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赛场见真章
傍晚的队内友谊赛说开始就开始。
伴随着老头儿的一个哨声，篮球场上已经分成两列的队员立马活动开来，负责防守的防守，抢球协运的不断地奔跑着，碰撞争夺中赛场一时之间变得无比激烈。
唯一诡异的是，我这个人形摆件格格不入地立在场中央，一动不动。
不是我不想动，是压根动都不敢动。
眼看着他们在场上奔来跑去，我觉得自己多做一个动作都会干扰或破坏他们的比赛，然而又不得不站在这儿，而且还占了周松言他们小分队的一个比赛名额。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我的内心无比煎熬。
终于，有人拍了拍我的背。
“傻愣着干嘛呢？”黄伟忠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下意识缩着脖子回道：“跑……跑不动，不知道……该干嘛。”看人家比赛是一回事，自己亲自上场又是一回事，此刻，我的脑袋已经完全停止运转了。
在我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黄伟忠就跑走了，我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话，只见他从队友手中接过一个球后立马传给了周松言，然后脱身跑了回来。
“别傻站着了，跟着我跑吧，有你在，他们不敢近我身。”他双手叉腰，闲聊似得在我身旁站住。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宋奇所带的小分队进了一个三分球，比分再次被拉大，有人冲着这边喊：“黄伟忠，你在干嘛！”
我的脖子一缩再缩，心想，完了。
这时，周松言转身看向我们，双手拍了拍，大声组织道：“继续继续，大家动起来。”
动起来动起来，我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周松言说的那最后三个字，身体就像机器人接收到了指令般，竟真的动了起来，开始跟着黄伟忠瞎跑。
他跑得快，大多时候我根本跟不上他的步伐，但好歹在偌大的球场里有了事可做，跑着跑着，我发现，确实如他所说，一旦我和他离得近了，他身边的围追堵截便少了，投球的机会也变多了，只可惜，这个老六，老投不准！
就在我又一次边感叹他怎么又投歪了边跟着跑的时候，莫名奇妙的，球到了我手里。
不是，这球到底怎么过来的？我傻眼了，脚步也不由慢下来。
“飞，投出去！”
是周松言的声音。
我的脑子有些宕机，投出去，往哪儿投？投给他还是投给……
在我脑子还没思考出结果来的时候，我的身体再一次率先做出了反应，运球，下蹲，起跳，投篮。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开启了慢动作，球飞进篮框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为了能让我投中这一球，球场上的人都自主地按下了暂停键，黄伟忠张开双手把大家拦住，宋奇几人则静静站着，丝毫没有要阻止我的投篮意思，直到球落地，大家才重新奔跑起来。
我……
双眸看向场外的老头儿，他冲我鼓了鼓掌，朝我竖起一个大拇指，再看看立在他旁边的孟飞宇，一脸憋笑的表情。
靠，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再一次，球飞到了我手里。
不，如果我没接住，这球今天应该能把我砸死。
我扫了一眼球飞过来的方向，发现果然是黄伟忠，正准备狠狠地砸回去，眼角余光却暼到周松言已跑到我身边不远处，于是不假思索将球传给了他。
他的反应很快，身手也很敏捷，接到球后，一个虚晃，转身突破重围，迅速上篮。
掌声响起，我由衷地感到开心，边往回跑边为他鼓掌。
不一会儿，他短暂地脱身跑到我身旁，“不要有压力，就当随便玩玩，谁输谁赢都是自己人，要是跑累了就下去休息会儿，没事的。”
周松言的声音温和而又充满力量，让我感到无比安心，有了他的话，我好似得了免死金牌，瞬间轻松不少。
“好嘞，那我再跑会儿，比赛结束千万别骂我。”我望向他，冲他呲牙咧嘴笑道。
他点点头，微笑着认真保证，“不骂你。”
夕阳渐沉，霞红色天光愈加变得深厚，远方似有袅袅炊烟升起，奔跑中，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伙伴们在田野间乐此不彼地互相追逐，黑色砖瓦屋檐下，银发老人拄着拐杖冲我们招手大喊，“吃饭啦！”
画面几经变化，我似乎又回到小学时的操场，放学后的大家扔下书包，学着高年级同学的模样，努力将球玩得漂亮，玩得帅气，同伴们互相推搡，都想着法子成为第一。
时光的齿轮往前转动，不知不觉，十几年的岁月就那样匆匆走过，头顶的天空还是以前的那片天空，而我们，竟然都长大了，真的变成了大人模样。
确幸的是，我们正青春，还有无穷力量，更大的世界正在我们眼前缓缓展开。
今天过后，又是崭新的开篇。
篮球再次被精准投喂到我的手中，我携球坚定前进，直跑至篮筐底下，轻轻一投，转身离开。
后面的比赛，换成了孟飞宇他们几个轮流替换，我再没上场。
老头儿没难为我，只一个劲地点头微笑，默默地看完了整场比赛。
比赛后半场，因为没有了我的参与，对抗变得紧张刺激了不少，节奏也猛得加快，周松言和宋奇各自所带领的队打得不相上下，一会儿你领先一分，一会儿我赢下一分，比分咬得很紧。
站在赛场外，我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好像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眼里一边纵观全局，心里一边想着两方彼此的胜算各自有多大，而在计算着双方胜率的时候，我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眼就以局势判定胜负，单纯地想着每个人应该怎么进攻或补位防守，而是开始去顾虑每个人的优缺点，并将各种不确定的因素添加进去，以此去评判这场球赛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进程，如此一来，比赛变得比以往有趣多了。
虽然有趣，就是，我好像变得不那么客观了，对形势的判断，也变得不那么自信笃定了，这到底好还是不好呢？
仅惆怅了两秒，我的心情便重新明朗起来，因为我意识到，与此同时发生的是，我似乎变得更乐观了，似乎对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变得更能感同身受。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该事事以客观为主，主观能动性往往影响着客观事物的发展规律，所以，为何不给自己多算几种可能性呢？
比赛结束，最终宋奇所带领的队领先两分，赢下了这场对内友谊赛。
周松言带头上前和他们拥抱。
非常温馨友好的一幕，十几个兄弟互相拥抱，互相为对方鼓掌，真正体现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夕阳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就像母亲温柔的眸光。
彼此交流完，有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朝我走来，“飞，今天表现不错哦，潜力大大的。”校队五龙的三哥林远祥难得地朝我露出一排洁白好看的牙齿。
我的心飘飘然，回笑道：“谢谢祥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奇从他后面冒出个脑袋，“哪里麻烦了，都说了玩一玩的嘛，而且你确实还不赖哦，至少投球比黄伟忠那小子准。”
这话引得众人大笑。
唯有黄伟忠憋着嘴，走过来嚷嚷道：“别乱说好不好，虽然我投球得分率不高，但我拿球次数可是最高的！”
我使劲点头，“没错没错，黄伟忠还是很厉害的，今天表现很棒！感谢你今天给我传的球，也感谢大家伙今天对我的照顾，让我投进了好几个球，感谢老头……”
老头儿打断了我，“行了行了，丫头，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再说下去啊，我看你还得把全国人民都感谢个遍，就问你一句，今天收获不小吧？”
我再次呲牙，乐呵呵笑，“嗯，多了很多不一样的感悟，越发感觉到我们是个强大的队伍了。”
众人再次大笑。
笑声中，我的心房淌过一股股暖流。
此刻，我真正明白了老头儿的用意，他让我突然加入这场队内友谊赛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想让我和队员们打成一片，尽快融入队里，虽然之前和大家的关系都处得还不错，但也仅仅是还不错，再加上我是女生，所以彼此之间更多的是礼貌和客气，经此一遭，大家也算是真正把我当自家人看待了，另一个则是想让我切身去体会大家的不容易，体会到在赛场上人的状态会有哪些变化，让我明白比赛的胜负并不只有冰冷的数字，唯有如此，我才能当一个更好的助教。
老头儿不愧是大家心中最好的篮球教练，他真正做到了爱生如子。
天色渐暗中，我遥遥望向了周松言，他呢，他也是如此想的吗？我心中的担子莫名变得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