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集权在手
第一节 借刀杀弟
英雄造时势,秦始皇的性格特点成了影响秦王朝命运的重要因素。
嬴政虽然继位了,可是对他的王位有一个潜在的威胁人物,那就是他的弟弟长安君。
嬴政看到了,吕不韦当然也看到了。吕不韦那种谋算周详的人,是决不会放过任何潜在的威胁的。
秦始皇深知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必须把权力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把权力全部握在自己手中,才能让他内心踏实。
善于谋略的人,常常能够假他人之手除掉自己前进路上的障碍。“君子善假于物也”,这种借刀杀人的计策,可以毫不费力、悄无声息地借助他人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标,是非常高超的智慧。
同时在触及自己的利益时,有头脑的人会抓住机会,即使表面上跟自己没有关系,也可以巧用智慧,借题发挥,顺藤摸瓜,除掉可能的竞争对手和障碍。
公元前239年,嬴政20岁,他的弟弟长安君带兵伐赵,居然降赵叛秦。其中原委,史书中记载得十分简略。
《史记·秦始皇本纪》只记载了:
“……八年,王弟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于临洮……”
自嬴政登位以后,吕不韦就独揽朝政,曾于公元前244年和243年攻打韩、魏,夺取了大片土地,建立东郡,切断了魏、赵地面上的联系,并对韩、魏构成了半包围形势。由于东郡截断了“山东纵联之腰”,所以,东方五国韩、赵、魏、燕、楚于公元前241年曾联兵伐秦,但是很快就被秦国挫败。东方诸侯的最后一次“合纵”拒秦,无功而返。
吕不韦对东方五国的这次“合纵”极为恼怒。秦王政八年,上党郡六城反叛,并杀死秦所派驻的地方长官。
吕不韦建议长安君成蟜率兵征讨,嬴政准其所议,派精兵10万由成蟜为将,带军伐赵,原有上党前线军队,也交由成蟜统一指挥。其实长安君只有17岁,年纪较小,根本没有带兵能力,让他带兵,实际上是让他去送死,用上党的叛军之刀杀害王权竞争中的对手。
17岁的长安君,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常与将军樊于期讨论兵事。樊于期平常就十分痛恨吕不韦的献妾盗国、移花接木之举。一日,他让长安君摒去左右,备言吕不韦之事,然后说:“今秦王并非先王骨血,你才应该是王位继承人。吕不韦如今令你带兵伐赵,暗藏祸心,其实是害怕有一天他的事情败露,你会与秦王为难。所以他现在表面上重用你为将,实际上却是要把你逐出王宫,或者战死在战场上。而且吕不韦经常出入宫禁,与太后私通日久,他们夫妻父子聚在一起,所忌讳的人就是你。如果你这次出师不利,吕不韦将借此降罪于你,轻则削籍为民,重则杀戮诛灭。先王天下,将变吕氏之国。天下人都知道此事,你不可不作长久打算。”
长安君说:“不是将军说明,我至今不知。事到如此,应该怎么办呢?”
樊于期说:“如今蒙骜兵被派外征伐,紧急之间,不可马上回来。而你手握兵权,如果传檄天下,列数吕不韦淫人之罪,臣民百姓谁不愿意奉真主而重建社稷?”
长安君忿然按剑而立,说:“大丈夫有死而已!怎能屈膝于商人之下?愿将军为我出谋划策!”
樊于期立即派使者告知蒙骜说:“征赵后军即日前往,多蒙将军用心准备。”
使者走后,樊于期即替长安君起草一篇檄文:
长安君向国内外臣民百姓宣告:国家社稷传承继续之根本,全在于血统的延续。颠覆宗庙社稷之罪过,莫过于玩弄阴谋,移花接木。文信侯吕不韦,本乃阳翟商贾。如今窃取国家权力。现今国王政,并非先王血脉,乃吕不韦之子。吕不韦先用已孕之妇引诱先王,然后献上。一个私生之子,竟成先王血脉。吕不韦行贿施计,把奸贼作功臣。两代先王之死,皆系吕不韦所为,这岂能令人容忍?
秦国社稷面临危亡,神人共愤!我幸为先王嫡子,请求神灵助我杀尽这等逆贼。
先王的子孙臣民,记住先王恩德,和我一同战斗,共扶大秦伟业。
檄文所至,大家磨刀擦枪,做好准备,我的大军一到,大家一起杀敌!
樊于期派人四下散布檄文。与蒙骜一起攻打赵国的张唐知道后,连夜飞驰咸阳禀告秦王政。秦王政立即召来吕不韦商议。
吕不韦说:“长安君年幼无知,可以存而不论。此事乃樊于期主谋,发兵征讨即可。樊于期勇而无谋,不堪一击,大王不必过虑。”
吕不韦于是令王翦为将,兴兵10万讨伐。
秦将蒙骜与赵军在尧山相持,久等长安君接应不到,突然接到檄文,不觉大惊失色,思量:“我和长安君一同出征,而长安君却反叛了。如果不调转刀枪,扫平叛逆,又怎能开脱罪责?”于是传令撤兵,分三路而退,自己亲自断后,缓缓撤离。
赵将得知蒙骜退兵,忙挑选3万精兵,令部将带领伏击,埋伏于太行山丛林野草之中,专门叮嘱:“蒙骜久经沙场,老谋深算,必然亲自断后。汝等放过前军,打击后队,必然获胜。”
蒙骜大军经过太行山侧,大半已过,不见动静,于是催军前进。突然一声炮响,赵军从丛林中杀出,两军混战良久。赵将率大队人马赶到,秦军寡不敌众,斗志全无,只得四散逃命。秦国一代名将蒙骜被赵军乱箭射死。
那边,大将王翦带着10万大兵征讨长安君,长安君胆战心惊。樊于期说:“王子您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岂有复下之理,凭借我们三城15万兵力,奋力作战,胜负难料,何惧之有?”
于是,樊于期列阵于城下以待王翦。王翦军到后,陈列对阵。
王翦对樊于期说:“大王何负于你,你为何引诱长安君反叛?”
樊于期回答道:“谁不知道秦王政是吕不韦奸生之子。我世代受国家恩泽,怎能容此叛逆?长安君系先王血脉,本当继承大统!将军应该感念先王恩德,和我们共同杀回咸阳,杀死奸夫淫妇,废掉篡逆之君,重建大秦社稷!”
王翦怒而骂道:“太后十月怀胎才生下大王,先王尚未怀疑,你却在这里胡说!你犯下造谣诬蔑之罪断应满门抄斩,还在这里继续花言巧语,动摇军心。待我擒拿于你,必定碎尸万段。”
樊于期大怒,圆瞪怒目,挥起大刀,直杀入秦军阵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王翦指挥军队数次包围,均被他冲破。秦兵死伤甚众,当晚交战双方各自收兵。
王翦扎营已定,心中暗暗思忖:“樊于期骁勇非常,一时难以取胜,宜用智谋破之。”忙对帐下将士说道:“谁与长安君熟识?”
杨端和说:“我曾在长安君门下作过食客,经常和他讨论问题。”
王翦说:“我写一封信与你,你潜入城中送给长安君,劝他尽早归顺,以免自取灭亡。”杨端和说:“我如何才能进入到城中呢?”
“等到双方交战之时,你趁收兵之机,穿上他们士兵的衣服,就可混进城去。你看到我们攻城猛烈之时,再去见长安君,长安君必然会心思动摇。”
当下,杨端和收好王翦书信,自去见机行事。
王翦分兵三路攻打三城,自己所率一支亲自攻打樊于期和长安君所驻扎的屯留之地。
樊于期对长安君说:“王翦分兵攻打其他两城,如长子城和壶关城失守,秦兵势大,我们就难以取胜,要趁他分兵之际决一胜负。”长安君无奈,只得一切听从樊于期做主。
樊于期挑选万名精壮之士开门挑战,王翦佯败一阵,杨端和乘机混进城去了。
长安君问樊于期:“要是王翦人马不退该当如何?”樊于期说:“今日一战,已伤敌人锐气,明日全军出动,活捉王翦,打进咸阳,扶你为王,方遂我的心愿。”
王翦退军10里,深沟高垒,派兵把守险隘的地方,据守不战。又拨军两万,帮助攻打长子、壶关,令手下早传捷报。樊于期每日挑战,王翦只是不应。樊于期以为王翦怯阵,正商议派兵支援长子、壶关,忽然军士报告两城已被秦军拿下。樊于期大惊,急忙移师城外,安排长安君驻扎城中。
长安君听到长子、壶关失守,忙派人召见樊于期进城商议。樊于期说:“几天之内,我就跟王翦决战,胜则乘胜进军,败则退走他国。”长安君无计可施,只得答应。
樊于期回到城外军营,王翦率兵与之大战一场,樊于期虽然骁勇,但终因寡不敌众,败回城中。樊于期不分白天黑夜,亲自带兵巡察,不时出城外厮杀,但也只是苟延残喘。潜入城中的杨端和见秦军攻打猛烈,深夜叩见长安君,晓以利害。长安君全没主见,只是把杨端和留在身边,作为救命稻草,每日唉声叹气,惶惶不可终日。
樊于期驾车拜见长安君,告知马上出奔他国之事。长安君害怕回不了咸阳,犹豫不决,樊于期催促再三,请长安君早下决心。正好秦兵攻城甚紧,樊于期率兵出城死战。
杨端和陪长安君登城观战,只见樊于期左冲右突,非常艰难,最终人困马乏,抵挡不住,奔回城下,大叫:“开门!”
杨端和持剑在手,大声叫喊:“长安君已经降秦,谁开城门,格杀勿论。”随即取出降旗招展。众军已见取胜无望,尽皆不动声色。长安君做不得主,只有流泪的本领。樊于期长叹一声:“竖子不可辅佐!”复杀开一条血路,逃向燕国而去。杨端和大开城门,迎接王翦大军入城。长安君自杀身亡。
秦王政下令杀掉跟随长安君造反的士兵,全城百姓全部迁徙边鄙。又悬五城之赏,万金之重,捉拿樊于期。
一场兵变就这样“其兴也勃,其败也速”,成为历史上快速翻过的一页。
秦王政不仅借刀杀死了长安君,其所属军吏也尽皆斩首,还把屯留的百姓迁往临洮。临洮是秦国势力范围所能到达的最西边,可见处罚之重。
派年仅17岁的长安君带兵打仗,这一借刀杀人的计策,主谋当然是吕不韦。吕不韦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坏他辛辛苦苦得来的事业。因此任何潜在的威胁他都不会放过。而秦王政的借势发挥也是非常聪明的谋胜之术。他能够顺水推舟,借着吕不韦的计谋,除掉对自己王位有潜在威胁的人,并借势发挥,把长安君的余党全部根除,这样就保证了自己日后能够稳稳地将大权长期掌握。
第二节 车裂嫪毐
秦王政之母赵姬,即此时的赵太后,本来是吕不韦的妻妾。秦庄襄王死后,赵太后成了寡妇,当年的秦王政年仅13岁,于是,吕不韦长期与赵太后私通。
吕不韦的本性是唯利是图,他为了讨好秦庄襄王,可以把自己的爱姬送给别人;吕不韦深知,作为人臣的他,与太后私通,这样做的后果将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秦王政一天天在长大,纸包不住火,一旦事发,他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事业就将前功尽弃。因此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摆脱太后的纠缠。再说他需要的只是女人,并不一定非赵姬莫属,于是他做了一桩等而下之的事,就是给赵太后寻找一个面首。
吕不韦派人四处搜寻阳具硕大的人,后来终于找到一个名叫嫪毐的人,此人原是市井无赖,为人阴诈。吕不韦先召他作为自己的舍人,然后老谋深算的吕不韦开了一次乐舞会,故意让嫪毐当众显示他那硕大的阳具。
嫪毐“阳具硕大”很快便传入了赵太后的耳中。“太后闻之,果欲私得之”(《史记·吕不韦列传》)。嫪毐的本领就是“其阴关桐轮而行”,阳具大得出奇,因而得到太后“绝爱之”。
在得到太后的暗示后,吕不韦把嫪毐进献给太后。又和太后串通一气,用重金收买了主持宫刑的官吏,将嫪毐装扮成受过宫刑的样子,拔掉须眉,假充宦官,使其得以陪伴在太后的左右。
就这样,吕不韦以李代桃僵之计,摆脱了太后的纠缠,远离了危险。
不久,赵太后怀孕,恐被人发觉,就诈称神灵指示应当隐居避人,移居于雍。此后,赵太后与嫪毐纵情淫乐并先后生下二子。
这段历史在《史记·吕不韦列传》中有所记载:
始皇帝益壮,太后淫不止。吕不韦恐觉,祸及己,乃私求大阴人嫪毐以为舍人,时纵倡乐,使毐以其阴关桐轮而行,令太后闻之,以啖太后。太后闻,果欲私得之。吕不韦乃进嫪毐,诈令人以腐罪告之。不韦又阴谓太后曰:“可事诈腐,则得给事中。”太后乃阴厚赐主腐者吏,诈论之,拔其须眉为宦者,遂得侍太后。太后私与通,绝爱之。有身,太后恐人知之,诈卜当避时,徙宫居雍。嫪毐常从,赏赐甚厚,事皆决于嫪毐。嫪毐僮数千人,诸客求宦为嫪毐舍人千余人。
嫪毐以淫乐博得了太后的欢心后,野心极度膨胀,与太后暗中商定,待秦王政一死,便令自己的小儿子继承王位,以享天年。后来他依靠赵太后的权势被封为长信侯,先得到山阳(今太行山东南地区)作为封地,后来又把河西(今陕西东南部)和太原(今山西中部)二郡更为毐国。
凭借太后,嫪毐由一介庸夫扶摇直上,变成了秦国十分显赫的权贵。有了这样的实力,嫪毐开始结交官吏,网罗党羽。据史料记载,当时的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齐等20余人皆投于嫪毐的门下。愿为嫪毐舍人者,更是趋之若鹜,至于嫪府的家奴,竟达数千人之多。嫪毐放纵欲为,宫室、舆服、苑围、驰猎,任意排场,眼中根本没有国家和君主。
嫪毐的政治、经济实力极度膨胀,权势的显赫使他的政治野心进一步扩张,他开始干预起国政来。据《战国策》记载:嫪氏集团的影响已遍及了整个秦境,其实力足以和相国吕不韦并驾齐驱。
于是秦王朝内部形成三股强大的政治势力:以秦王政为首的王党,以吕不韦为首的相党,以嫪毐为首的后党。秦王政未亲政以前,相党与后党形成对立。不过吕不韦不动声色,只是静观其变,等待机会再求一逞。
秦王政面对相党和后党两集团的嚣张气焰,也未动声色。
嫪毐侍从成群,家奴千人,宫室车马,田园游猎,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无恶不作,完全忘记了他是一个什么货色。真可谓“得意忘形”。因此,篡国之心日甚一日。然而嫪毐恶贯满盈,末日将临。
日月如梭,光阴荏苒,在激烈的斗争中,秦王政已长大成人。
秦王政九年(公元前238年),嬴政已21岁了,按照当时的古代传统,秦王室要为他举行加冕典礼,地点选在雍城。
雍城因邻近雍水而得名,距咸阳数百里,地势高远,为秦的故都。当年的秦穆公,就以雍为基地,扩疆千里,遂霸西戎,成为春秋五霸之一。
因雍城曾经是秦国的故都,秦的祖先曾在此经营了近300年,所以,这里的城市规模宏大,街道整齐,市面繁华。因此,秦的宗庙也建在这里。秦宗庙是城池中建筑最严整的建筑群。据后人考证,建有都宫门、中庭、祖庙、昭庙、穆庙、胜国之社等宏伟建筑。加冕典礼要祭祖庙,所以秦王政自然也要到雍城这里来。
加冕这一天,在隆重的仪式中,秦王政走进宗庙,在礼赞官的赞导下,秦王头戴王冕,身悬长剑,虔诚地向祖先行礼致敬。从此时起就象征着秦之命运将系于其身,秦王政将要亲政了,他要按照他的方式来治理国家,安抚百姓,统一天下。
加冕后,秦王政大宴群臣,自然少不了长信侯嫪毐。嫪毐整日与达官贵人饮酒、赌博,乐此不疲。到了第四日,他与中大夫颜泄边饮酒,边赌博。嫪毐连输数局,趁着酒兴赖账。颜泄也醉了,不知好歹,坚决不同意。
嫪毐抓住颜泄衣领,“啪、啪”就是几耳光;颜泄岂肯相让,也抓掉了嫪毐的帽子。嫪毐大怒:“我是当今国王假父,你敢与我相抗。”颜泄一听,立刻酒就醒了一半,拔脚就逃。嫪毐随后紧追。正好碰上秦王政过来,颜泄吓得叩头请罪。
秦王政是机敏之人,一句话也不说,令左右把颜泄带到蕲年宫,一一细问其中缘故。颜泄酒已吓醒,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一五一十把嫪毐喝酒时的全部话语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最后说:“实际上嫪毐不是宦官,他假装受宫刑(即阉刑),偷侍太后,现有二子,深藏宫中,不日就要篡位。”
秦王政早有所闻,如今一听,愤怒非常。他认为机会难得,不趁此时除掉嫪毐,更待何时。他悄悄拿出兵符,着精细之人去令昌平君带兵速来雍城。
秦王政身边有两个内侍,平时多得太后、嫪毐赏赐金银,已成死党,急将如此重大的机密告知嫪毐。嫪毐此时酒早已醒了,正在那里品茗嬉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等事情。听到密报,大惊不已。
事情败露后,嫪毐十分惶恐。现在秦王政还没有行动,在这平静之中隐藏的杀机,更叫人寝食难安,他感到恐惧了。恐惧可以促使软弱之人选择逃避,也可使丧家之犬狗急跳墙,进行垂死挣扎。
嫪毐想到他的靠山赵太后,就找到太后说:“事已至此,只有调遣卫士攻打蕲年宫。”
太后问:“守宫卫士会听我的命令?”
“用太后玉玺充当国王御宝,谎称‘蕲年宫有贼’,秦王下令救驾。”嫪毐答。
太后没有了主意,一切依嫪毐而行。嫪毐用太后玉玺急调各宫卫队和附近县乡农民,直到次日上午,才把蕲年宫包围起来。叛军由卫士、宫中骑兵、少数民众和嫪毐的门下食客仓促组成,企图进攻蕲年宫,杀死加冕后未走、尚住在雍城蕲年宫的秦王政。
在这个十分危急的时刻,越是危急越能表现出一个年轻政治家的风范。秦王政听到传报后马上采取了果断的措施,他命令前来救驾的昌平君和昌文君调集兵马,先发制人,进攻嫪毐。
昌平君、昌文君是他亲手培植起来的亲信,忠实可靠,犹如两把锋利的剑握在双手,不到危难时刻,他是不会使出这对撒手锏的。
两军战于咸阳城外,原本平静的咸阳顿时金戈铁马,杀声震天。
秦王政威风凛凛地登上城楼,喝问军卒何事吵闹。
一将领回答说:“长信侯说这里有贼,前来救驾!”
秦王政大声喝道:“长信侯就是贼!”
嫪毐的军卒一听早散去一半,胆大的则调转枪矛与嫪毐的家丁混战起来。
秦王政为了激励诸将士们平叛,传令:生擒嫪毐,赏钱100万;献上首级,赏钱50万;杀死死党一名,赏爵一级。不论何人,赏赐全同。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宫内宫外,官员、伙夫、马夫、百姓以及闲杂人等,一拥而上,追杀嫪毐的死党。结果叛军还未出咸阳,就被打得人仰马翻、四处溃散,嫪毐等人更是狼狈不堪。
表面声势强大的嫪毐,政治和军事实力远远逊于他在后宫的丑恶勾当。他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怎能阻挡得了训练有素的秦王正牌军?
就在嫪毐夺路逃出雍城西门时,遇到昌平君的大兵堵截,结果被活捉归案,随从死党,也无一人漏网。
成功者善于忍耐,等待最佳时机。一旦时机到来,就绝不手软,坚决出击。正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因此,准确把握时机,毫不留情,果断出击,是成功者必备的素质。当机遇不成熟时,要学会不动声色,掩藏自己的想法,麻痹对手的注意力,暗暗积蓄力量,然后才能一击必胜。
对待自己的敌人,秦王政第一次显示出了他的残酷手段,他下令:车裂嫪毐,夷灭三族。嫪毐被重新阉过,伤愈之后,使其赤裸游行于城内,让世人目睹其阳物早已不复存在,故有关太后淫乱之言便不攻自破,然后被车裂而死。并将嫪毐集团的骨干分子,如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中大夫令齐等20余人,一律斩首示众。对于那些追随嫪毐多年的小角色,一部分被处以三年劳役,其余4000多户家族,被剥夺爵位,强迫他们迁往房陵(今湖南房县)。
嫪毐集团就此瓦解。对于生母赵太后,秦始皇也没有轻饶,不仅把她与嫪毐生的两子装入麻袋,乱棒打死,同时将她幽禁于雍城的青阳宫。
对秦王政幽禁生母,棒杀同母兄弟的疯狂行为,大臣们纷纷准备劝谏。正值遇到大寒,气温急剧下降,冰天雪地,百姓冻死无数。先后为太后说情者27人,都一一被杀。其中说情的大夫陈忠被剥去衣服,置于蒺藜上,活活打死,陈尸关下,以作警示。
茅焦,沧州人,游历天下,初到咸阳,偶闻此事,细加分析,分明知道深意,故而愤然宣称:“儿子囚母,天翻地覆,岂有此理!”于晨五鼓时分,直到殿前,伏地大哭:“下臣齐客茅焦,情愿上谏大王。”
秦王政命大臣前去查看,并问:“齐客因为何事劝谏,是否与太后之事无关?”
“正是为此事而来!”茅焦答。
大臣回报:“此人果然是为太后之事而来。”
秦王政嘱大臣:“去指殿前堆放的尸体给他看!”
茅焦回答:“天上有二十八宿,降生下凡,即为正人君子。如今已死二十七人,尚差一人,我之所以劝谏,就是为了凑足二十八宿之数。古圣先贤哪个不死?我岂是怕死之人?”
大臣回报,秦王政勃然大怒:“准备鼎鼐,我要活烹了他,看他哪来全尸,去凑二十八人之数?”
秦王政按剑而坐,龙眉倒竖,口吐唾沫,大叫:“把那大胆狂徒拖进来烹杀!”
茅焦缓步进到阶下,再拜叩头,说:“大王逆天行事而不自知,小人逆耳忠言而大王不愿听。呜呼,秦国大业!”
秦王政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茅焦言及太后之事,问:“你到底欲说何事?先讲来与朕一听。”
“如今大王不是希望统一天下吗?”
“是!”
“如今天下之人之所以敬重秦国,不仅仅是武力使然,也因为大王是天下英雄之主。因此,忠臣烈士才四方云集于秦。如今大王车裂假父,实不仁太甚;囊杀幼弟,乃不友之人;囚母别官,不孝至极;诛杀劝谏忠臣,陈尸殿下,比桀、纣有过之而无不及。大王若想统一天下,而竟做出这等事来,又用什么去征服天下人的心呢?我的话已经说完,请大王烹了我吧!”
茅焦立即脱下衣服准备就烹。
秦王政听说后,心中早有主意,急忙走下殿来,左手扶住茅焦,右手挥了一挥:“去掉鼎鼐!”
茅焦说:“大王悬榜拒谏,不烹我无法示信于民。”
听罢此言,秦王政下令左右收起榜文,命内侍给茅焦穿上衣服请上堂而坐。秦王政致歉说:“以前劝谏的人,尽是数落寡人罪过,没有讲明国家存亡大计。上天叫先生开启寡人茅塞,寡人岂敢不恭心听从。”茅焦再拜稽首说:“大王既然下听我言,恭请速备车驾,迎接太后返宫;殿下堆积尸首都是忠臣贤士骨肉,恳请以礼厚葬。”
秦王政立即下令收拾27人尸体,准备棺材葬器,合葬龙山之上,旌表为“会忠墓”。当日,秦王政亲临御驾,迎接太后还宫。
秦王政拜茅焦为太傅,授上卿爵。
秦王政刚刚亲政之时,正是树立自己大王的威严之时。因此敢于冒死劝谏,无视他的尊严的人,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在杀死27个谏臣后,树立其威严的目的已经达到。在听了茅焦的劝谏之后,一方面秦王政珍惜这个人才,在亲政之后,正是用人之际,需要网罗人才,收买民心;一方面也是因为目的已达到,茅焦的一番义勇劝谏,正好让他有一个台阶可下,于是他在达到了目的之后,见好就收,而且还大大奖赏了茅焦,授予他爵位,充分显示了秦王政的掌控权谋的大智慧。
第三节 仲父恩怨
一国无二主,一山不容二虎。政治上已经成熟的秦王政与大权在握的吕不韦之间的斗争不可避免地展开了。年轻的秦王政再一次显示了权力斗争的天赋。
秦王政与吕不韦之间的矛盾,既有统治思想方面的,也有权力方面的,引发矛盾的导火线就是关于秦王政的“后父”问题。
嫪毐在被审讯时,招供说出他进宫之事全是吕不韦的主意。就这样秦王政抓住了吕不韦的把柄。由于嫪毐事件的败露牵连到相国吕不韦,秦王政深感吕氏集团对秦国君权的威胁,就打算乘机诛杀吕不韦,一并清除吕氏集团。但是,考虑到吕不韦曾辅佐过先王继位的卓著功勋,再加上为他游说的宾客辩士纷沓而至,均为他说情:“吕不韦辅佐先王,有大功于国,嫪毐供词,仅是一面之语,不可因此就治吕相国的罪。”经过深刻的利弊权衡后,秦王政觉得吕氏不比嫪毐,吕不韦在秦国有深厚的根基,如果操之过急,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因此,他暂时没有触动吕不韦。
秦王政继承秦国王位以后,吕不韦的权势进一步扩大。吕不韦不仅官居相国,而且拥有威望很高的“仲父”尊号。他不但食封大邑十万户,而且家奴万人,财力雄厚,是秦国首屈一指的富翁和政治暴发户。
当时各国盛行“养士”之风,魏国的信陵君、楚国的春申君、赵国的平原君、齐国的孟尝君合称“四公子”,都有着数以千计的食客,名冠诸侯。吕不韦认为,秦国如此强大,养士反不如关东诸侯,这是秦人的羞耻。于是招养门客三千,让他们每人著写见闻,然后为他集论成书,这样秦国吕氏的书就可包罗天地万物古今之事,压倒东方诸子百家之说。这就是《吕氏春秋》。
吕不韦的黄老思想与秦王政的法家思想,是他们政治主张存在分歧的一方面。吕不韦在《吕氏春秋》之中主张清静自定、与民休息,体现出包容诸子百家的气度。而秦王政则一心追求五霸之业。当他看到韩非的《孤愤》《五蠹》,立即惊呼:“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也!”可以推想,秦王政十分反感吕不韦的那套治国方略。
吕不韦主张“君虚臣实”,君主的任务是给臣子制定明确的职责,放手让臣子任凭他们的智慧和能力各尽其责,实际上是“无为而治”。简单地说,君主驾车,臣子拉车,各行其是。而秦王政却是一个事必躬亲的人,《史记》《汉书》都有记载,说他做了皇帝依然“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真是日理万机,这一点与墨子的主张极为相似。吕不韦主张“无为”,秦王政主张“躬亲”,做起事来双方自然互相抵触。
吕不韦与秦王政的另一分歧是对国家体制设置的看法。吕不韦主张分封制,秦王政主张郡县制。
吕不韦曾受秦庄襄王封号文信侯,食邑洛阳十万户,所以他主张分封制符合自己的利益要求。但是吕不韦所主张的分封制与西周的分封制并不相同。吕不韦的分封制是一种递级分封,他的具体构想是“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而立宫,择宫之中而立庙”,中央宗主国以方圆千里为准,然后四面辐射,形成一个递相管理的网络。
根据秦代的交通条件、交通工具、通信设施等多方面因素,为了进行有效统治,这倒不失为一个可行的蓝图。但是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实行的全部是郡县制,可见两人的政治主张是尖锐对立的。
吕不韦主张贤人政治,而秦王政却力主严法酷刑,这是两人的又一大分歧。
吕不韦在《吕氏春秋·用民》篇中说:“威不可无有,而不足专恃。威愈多,民愈不用。”秦王政却专任狱吏,狱吏得以宠幸。赵高便是其中突出的一个例子。
因此,两人之间这些尖锐的对立,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会反目为仇,势所难免。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统一权力,把权力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是秦始皇统一天下、唯我独尊之前,不得不做、必须要做的事。
尽管吕不韦对秦王政意义重大,不仅是名义上的“仲父”,还可能就是他的生父,是秦王政真正的大恩人。可是秦王政要完全实现自己的意志,大权如果掌握在吕不韦这样的人手里,他是绝对不放心的。因为吕不韦在秦国长期地有心经营,以吕不韦的功绩、威望和才能,对秦始皇权力的威胁非常大。因此秦王政除掉吕不韦是必然的。当然秦王政与吕不韦政治主张上的严重分歧,也是秦王政必须除掉吕不韦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除掉嫪毐集团的第二年,即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7年),秦王政已经牢牢掌握了国政大权,站稳了脚跟。相国吕不韦的问题也到了必须解决的时刻了。秦王政也知吕不韦对先王、对自己都有大恩,所以人可以不杀,但权力不能不夺,为了独揽朝政,他免去了吕不韦的相位,接着又把吕不韦遣出都城,命其回到他河南的封地洛阳居住。
可能是因为吕不韦为秦国所建立的功绩,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也可能是他所施行的内外政策,获得了较多的支持和理解,所以,即使吕不韦回到洛阳,仍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列国听说吕不韦回到封地,纷纷遣使问安,争相授以相位,使者不绝于道。
《史记》中有这样的记载:
“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请之。”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吕不韦在洛阳的一年时间里,不断有诸侯、同僚、下属、宾客前来拜访,送礼请安,这当中也不可避免地谈论起一些国事。这些情况当然也传到秦王政的耳里,秦王政的内心开始不安起来,并且由不安逐渐转变为焦虑!秦王政看到了吕不韦在关东六国的影响力。他觉得吕不韦还有很大能量,他害怕吕不韦为其他诸侯国所用,对秦国造成威胁。
老奸巨猾的吕不韦自然早就明白秦王政的心思,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做事当然滴水不漏,不让秦王政抓到任何把柄。究竟怎样给吕不韦定罪呢?权力斗争的天才自然是有办法的:史书上的记载是“恐其为乱”。说白了,就是我不放心。这确实是强词夺理,但是权力斗争的本质就是成王败寇,主动权在强者的手中。
秦王政亲自修书一封,派专使送达,书中说:
你有什么功劳,封赏十万户?你与秦国有何关系,号称“尚父”?秦国给予你的赏赐实在是太多了。
逆乱,实由你起,寡人宽恕不诛,让你安享清福。但是你不知悔过自新,又与诸侯私通,实在有失寡人厚望。你与全家迁徙巴蜀,以一城给你养老送终!
吕不韦接到秦王政的书信,真实的心路历程后人已无从知晓。
他或怨怒:“我破家舍财扶持先王,谁有我功高劳苦?太后先事我而有孕,你就是我的儿子,哪个比我与你更亲?大王为何如此忘恩负义?”
他或叹息:“我本来是一位商人,阴谋夺人之国,淫人之妻,杀人之君,灭人之祀,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他或欣慰:“真不愧是我的儿子!真正成大事者理该如此。”
……
吕不韦饮鸩而亡,结束了天才商人的传奇人生。
吕不韦死后,他的许多宾客偷偷地为他办理丧事。秦王政知道后,又下令:“凡是吕不韦门下的吊唁者,如原籍为晋地的,逐出河南,迫其迁回原籍;如果是秦地的,凡六百石以上为官者,一律消除爵禄,迁徙房陵。”结果把吕不韦全家男女老少籍没官府为奴。并大力搜查吕不韦的宾客,有的驱逐出境,有的削夺爵位,有的流放边郡,同时还宣布:“从今以后,如果有人再像嫪毐和吕不韦那样把持国道、图谋不轨,一律照此例籍没全家为奴。”
这一年,已是秦王政十二年(公元前235年)。从此,秦始皇大权独揽,彻底肃清了自己行使君权的障碍。在排除了后顾之忧后,他就把视线移向了统一关东六国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