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头年迈的恶熊

就像象群中有离群索居者、海狸中有游手好闲者、虎群中有凶狠的食人虎一样，熊的家族中也有一些被驱逐者——他们与全世界为敌，靠大搞破坏来寻找乐趣，因丑德恶行而臭名昭著，直到被日益强大的对手上门复仇，这罪恶的一生才宣告完结。寇戈溪的那头熊就是这样的恶棍。正如大家都知道的那样，他从来没有任何家人，一直在寇戈溪的林区里游荡，这大概是他被族群山区里的领地赶出来的缘故吧。所以他流浪在梅约谷这样一处“熊迹罕至”的地方，四处游荡，为所欲为，无恶不作；他摧毁篱笆、小屋，甚至糟蹋他根本不吃的庄稼，通通都只是为了寻求搞破坏的快感。大多数熊以素食为主，钟爱浆果和根茎，也有些熊是杂食类，但是寇戈溪的这头熊却口味古怪：他只喜欢吃肉。虽然他爱吃小牛的肉，却无论如何也不想跟一头母牛正面交锋，公牛就更别提了。他乐在其中的是其他一些简单得多的事情，比如说，掠夺鸟巢，抓捕鼯鼠；只需在鼯鼠洞口忙活半天的时间，就能捕获一窝。以前，无论什么肉都合他的胃口，他甚至残食过好几只和妈妈走散的小熊崽。但他最爱的还是猪肉，为了捉到一只肥猪，他不惜长途跋涉；待得手之后，却尽可能地长时间折磨猎物，以受害者的惨叫为乐。

当然了，这头恶熊只对那些脱离了保护的小猪崽下手，因为那天泡泡猪妈妈的奋力抵抗令他大为震惊。恶熊过去一直认为那种大小的猪是很容易对付的，结果却吃了亏。他把这笔账狠狠地算在了猪妈妈的孩子们身上，然后一瘸一拐地呻吟了好些天。伤痛提醒他远离刀背猪，他便去捕食躲在窝里的小兔子和其他无力保护自己的小动物。但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刚一伤愈，他便又开始垂涎于猪肉盛宴了。

这头寇戈熊的鼻子非常敏锐。对他来说，风就好比承载信息的无线电，他稍加研究就可以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再稍加追踪就可以尝到甜头了。

那天，寇戈熊正在普朗蒂家不远处活动，和风拂过黎明的丛林，送来阵阵诱人的猪的香味，寇戈熊开始追踪这气味。他摇晃着黑黑的大脑袋，“去芜存菁”地仔细辨别着风中那无形的线索。

熊有种令人不可思议的本事，这种丛林动物中块头最大、看似最笨重的家伙能像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穿越丛林。寇戈熊就敏捷无声地来到了普朗蒂农庄，并最终找到了泡泡猪所在的围场。此时，风中那诱人气味的来源——小泡泡猪，正将头埋在小羊背上的绒毛里熟睡着。

大熊检视了一下栅栏，没有找到豁口，于是打算翻爬过去。但这么一大坨肉要翻过去可不容易；木栅被他压得摇摇晃晃、扭曲变形，最终倒了下来，恶熊便长驱直入了。

如果泡泡猪动作稍慢一点，或者小羊动作稍快一点，那么一切都会不同了。就在大熊向前一扑的刹那，泡泡猪猛然闪向一边，而小羊却没挪地方，在熊掌强有力的重击下，小羊彻底失去了逃跑的机会；泡泡猪趁此时机从栅栏的豁口钻了出去，一头扎进丛林里无影无踪了。

熊的偷袭的确悄无声息，但是栅栏断裂的声音、小羊咩咩叫的声音、那致命一掌的击打声，还有泡泡猪匆忙逃离时惊恐又愤恨的哼哼声，都足以使农庄里的人们醒来了，事实上，那时也接近他们起床的时间了。农夫们跑出屋来，看到一只大黑熊正攀过栅栏，嘴里还叼着只小羊。

农场马上喧闹起来，叫狗声、喊人声吵成一片。普朗蒂先生手握上膛的步枪，紧追着黑熊冲进了树林。

困在笼中的熊动起来多么笨拙迟缓啊，看着它你根本无法想象野生的、自由的熊在崎岖路面上能以何等的速度行进。荆棘、岩石、横木倒仿佛是专为阻碍猎狗而设置的，对熊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很快，大熊来到了寇戈溪的宽阔流域，准备泅渡过去，但凶猛的水流迅速将其冲往下游，他乐得“随波逐流”，愉快地看着堤岸一点点退向身后。大熊惬意地乘着水浪，直到远处猎狗的吠声渐渐消失，才划拉两下水上到对岸。猎狗们一路追到寇戈溪边便被水流阻住，在对岸的搜寻也毫无线索，他们被难住了。

在离此踪迹很远的地方，人们找到了小羊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