很好看,温温和和地接着道,“那你就更该相信我,相信飞宇,有我陪着他,我不会让他受伤的。”
“真的吗?”
“当然。”
不知不觉,我们的对话来了个轮回。
然而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只觉得心绪繁杂。
信息量有些大,我的大脑还在缓慢处理。
他说他明白,他说要相信他们,他说他会陪着他的,不会让他受伤。
那到底是会有结果还是没结果?
按他的意思,该怎么走这条路,他们双方似乎都已经有了决定,都已经明了彼此的心意。
那就是,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坦然面对的准备?
可是,打心底里,我不希望是这样,我更希望的是,他们早点放下,早点解脱,早日寻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幸福。
无法否认,我内心深处被深深地震撼到了,莫名觉得这样的他们悲壮而又美好,两个人其实都是很简单且善良的人,纯粹到令人心疼的地步。
然而,现实告诉我们,这份隐而不宣的感情里未必有那么多美好,不仅仅是需要面对世俗亲人朋友们的眼光,更重要的是,这份感情确实存在么?是否有被错误理解的可能性?
友情是美好且阳光的。
但大多时候,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友情会被需要情感救赎之人误认为另一种变质了的感情,这是很难分清楚的,甚至有许多结婚的爱侣,在相伴多年后,也会认为两人早已建立了革命友谊,情感不复当初。
也就是说,亲情,友情,爱情,是互通的,从精神角度出发,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可以分清楚这几种感情的区别。
有人觉得生理反应能体现一个人的本心。
实际上,生理反应有时候会被好奇心裹挟,情绪反应与身体内部的物质化学也存在一定的相关性,到底是情理欺骗了生理,还是生理欺骗了情理,这似乎无法理论清楚。
所以,慢慢来,或许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慢慢来,让理解的能够被理解,让接受的能够被接受,也让该放下的可以被放下。
“嗯,我相信你们,你们也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作为孟飞宇的姐姐,你的朋友,我也会在你们身边,但是,很多事情确实也是需要慢慢来,希望你们都能耐得住性子,也希望未来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他沉思了有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这么说,眼下我们三个人的革命友谊就这么建立了?”
“嗯。”
“好。”
“哈哈,感觉好怪嚯,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其实,但今晚这么一说,却搞得我们好像干了什么,一起经历了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样,原谅我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不会,有时候看似把话说复杂了,实际上却也把事情搞简单了。”
“嗯……”我点点头,心里暗道:“好家伙!”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女生宿舍楼下。
我站在大门旁微笑着和周松言告别,周松言抬抬手,“进去吧。”
风停了,看着暖黄橘灯下他那柔和的脸容,如星星般的双眸,莫名的,我突然有些不舍。
为何会不舍?
带着这个疑惑,我心神不定地回了宿舍。
正要坐下,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林佳贝见我回来,从床帘里探出个脑袋。
我望向她,有些惊讶,随后立马狡辩道:“哪有,只是累了而已,今天的运动量可不小。”
说罢,为了让大家相信我是真累了,我立即爬上床,外套也不脱,直直地就躺下了,似已累得不想再动。
大家果真相信了,轻笑两声,都不再理我。
而我,望着天花板上悬挂的长条管日光灯,脑袋一片混乱,慢慢地闭上了双眼,我是真累了。
只是,心里却仍旧忘不了那张柔和的脸容。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不舍,甚至还有点遗憾?
我努力理清思绪,回忆最近发生的的一切,并且思考他和孟飞宇的种种,最终,我找到了答案。
我想,如果有一天,周松言不能再做我们的朋友,我会很伤心。
虽然仅仅相处一个月不到,可是他却给到了我家人般的感受,他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似乎真的有比许奕更想让我亲近的人,这种亲近,不是因为异形之间的吸引,而是类似同根同源,当然,在这其中,孟飞宇的存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没有他,于我心中,周松言终究只是个周松言。
所以,接下来,就好好保护眼前这份难能可贵的情谊吧,希望……需要大家做抉择的那一刻能晚点到来。
思绪已理清,我振作起身,麻利地爬下床,正式开始准备就寝。
“要洗漱啦,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徐梓琳哼哼道。
“不敢不敢,我还是很怕被你们唾弃的,哪能不洗漱就睡觉呢?”我边打哈哈边收拾洗漱用品。
夜已深,阳台外面的知了叫个不听,好似正兴奋快乐地向我们宣告,夏天马上就要来了。
我心情大好,不由自主哼起小调。
四月的倒数第七天,校运会声势浩大的开幕了,在一阵锣鼓喧天和激励人心的电子音乐中,主持激昂地介绍着各方阵的组成和运动宣言。
我向来体弱且懒惰,本就无意于凑运动会的热闹,再加上起得早,脑袋昏沉,第一场比赛还没开始,就溜回宿舍睡大觉了。
这种时候不偷懒,何时偷懒?毕竟这场校运会的输赢实质上与并我无任何关系,自上大学后,也许心态变了,泯然众人矣的我早已丢失了那份本该存在的集体荣誉感和班级团结感,在这偌大的校园里,除了蜗居宿舍时光,我常常感到毫无归属,总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过客,正走马观花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平常的学习日。
至于周松言和篮球校队,虽然近期感受颇多,却总有一种不真实感,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
上午十点半,床榻传来长久的手机震动音。
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我还是伸手接了电话。
于是,听筒里立马传来孟飞宇响亮的质问声,“姐,你去哪了,怎么找半天都不见你人影?”
“睡觉呢,好好比你们的赛,无须打扰我。”
“不是,姐,好歹带几个美女姐姐来给我们加加油,助助威吧,瞧宋奇那家伙得瑟的,你再不来了,就等着帮我洗袜子咯,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