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变生房帷
秦行周睡在卧房的外间，舒窈的一个陪嫁丫鬟绣屏夜里经常从里间出来端茶倒水地伺候他。夜里彼此都穿得少，秦行周怕舒窈误会，便说自己夜里不喝茶。他说了几次，绣屏依然不减殷勤，秦行周起了疑心。
这晚他正在沐浴，听到有人走进浴间，他猜一定不会是舒窈，忙放声说不要进来。须臾绣屏走过来，说是给他送换洗的衣服。秦行周疑惑，替换的干净衣服他早已自行带进来，“快出去！”他变了脸。
绣屏绕到他身后，“我替你擦背。”她柔声说，手指轻轻掠过他的后背。秦行周顿时起了反应，舒窈的陪嫁丫鬟们都颇有姿色，何况他已一年多未近女色。秦行周迅速从水里出来，抓过近旁的衣服裹上身，顾不上擦干身体。绣屏拉住他，“少爷，少奶奶不爱你，我喜欢你，我来服侍少爷。”
秦行周一把推开她，“混账！”他不能一错再错，他绝不能一条路走到黑！他迅速走出浴间，“来人！来人！”他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把她撵出去！”他指着浴间对聚集来的丫鬟婆子们说。
绣屏散着衣服、蓬着头从浴间哭着跑出来，冲开众人，秦行周看呆了。她跑进正房扑通一声在戚舒窈脚边跪下，“姑娘，少爷要......我不答应，求姑娘替我做主！”
戚舒窈纹丝不动，连眼光都不肯从书上转开。
“姑娘，少爷洗澡，要我送干净衣服进去，没想到他......让我怎么见人？姑娘！”
“混账东西！你胡说什么！”走进来的秦行周气得发昏，转眼黑白颠倒，“是你妄图诱惑主子！”
“姑娘，少爷他用强......我拼命挣扎，他恼了就要赶我出去。求姑娘给我做主！”
“舒窈，我没有！是她自己走进浴室的，她要给我擦背，我赶紧穿了衣服出来。”此际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百口莫辩。他是久旱之人，曾经流连勾栏瓦肆，从前浴室里的韵事他没少跟舒窈做过。
“姑娘，你相信我！我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家，怎么能做出没廉耻的娼家行为！现在这样，我以后怎么嫁人！”
是了，众人肯定以为没有廉耻的人是他秦行周，绣屏特意强调他与娼家往来，暗指他行为不端。他气血在胸口翻涌，绣屏若是男人，他此刻定会踹翻她。“舒窈，我真的没有......”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戚舒窈终于放下书，“绣屏，你想出人头地我理解，但不要用见不得人的手段。你即使得逞，他也不会喜欢你。”绣屏夜里的殷勤她都洞悉，自己丫鬟的心性她了解。舒窈也听到了秦行周的回应，知道他不欺暗室。她心思澄明，纵然痛恨秦行周，也不肯冤枉他。“我劝你理好衣服，别让人笑话。”
绣屏一时无语。
“既然事情都清楚了，绣屏不适合继续留在你们房里，”沈婉仪从门外进来。
戚舒窈站起来。
“舒窈，你要怎么处置她？”既然是舒窈的陪嫁丫鬟，沈婉仪便问儿媳的意思。
“收她做妾吧，太太。她服侍我多年，她既然有想法，我就成全她。”
秦行周一口气噎在胸口，“舒窈，你......我绝不要！”他记得妻子曾经认真地说过不许他动自己的陪嫁丫鬟，将来她要把她们都放出去，替她们寻个正经人家，送她们一笔嫁资。那么舒窈现在丝毫不在意他们夫妻间的感情了吧？
沈婉仪笑笑，转向管家婆子，“明天叫她的家人来领她出去。”
“姑娘，我不要出去，我以后不敢了。”绣屏扑上前抱住舒窈的腿哭泣，“求姑娘跟奶奶说情留下我！”
“拉开她！”婆子们立刻上前架住绣屏，“你背恩欺主，辜负舒窈待你的情意，我岂能容你！锁了她，交给上夜的婆子们看守一晚，明早叫她家里即刻来领人！还有，大娘，明天挑一个伶俐的丫头补到少奶奶房里服侍，先让我过目。”沈婉仪转向儿子，“行周，你们休息吧。”
绣屏一路哭喊出去，舒窈听着微微蹙眉。下人们都散去后，秦行周走到妻子跟前，“舒窈，谢谢你相信我！”
戚舒窈继续看书，充耳不闻。
“什么事闹得惊天动地的？”秦承德问妻子。他听了妻子的复述皱眉，“有什么样的丫鬟便有什么样的主子！”
“丫鬟不好未必主子就不好，人心隔肚皮，谁能防备？你的通房丫鬟们当初没有为难我？难道说你就不好了？不对，你确实不是好人！”
“你这个小婉婉，天天跟我调皮！”秦承德笑。
“你因为舒窈跟行周怄气就不喜她，你太偏向行周！”
“闹闹差不多就该收场，行周哄了一年多还不够？”
“舒窈怀孕、分娩，行周都没好好陪她，孩子又没了，哪个女人能忍？换我就一辈子不理睬他！”
“一辈子不理睬？那我们秦家什么时候才能有后？我什么时候抱孙子？”
“你才四十八岁，正值壮年，就想含饴弄孙？那是老年人才做的事。”
“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四世同堂不好吗？”
“你要不要学孔家‘六代含饴’？”
秦承德笑笑，“我说不过你，婉婉。”
“我们再等等，我看行周的心思只在舒窈身上。水滴石穿，舒窈终有回心转意的时候。”
“哼！你难道没听说她在日本要跟那华族走？”
“你才听说啊？你消息太不灵通了。”
“丢脸的事家主总是最后一个知道，你都不告诉我。”他把妻子的手握进自己手心里，“我们难道不该无话不说吗？”
“只这一件事我瞒着你，我怕你认为舒窈败坏秦家的门风，强行拆散行周他们。舒窈很合行周的意，若是没有舒窈，行周大概一辈子心里都不痛快。才貌双全的女子那么容易找？”
“所以她就可劲折腾！”
“是行周不肯放她走，与她何干？隐忍顺从的女子遍地都是，你们可以随意选。就怕你们嫌弃这个无才，那个无色！折腾的人自有折腾的资本！你们做男子的既要妻子貌美如花、柳絮才高，又要妻子温顺，可着你们私婢纳妾、眠花藉柳，天下好事都归了你们？”
秦承德笑笑，也是，他挑来挑去才遇到婉婉。哪个男人不好色，不愿意左抱幼妾，右拥嬖女？婉婉不喜，他便一心一意对她，白首相庄，不欲有二色。
“这件事你反过来想不是证明舒窈其实对行周并未绝情吗？她看到双方要动手就赶紧跑回行周身边。也说明她心地纯良，不愿伤及无辜。”
秦承德想想，“好，我都听你的，宝贝。你又聪明又善良，我得妻若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