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终身会员
雪灵在家里休养了一个星期,听力仍然没有恢复的迹象,她不想再等了,就拜托妈妈开车送她回到学校。
妈妈送她回到了出租屋,叮嘱她有什么事一定及时找她,就离开了。
休病假期间有警察曾经上门询问她受伤的情况,说是影城工作人员报的警。雪灵拜托妈妈告诉他是一场误会,她当时只是身体不适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警察半信半疑地走了。
雪灵觉得如果跟那家伙斗,现在还没到警察那一步,让他先得意去吧。就冲他鬼楼上那忍不住发出来的兴奋笑声,他早晚会自己在她面前现出原形。而她只管按自己的计划生活,一步一步编织好笼子等他来。
背着包回学校销了病假就恢复正常上课了。虽然听不见,但是她可以根据老师们的口型参考教材内容上课,倒也不是什么问题。
她本来就不参与任何社交活动,现在又有人传说她把方锦书甩了,方锦书伤心的都不来上学了,而她则变得更加傲慢,有人对她说话理都不理,更多的人讨厌她,但是没有人知道休了病假的千雪灵已经听不见了。
方锦书直到大二下学期期末考试周的时候也没有出现。
最后一科考完,雪灵心情不错,就沿着崇光湖的湖心桥往湖心岛上走,这时候天色忽然暗下来,乌云密布,开始有大颗大颗的雨点儿落下来,她从双肩包中拿出了雨伞,边散步边欣赏湖上落雨的美景。
湖心岛上的游客见要下大雨了就陆续都走光了,只有她逆行着走走停停一点也不想离开。
天空中开始电闪雷鸣,雪灵孤零零地举着伞站在湖中央的桥上漫步在雨中想事情,不经意之中把自己融入了雨景。
她打算放假找个兼职做,还要抽空写个论文,总之要让自己忙起来。但是做什么兼职还没有想好,因为现在即使听力问题不大,但是要怎么跟人交流呢?她想着要不要去学个手语,去那些同样有听障人士的地方做兼职?如果以后听力真的不能恢复,她就得适应那样的生活。
雨已经下大了,天几乎黑了下来,她走下了桥进入湖心岛的长廊中,后面悄悄跟过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这个人穿着一条黑色的连帽雨衣,脸部用口罩遮住,来到雪灵附近时抽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慢慢接近她,而她正在前面低着头将雨伞收起来。
这时雨衣男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快速向雨衣男扑过去,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殊死搏斗。
雪灵收好了伞,继续沿着长廊往前走。她忽然想到方锦书,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不来上学。她曾拨打过他的电话,已经是空号了。
雪灵身后不远的地方那两个抢夺匕首的人都用互相仇恨的目光怒视着彼此,争夺中突然有人被刺中了,痛苦的呻吟着,接着两个人双双失去平衡栽倒在湖水中……
一阵瓢泼大雨过后,桥上残留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傍晚,雨过天晴,天空重新亮了起来,湖面上现出了彩虹,雪灵又从桥上往湖心岛外走,看着美丽的彩虹忽然感到一阵空虚。
忙起来吧!她想,还是太闲了……
大三的时候,雪灵的妈妈千秋不幸检查出得了肝癌晚期,不期而至的噩耗将母女俩的生活拖入深渊,从此她过起了医院学校两边跑的生活。
大四下学期,妈妈带着对她的万般不舍痛苦的走了。
葬礼都是妈妈的助理和同事们组织的,那天来了很多明星,而更多的是普通人,还有趁机追星的人、各路媒体人,但雪灵只认识冯师父。
很多陌生人都在跟她握手,说些什么,她连头也不抬,听不到,也不想知道人们在说什么。
她没有掉眼泪,妈妈生病期间她也没有掉过眼泪,医生护士们私下都说她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她只是觉得整个人有些麻木,葬礼好像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当大家都走光了,只有冯师父跟在她后面没有走。她一个人推着妈妈的尸体送到炼尸炉,然后等到她变成了骨灰。
墓地选在了一个很偏僻但是环境很好的地方,她买了并排的两座墓穴,妈妈一座,另一座留给自己。
冯师父全程都默默地跟着她,墓地安顿好了以后,他把她送回了离墓园不远的那个小区,是她租来准备毕业以后住的。她不想住在有妈妈味道的房子里了。
冯师父走后,她彻底放松下来,觉得死了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可怕,就象画水彩画最后等待颜料晒干的过程,人的一生最后浓缩在了一幅画里,从三维降为了二维。尽管最后在空间里消失了,但是在二维平面上依然存在着……
她回想起与妈妈生活中的点滴,其实她们之间早就是二维的关系了,她的冷漠与妈妈的热情向来无法隔合,但是妈妈也没有指望她能活成她期待的样子。
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她能够保护好自己,克服身体上的那些病痛,小心未知的危险,好好活着就够了。
这其实挺难的。
她好不容易睡去,夜里被一种嘈杂的声音吵得心烦意乱,看到自己被一群人包围着,那些人都奋力想推开她挤到明星身边去,她就被无数双手一会儿推到这边,一会儿推到那边。
然后妈妈出现了,向她伸出手说:“宝贝儿,到妈妈这儿来!”
她呆滞地没有回应,清醒地知道妈妈已经去世了,这是梦里。
那些刚刚推她的人忽然又变成参加葬礼的人,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戴着墨镜,都抢着跟她握手,她听见他们说的话了,越来越大声,最后变成在她耳边嘶吼:节哀顺便!孩子!
在大脑的嗡嗡轰鸣声中她睁开了眼睛,赶紧跑到卫生间吐了。
她一直吐到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然后她的耳朵里面开始出现刺痛,连带着整个头部都象戴着一个沉重的头盔而且越来越紧,这时候里面有台搅肉机一点一点将她的大脑搅成肉陷。
就在这种巨大的痛苦之中她陷入了昏迷。
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冯师父把她救了。
冯师父看到雪灵在母亲葬礼那天超乎寻常冷静的样子始终不放心,就在第二天去了她家找她,想跟她聊聊,结果按门铃没有回应,打电话手机就在家里响着,就赶紧报了警破门而入。
雪灵忽然说话了,对师父说:“我没事,死不了,以前也有过自己晕倒的时候,过一阵儿就醒了,问题不大。”
师父看她终于说话了,以为她的自闭症好了,这孩子不说话有一阵子了。他叹着气说:“自己的身体自己保重,还有,你母亲生前给我们武馆捐赠了一笔钱,希望你以后随时都可以过去,你现在是我们武馆终身会员了,只要武馆还在,随时欢迎你过去。我给你留了一个专用的训练房,里面东西很齐全,没事就过去吧。”
他拿出一串儿钥匙塞到她手里。
“另外,”,冯师父又拿出一张名片塞给她:“你母亲建议你毕业后去找这个人聊聊,她那有合适的工作岗位比较适合你,也正需要你的专业,当然最后去不去决定权在你。”
冯师父交待完就走了。
雪灵看着左手一把钥匙,右手一张名片,觉得很神奇,妈妈什么时候这么信任冯师父的?
她这是把她的后半生都设想好了,她估计妈妈没能找到方锦书是件很遗憾的事,要不然他们搞不好得在妈妈去世前闪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