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呈报两份奏折
魏伯仁去江南省近两个月,赈灾和捐银同步进行,可江南省毕竟靠朝廷救助多年,若要自救还一时转不过弯来,官吏情绪很大,进展并不顺利。再加上寿阳的确受灾严重,来年百姓生活肯定有影响,为此,巡抚衙门的底气并没有减弱,依旧呈报朝廷要援助。按陈万全的想法,务必要让朝廷出些银子,顺便下个台阶,此事才算圆满落幕。
在京城的武郡王收到陈万全的信,得知江南省的情况,思考再三,便策划着再次通过军机处,递交奏折请朝廷批准援助江南省。
当然,这魏伯仁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勘灾廷报也到了朝廷,江南省除了寿阳,其余地区灾情不大,自救的潜力非常大。他的这一观点得到高诚和董昌的支持。可见两种意见在朝廷里不分上下。
“既然魏伯仁也确定寿阳受灾严重,说明陈万全并不是虚报,只是事实有所出入而已,朝廷拨些银子理所应当啊。”定亲王看完巡抚衙门和魏伯仁廷报,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武郡王不说话,只是用眼睛扫了高诚一眼,看他的神色。
和亲王早就跟郡王和定亲王达成了默契,便支持定亲王的说法:“本王以为,江南省受灾之后,巡抚衙门已经落实了赈灾措施,至少百姓没有流离失所,没有发生大的民变事件,也算尽力了,此时,朝廷出些银子再帮衬他们一下也不为过。各位,您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高诚轻轻抚摸着长长的胡须,掂量着亲王们的说话的份量,并不着急开口。他这一沉默,让武郡王沉不住气来,看看董昌问道。
“董大人,您以为如何啊?”
董昌朝郡王他们看一眼,有些迟疑。他虽然知道江南省一贯伸手要银,劣根深厚,无法改变,所以也支持自救,只是不想公开得罪王爷们,就犹豫着说道:“自救倘若不成,朝廷再拨银也不迟啊。”
武郡王见此情况,不太满意,只好站起身子来,走到高诚面前说道:“既然军机处多数意见是由朝廷拨款赈济江南省,本王以为军机处拟个奏折,请皇上批阅。高大人意下如何?”
高诚此时只好站起身来,朝郡王行了个礼后说道:“郡王,各位王爷,魏伯仁受命去江南省勘灾赈灾,为解燃眉之急,捐银自救,接济灾民和生员,为的是根治懒政,提高效率。如今看来,江南省只有寿阳及属下四县受灾比较严重,况且寿阳家底历来不薄,受灾中的‘极贫’和‘次贫’的人并不多,倘若巡抚衙门筹划得当,寿阳府动员百姓全力赈灾,多想想办法,应该不会有大的问题。既然皇上已经明确江南省赈灾以自救为先,本官以为就让他们自己好好赈灾吧,朝廷的银子还有更多用处。”
“高大人,江南省巡抚陈万全的廷报上明明写着,库房空虚,衙门无力救灾,而魏伯仁却说问题不大,此事恐怕事出有因,说不定是魏伯仁好大喜功,勘灾有误?”武郡王提出自己的看法。
“郡王,既然各王都是这样的意见,本官又有其它想法,我们各自上奏折,请皇上来裁定,江南省救灾究竟怎么办?”
高诚这话一说,各亲王也不好反驳。武郡王见说服不了高大人,也只能点点头。
过了一日,两份奏折送到嘉庆皇帝这里,嘉庆有些吃惊。对军机处处事的风格,他是了解的。军机处是自己指定郡王、亲王、大学士、尚书、侍郎等兼任,武郡王和高诚是“首揆”,两人意见相左,只能由皇帝亲自裁定。
江南省的事情是跟川陕剿匪事件联系在一起的,如今剿匪进入关键时期,稍有迟缓和闪失,便前功尽弃。可这大局,偏偏有人不理解。再说,对于地方赈灾的乱相,他早就有怀疑。特别是甘肃大案对他的警示,时常回绕自己的脑海,不敢轻视。
乾隆三十九年,乾隆皇帝特选王亶望为新任甘肃布政使,专门办理甘肃省收捐监粮事宜。王亶望刚上任不久,就信誓旦旦的跟乾隆保证“随时随处,实心实力,务期颗粒,均归实在。”可没想到的是这种“收捐监粮”的举措实施多年之后,出现诸多弊端,成为王亶望的敛财手段。王亶望表面上忠心耿耿,一副恪尽职守的模样,暗地里却和总督勒尔锦狼狈为奸,在乾隆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下令全省收捐粮食全部折合成银两,全部上缴到他和兰州知府蒋全迪那里。银子是有了,可捐监粮却颗粒不见,仓库空空如也,这要如何交代呢?王亶望自有妙计,他和兰州知府蒋全迪秘密合计,如果没有灾就报有灾,如果小灾就报大灾,拆东墙补西墙,督促各州县按照他们拟定的虚假数目,消耗仓库里的捐监粮,这样一来,仓库里没有粮食也就顺理成章了。下面的人看王亶望如此胆大,也纷纷行贪腐之事,官员之间沆瀣一气,互通有无。后来继任甘肃布政使的王廷赞,是其心腹,如发炮制。事发之后,死刑的标准从一千两提高到了一万两,之后又提到两万两,乾隆皇帝不忍屠戮官员,一忍再忍,一宽再宽,最后56名官员被问斩,194名官员被发配、抄家。
而今看来,江南省的形势不容乐观,他不敢宽容,必须对此开刀,吸取当年的教训。看到武郡王的奏折,本想发火,念在都是同宗长辈份上,只好隐忍着。更直接的原因是,当年父皇对地方呈报灾情,有些“矫枉过正”,宁愿虚报,也不允许瞒报,诸王正是受此影响。为此,必须从江南省起改变这一传统做法,便直接批阅“不予采纳,按高诚所拟办理。”
武郡王看到皇上的御批,好久回不了神。想了半天,不甘心就此让高诚占了上峰,还是亲自去了皇帝处,要作最后的争取。
“皇上,您难道忘记了乾隆十七年,山西的蒲州、解州遭遇了大旱,受灾灾民十余万。时任山西巡抚的阿思哈组织山西全省的士绅富人捐钱赈济灾民,最后遭到乾隆爷严厉斥责的事情了吗?”
“听说过,郡王以为如何?”嘉庆皇帝问。
“当年乾隆批阅说‘此奏殊为错谬之极,朕实骇闻,国家赈济蠲缓,重者数百万两,少亦数十万两,悉动帑库正项,从无顾惜。地方富民,所捐几何,贮库助赈,殊非体制。此端一开,则偏灾之地,贫民既苦艰食,富户又令出资,国家抚恤灾黎,何忍出此?!今日魏伯仁在江南省施行捐银子,高诚一味鼓吹自救,便是重蹈当年覆辙啊,请皇上明察。”
嘉庆看到郡王如此执著,便站起身子,上前来,将桌上一帐册交到他的手中。武郡王低头一看,这是户部帐册。
“郡王,朕感念您的赤胆忠心。可您难道不知道吗?朕的国库还是当年乾隆爷的国库吗?朕想不动用民间赈灾,直接调用国库赈灾,能行吗?”嘉庆皇帝的口气既缓慢又严厉,其中也让人感受到他的无奈。
武郡王心里只才明白,不管自救还是捐银等等,都是皇上无奈之举啊。他连忙跪下:“皇上,老臣愚钝,请皇上降罪。”
嘉庆皇帝朝他看了看,低声说道:“郡王,你告诉陈万全,江南省的赈灾,只能办好,不能办砸。”
从皇宫回来,武郡王心情极差。回到府上,李弥儿看出老爷的心事重重,不太高兴,便赶紧替他宽衣解带,让人准备洗澡水,要让他放松一下。
“老爷,回到府上,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忘记吧,有弥儿在哪。”
武郡王被弥儿一番劝慰,心情也好些了,躺在美人榻上,让弥儿替他按按身子。
平日里武郡王很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今日算是特例,他清楚江南省若出事,以后进帐的银子就少多了。这李弥儿善于观察男人的心思,便左右打听,知道原因后,便轻轻一笑道:“处理地方事务,弥儿爹爹很会做人,何不上爹爹去江南省公干,到时候江南省还是老爷的。”
武郡王听言,摆摆手道:“你爹刚入职不久,此时调动恐怕不合时宜。”
“什么时宜不时宜,还不是老爷说了算。”
李弥儿这话,着实是为爹爹着想。自从复职之后,在京郊干事,受到监督和制约甚多,好处不多,所以也写信回来,让弥儿在郡王面前美言,希望到一个肥缺上任职。李弥儿记住爹爹的嘱托,便利用一切有利时机吹吹风。不料,老爷却不肯答应,弥儿便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