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事与愿违 3
情欲的火苗几次被燃起又强行摁灭,秦克定心里很不自在,他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一个女人。他生了疑心,恐怕卫德音是另一个梅清漪。谁都可以不是处子,唯独德音不可以。非因她是他妻子,德音是他唯一真心喜欢的人。他不能想象德音与别的男子有云雨之事,即便仅是心仪别人他都不接受。
隔天他约他的堂弟吃饭,“我记得你从1921年起一直在牛津读书,”德音那会儿也刚到牛津,“你在牛津听说过我妻子吧,跟我聊聊她。”饭快吃完时,他挑起话题。
他的堂弟认真地看他一眼,“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你想知道你妻子有什么风流韵事吧?”
他没吭声。
“你别拿你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怀,”他的堂弟笑笑,“我们那些浑人以前常说,如果牛津只剩下一个处女,那人必定是卫德音。”
“怎么讲?”秦克定皱一下眉毛,确实是一帮浑人,如此亵渎他的妻子。
“冰清玉洁的女孩,”秦维桢赞叹,“她刚到牛津时,一大帮世家子弟都围上去,学养好、韵致好、容色绝丽的名门闺秀不多得。结果她对谁都轻轻一句‘我订婚了’,击退一切来犯。有不信邪的人就等着到同乡会上去邂逅她,结果她连去都不去。那些浮浪子弟们计划周末时在镇上的饭馆或咖啡馆里巧遇她,没成想一到周末,奥斯本伯爵夫人的马车就来接她去乡下的大宅。威严的老夫人和婢女坐在马车里,谁好意思上前?”
“伯爵夫人?她有子女吗?”秦克定担心德音在英国贵族的大宅里有艳遇。
“放心!无儿无女孀居的一个老妇人,据说是你岳母的挚友。有不肯放弃的人就说等假期,假期的第一天,你的妻兄就来接她去伦敦。”秦维桢笑,“苦了那些人。你妻子平时住在学院里的女生宿舍,不好纠缠,所以只好在她去图书馆的路上制造偶遇。等你刚说完两句废话,她就笑笑说不好意思,我赶着去上课。十六岁的女孩一笑,你心里就开出一朵花来,怎么舍得跟她生气。”
秦克定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堂弟,知道他也曾经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后来,无聊的人就说卫德音大概是好‘女风’,他们打赌谁要是能约上卫德音,其他人就去裸奔。不好意思啊,开头不知道是你的未婚妻,我也孟浪了几回。”秦维桢主动招了,“后来我见你不肯回来结婚,以为你这里不好。”他指指自己的前额。
这年的天气反常,十月中旬的夜晚仍旧暑热难耐。秦克定穿着绸衫在房间里看文件,他对秦家代理的德国亨宝制药的药品销售问题有一些想法,打算问问德音。有些晚,他的问题也不急,他想见德音需要借口,就走过去。
“大少奶奶在吗?”他问端着茶盘出来的丫鬟翠晴。
“大少奶奶在看书。”
他走进去看德音第一眼便热血沸腾。她斜倚在沙发上,洗过的头发倾泻下来,乌发雪肌,眉眼浓丽,一片桃花般的唇微微嘟着。裸露的纤美手臂捧着一本大书,睡裙里上身是真空的,他隐约可以看到她玲珑的曲线。他嗓子眼里发紧,呼吸变重。德音感觉到气氛的异样抬起眼,她惊叫一声就从沙发上跳下来,转身往卧室里跑,书掉到地上,秦克定看到她睡裙里穿了底裤很是惋惜。她跑进去把门闩上。
“德音,我有事找你。”秦克定恢复平静,过去敲门。
“你……你……等一下。”她声音颤抖。
秦克定坐下来环顾四周,他也需要平复自己的激动,单薄的绸衫遮盖效果不好,待会儿德音出来估计不愿意看到他的冲动。他头一次进入他们夫妇共同的房间,屋子陈设简单,不知情的人看了会以为是少爷的房间。除了沙发、书桌外,一面墙都是书架,架上磊磊的书。书架对面是她特意从欧洲带回来的钢琴,她担心国内的琴音色不够好。
邦媛说德音的嫁妆不多,除了嫁资外大抵只有钢琴、书和衣物。德音母亲过世后,没人为她打理嫁妆。德音刚来时,女仆们背地里笑话她嫁妆寒酸,所以才被夫婿轻视,都不肯回来完婚。母亲听秦克定奶妈告状后,勃然大怒,集齐所有参与闲话的女仆,一律掌嘴、杖责、赶出门去。这是母亲头一次责打仆人,“‘腹有诗书,气自华美’岂是你们这些搬弄是非的东西所能明白的?”母亲斥责道。秦克定心里感激母亲。
钢琴旁边的一面墙上都是地图,欧洲的、美国的、中国的、世界的。德音太称他心意,他喜欢这心怀世界的女孩。
“你……什么事?”好一会儿她走出来,穿着家常的旗袍,头发简单挽起来,双臂交握在胸前。秦克定认为她穿的衣服已经很齐整,不需要再掩住胸部。霞色晕染她娇嫩的脸,久久不褪。她居然没有穿鞋,秦克定看见她纤巧柔美的脚,小腹里一阵悸动。德音低着头不敢看他,却发现自己忘了穿鞋,她轻轻叫一声,跑去沙发边穿拖鞋,她被掉在地上的书险些绊倒,秦克定伸手扶她,她立刻推开。她手忙脚乱地穿上鞋,略略平静,“你,什么事?”她声音依然颤抖。
秦克定于是问她德国医药代理事宜,“你说什么?”她问。
秦克定猜德音都没听懂他的问题,他再说一遍。她试着回答,一向头脑清晰的她现在答非所问,语无伦次。秦克定认为她依然没听懂问题。
“我明天早上再告诉你好吗?”她羞得红了眼圈,几乎要落泪,秦克定只好放过她。
秦克定出门时遇见走回来的丫鬟,他猜她故意一直站在门外,不肯进来。他不愿干涉家务,否则他要重赏她。
“以后不许他进我的房间。”秦克定听见德音对丫鬟说。
“大少奶奶,大少爷是你丈夫,我怎么拦得住他?”
德音不再言语。秦克定知道他们名门里的闺秀从不对仆人疾言厉色,怕有失文雅。邦媛告诉秦克定说德音打理家事时,遇上管家们有私心,她不揭穿,她看着他们微微笑笑,管家们就赶紧改过。
他看见德音的震惊、羞愤、手足无措,他在心里微笑,这样的女孩必定是处子,他再没见过别的女子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可笑他之前还怀疑她的清白。
“你以后有事不用来我房间,你告诉翠晴一声,我就会到起居室等你。”第二天早晨德音在餐桌上对秦克定说,她专心盯着盘子里的食物,避免看他,她脸上的羞意仍没能完全褪去。她一早在秦克定的注视下垂着眼进入餐厅。
“我为什么不能去?那是我们共同的房间!”
“不方便,男女有别。”
“我是你丈夫!”
德音起身离去。
“我昨天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德音。”
“到公司再说。”
“你什么也没吃,德音。”
“我不饿!”
秦克定叫婆子收拾一个食盒,自己带出门。什么也不吃,一上午,他怕德音的身体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