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成长
维纳斯城是一座大城，比之前居住的肯沃特城更为繁华，但同样的，想在这座城里舒适生活，至少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很显然，西迁至此的雪莉和养母凯梅两人并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
她们买下城外小镇里的老旧房屋，作为新的住处，而雪莉带回来的那袋金币，全都交由凯梅保管，这也是她同意带雪莉离开的条件。
有那袋金币的帮助，她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雪莉是这么盼望着。
不过，才没多久，她们就遇上了麻烦。
这天下午，凯梅在角斗场借钱下注，并没有得到想要的那份借款，反而是被放债老板指挥人打到伤痕累累，还逼迫她回去家中，要拿走她家里值钱的东西。
“快走！”为首的男人轰赶着，如同在轰赶一头牲畜。
凯梅边踉跄着朝前走，边神神叨叨的说：“我不会看错，红龙之怒的腿部力量更大，一定会把暴狂者打败的，可是你们竟然不相信我的判断，我有经验！”
“狗屁的经验，”另外两人不耐烦道“你要是真有经验，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少在这废话，赶紧走。”
“再给我一次机会，”凯梅转过身，渴望的恳求道“这次我一定不会看错，这次一定会赢，只要再多赢几次，就能还上我欠的所有钱。”
咚！
迎接她的却是狠狠一脚，男人鄙夷道：“只会一股脑押上所有，连后路都不懂得留，你这样的家伙，根本不值得同情。”
出城不远便是小镇。
凯梅带着伤痕爬进家门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装死，这家里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她最清楚不过，她才不愿意为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再讨一顿打。
“红龙之怒......红龙之怒......”她嘴里小声嘟囔“等雪莉回来，等我拿到今天的钱，明天，明天我一定押你！”
三个男人没搭理她，各顾各翻找值钱的东西，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
当雪莉卖完采摘的野果，踏进家门，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陌生人在大肆破坏，而凯梅奄奄一息的躺在墙边。
“强盗！”雪莉尖叫一声冲向凯梅，不顾竹筐滚落地面，跪在凯梅身边，悲恸到极点“凯梅阿姨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凯梅阿姨......”
“嘘！”凯梅睁开眼，示意她别暴露自己，然后再次装作昏迷。
凯梅不在乎并不代表雪莉也不在乎，这可是她的新家，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却被人这样糟蹋。
她满眼恨意的抬起头大喊：“你们住手！”
男人瞥了她们一眼，继续到处翻找，一个纤弱的小女孩罢了，她的话没有一点分量。
“再不住手......再不住手的话......”凯梅拽了拽雪莉的衣角，但也没能阻止“我要去把卫兵叫来！让卫兵把你们全都抓住！”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妈的，还敢威胁老子。”其中一个男人闻言，怒气冲冲朝她们走来，手中抓着一根木棍。
雪莉顿时一惊：“欠债，怎么可能？”她们刚来这里不到一周。
男人才不管她在想什么，面容凶恶的举起木棍。
雪莉被这情景吓到，害怕的几乎要哭出来，带着哭腔对凯梅祈求：“快把那些金币给他们，凯梅阿姨，如果你真欠他们钱，快还给他们吧。”
凯梅依旧闭着眼，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如果她还有钱，早就下注在红龙之怒身上了，哪里还会受这些罪。
和凯梅阿姨一起生活多年，当雪莉看到她装没听见的样子时，就已经明白，那笔钱恐怕早就从她手上消失了。
“为什么......凯梅阿姨......”雪莉呆坐在她身旁“你明明答应我，会好好利用那笔钱改善生活......”
雪莉放弃了，等待着木棍的袭来，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追债人只会狠狠的教训她们一顿，而不会杀了她们，雪莉明白。
她只是难以想象，这才几天的时间，那一大袋子，足够普通人生活好久好久的金币，竟已经被凯梅阿姨挥霍光。
然而木棍并未落下，只是轻轻拨开她额前杂乱的头发。
“哟~”男人发现了新大陆。
这个小女孩，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仔细一看，倒也是个不错的小美人。
“这是你的女儿？”男人拿棍子捣了捣凯梅。
她连忙摇头说：“是我捡来的。”
“不错不错。”
雪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错，可凯梅一下子便明白，猛地坐起身，期待问道：“我是不是不用还账了？”
“你在做梦！”男人恐吓般朝她挥了挥棍子。
凯梅吓得一缩脖子，躺下继续装死。
另外两个男人谩骂着走来：“妈的，一样值钱的都没有，全是破烂货！”
而拿棍子的男子一指雪莉说：“把她带走。”
听说不少贵族老爷就喜欢这样的，万一赶上能得不少赏钱，实在不济，哥几个留着自己玩也是不错。
雪莉大惊失色：“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别碰我，住手......快住手！啊——！凯梅阿姨快救我！凯梅阿姨......求你了......快救我！”
可是，她所恳求的凯梅阿姨根本不理睬她的求救，身子转到另一边全当没听见。
雪莉被男人扛到肩上，挣扎踢打丝毫无用。
她被扛着远离了小镇的家。
街道上有不少人在朝这边张望，雪莉面带泪痕对他们大喊：“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人们窃窃私语：“这些是追债的人吧。”
“那个小孩，好像是前几天刚搬来的女人的孩子。”
“就是那个臭名远扬的，为了躲债从肯沃特城逃到这里的婊子？怪不得。”
也有人心生救下她的想法，可是望了望追债人腰上的武器，只得望而兴叹，对方无论力量还是背后势力，都非他们能惹得起。
“救......救我。”雪莉朝街上的人伸出手，求救声已有些嘶哑。
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愿意救我？
心中恐惧突然变了些味道。
雪莉垂下头，望向地面，看地面不断移动，她停止挣扎。
“没力气了？”男人玩味的耸了耸肩膀，她的身体因此而上下晃动。
“要是，”雪莉弱弱开口问道“要是我听话的乖乖跟你们走，可不可以不要杀掉我？”
男人听这话笑了：“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杀你？”他眼中满是贪婪的欲望。
“还有凯梅阿姨，你们不会再去找她麻烦了吧？”
“那可不行，她欠我们的钱还没还。”
“我会帮她还的，”雪莉说道“她欠的钱我替她还，我会努力采野果，还上这笔钱。”
“采野果？那能赚几个钱，”男人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你可是比野果值钱多了。”
“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少女，”有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样猖狂，就不怕遭到城卫兵的制裁吗？哦，我忘了，他们和你们也没什么区别。”
“你是什么人？”
男人打量面前这个，穿着破洞衣服，耳环将近拳头大，身上各种珠子反射着五颜六色光芒，看起来就不像正经人，也不知是男是女。
看不出对方来历，他便开口威胁：“知道我们是谁吗？快点滚开，别挡道。”
雪莉费劲的抬起脑袋，看向拦在前方的人。
她冷笑：“我当然不知道，要记住死人的名字也太麻烦了。”
男人闻言勃然大怒，却听噗噗几声响，顿时脖子一疼，眼前发黑，扑通扑通，三人全部摔倒在地。
雪莉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
“你......你......”男人倒在地上，费力的伸手指向前方，舌头发麻说不出话来。
两边房屋后走出四个人，最小的十三四岁，最大的二十出头，手上拿着吹箭和毒针筒。
“你们先走，”救下雪莉的这个奇怪女人对他们说“先把东西带走，等我处理完这三个家伙就回去。”
“大姐头，你不会准备杀了他们吧？”
“有什么问题？”女人歪歪脖子，表示不满。
“这样会惹麻烦的吧？”
“嘁，这些猪猡，死就死了谁会在意他们？”
四名小弟听话离去，只留下取出匕首的女人，和呆滞在原地不敢动弹的雪莉。
瞧了她一眼，女人毫不遮掩，走上前割开地上三人的脖子，那样顺手，那样的理所当然轻轻松松。
鲜血喷涌而出，雪莉猛地一激灵，恐惧万分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很害怕？”女人朝雪莉冷冷一笑“没有人教过你吗？不要把内心想法呈现在表情上，因为这是人类最大的破绽。”
雪莉不懂她的意思。
她拿着染血匕首在尸体衣服上蹭干净，然后朝尸体口袋和腰间摸了几下，取出里面的钱财，一边装进自己口袋，一边说道：“要怪就怪，你们让我回忆起了一些很讨厌的往事。”
一切结束，她转过身正对雪莉：“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加入我们，要么，和他们一样去死。”
她的表情似笑非笑：“你选哪个？”
那一天过完，雪莉变的和以前不太一样。
不过麻烦并没有放过她。
梳洗过后，全身上下干净整洁的她，要比脏兮兮时更有吸引力。
走路走的匆忙，不小心撞到一位有钱的公子哥，虽真诚道歉，可她卑微的模样，反倒引得对方心生恶念。
她慌不择路逃向一条无人的死胡同。
“撞了我还想跑？”作为贵族的儿子，再加上魔法学徒这个身份，他想怎么对待这些平民都可以“给我站住！”
“快抓住她！”他指挥随从“但小心别弄伤了她的脸。”
雪莉慌慌张张跑到了死胡同尽头，背靠冰冷墙壁，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她已经无路可逃。
“跑啊？”公子哥抬抬肩膀，晃晃脖子，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像是在做某种准备工作“跑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雪莉惊恐的摇头。
“真是的，我只不过想和你交个朋友，”他挤开随从走向她，伸手要去摸她的脸颊“你要是乱动，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望着伸来的那只手，雪莉突然露出他看不懂的冷笑。
紧接着，噗噗几声闷响，公子哥和他的随从们瞪着眼睛倒在地上。
两边房顶探出些脑袋，笑嘻嘻的对雪莉竖大拇指。
雪莉脸色平静。
“做的不错，”众人的领导者，朱蒂抓着一根绳子，从房顶跳下地面，朝雪莉递过赞赏的目光“这次行动能顺利进行，多亏了有你在。”
说完，走向倒在地上的几人。
雪莉淡淡道：“都是情报的功劳，只有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对症下药。”
“下药这个词用得好，”朱蒂瞥了眼他们脖子上的毒针“虽然并不会死去，但醒来后至少也要头疼数日，啧，药效猛烈，如果你试过一次，就绝对不会想要再试第二次。”
雪莉看她熟练地搜刮钱财和珠宝首饰，道：“我干嘛试这个？”
“那天，”朱蒂回头朝她一笑“如果你不同意跟我走，你就得和他们一样，尝尝麻醉的滋味。”
雪莉听完面不改色：“哦。”
“大姐头~”房顶上的人期待喊道“有好东西吗？”
“好东西不少！”朱蒂将所有值钱的东西拿走，扔到脚边聚成一堆。
还从公子哥的腰间拔出一根光滑长棍。
朱蒂举起来观察一番，认出这是什么东西：“魔杖？看样子好像挺值钱的，可惜我不懂魔法，分不出好坏。”
说罢，她甩手将魔杖扔给雪莉。
雪莉连忙接住，不解的问：“我也不懂魔法，扔给我干什么？”
“既然分不出好坏，就拿着留做纪念品吧，”朱蒂不以为然的继续搜刮“送你了，作为你这次行动的额外奖励。”
“哦......”雪莉望着手中的魔杖发呆。
搜刮很快结束，朱蒂喊人下来，让他们把东西带上，然后转头对雪莉说道：“走吧，别愣着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胡同。
“当时......为什么要强迫我加入？”雪莉突然开口问道。
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可那天发生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被凯梅阿姨抛弃，被追债人强行带走，被朱蒂救下。
从那天过后，雪莉变了，她开始像朱蒂说的那样，用冷漠面具将内心隐藏起来，这会让她的内心感到安宁。
可为什么朱蒂要救下自己，为什么要改变自己？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朱蒂对待自己的态度和对待其他人有些不同，她在有意的教导自己。
“为什么？”朱蒂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她想了想“谁知道，一时兴起吧。”
离开胡同之后，两人肩并肩前行。
“不过，”她又说道“我记得，你卖的那些野果倒是挺好吃，只可惜你家里的那个蠢女人不懂。”
雪莉略显惊讶：“你说的是凯梅阿姨？你怎么知道她？”
朱蒂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大手大脚挥霍金钱，呵，从外地来的蠢货财主，有比这更好的下手目标吗？”
养母被骂作蠢货，雪莉却并没有为她反驳。
朱蒂继续道：“可谁曾想，还不等我们出手，她自己倒先把钱全部扔进了角斗场里，我们打探后才明白，她之所以毫不心疼的花钱，是因为这些钱根本不是她自己赚来的。”
说着，朱蒂停住脚步，望向雪莉，两人相继停下。
“我说，”朱蒂伸手拍了拍雪莉的脑袋“从今往后别再去给那个讨厌鬼送钱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雪莉大吃一惊：“你连这都知道......？”
朱蒂一笑，揽过雪莉的肩膀，带着她一起朝贫民区走去。
她不再说话，雪莉也沉默不语，两人就这样走着，雪莉不由攥紧了手中魔杖，光滑细腻的触感在她手心流转。
虽然在不停的行走，但雪莉好像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
咚——
有什么东西颤了一下。
咚——
连身体仿佛也在一起颤动。
颤动越来越明显，逐渐形成清晰而又有节奏的律动，在彻底融入进去的一瞬间，世界完全变了副模样，手中魔杖不再陌生。
雪莉陷入呆滞，朱蒂发现了她的异常，侧头到她脸前，望着她失神的眼睛问：“你怎么了？”
雪莉回过神，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是魔法......”
这一刻，雪莉的人生再次发生改变。
转眼过了数天时间。
雪莉正在简陋的厨房忙碌，她是这里为数不多会做饭的人，偶尔有成员弄回来罕见食材，她便会下厨房给大家改善伙食。
房间里并没有良好的排烟设计，房顶小烟囱的排烟效果对于屋内浓烟而言，只是杯水车薪，所以做饭时必须要把门窗全部打开透风。
朱蒂嗅着香气来到窗前，迎着烟探头往里瞧：“什么好东西，这么香？”
“据说是从东大陆运来的腊肉，被阿林顺手摸回来一些，因为不知道煮多久才会熟，只好多煮一会。”
雪莉在呛人的浓烟中也是面不改色，不过和刚生火时相比，现在已经好受多了，这会儿空气中更多的是水雾。
朱蒂笑了笑说：“他就只对吃的东西最上心。”
“嗯。”
朱蒂又道：“把你带走真是个明智的决定，要是没你在，我们可尝不到这些东西最好的滋味。”
“没有这样的事，”雪莉淡淡道“蕙的手艺比我强多了。”
“她呀，懒鬼一个，哪像你一样任我使唤。”
“......”
静默片刻。
朱蒂将目光从煮锅上移开，抬头望向雪莉的眼睛：“我也给你弄了点好东西，就放在你房间的桌子上。”
雪莉十分想问是什么，可是目光对视之后，却没有问出口，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等会记得回去看，”朱蒂挥手离开“你会喜欢的。”
“哦。”
雪莉默默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她那近乎拳头大小的明亮耳环，随她行走的步伐左右摇摆。
“大姐头！出事了！”
喊叫声打破这里的和谐，负责放哨的成员慌慌张张跑来，样子急不可耐：“出事了，有不少人带着武器进了贫民区，正朝我们这里冲来！”
朱蒂微微颦眉：“看清楚是什么人没有？”
“看样子不像是卫兵，好像是贵族的私兵，他们肯定是冲我们来的。”
“寻仇的？”朱蒂冷笑一声“真亏他们能找到这里。”
雪莉急忙跑出厨房，顾不得锅里的食物，她脸上露出少有的紧张神色，她非常在乎这里的一切。
“别慌，”朱蒂却显得很冷静“叫上所有人，先全部离开这里，躲藏好，准备好各自的武器，等我命令。”
“了解！”
放哨的成员离开后，雪莉紧张开口：“朱蒂姐......”她很少主动用这个称呼。
朱蒂转头看向她，问：“很害怕？”
“抱歉......”雪莉垂下目光，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朱蒂见状突然笑了起来，拉过雪莉的手：“没关系，你跟我来。”
贵族募养的私兵很快将这片区域包围，队伍里除了手持利刃武器的人外，还有几个拿着魔杖的魔法师，看来对方的势力非同一般。
两人躲在房顶，朱蒂拿眼向下偷瞄，而雪莉并不敢这样做，她担忧不已的小声提醒：“别再看了，下面那么多双眼睛，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你认为我在看什么，”朱蒂缩回了脑袋，与雪莉四目相对“只为躲藏的话，我们完全可以离这里越远越好，我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雪莉摇头表示不知道。
“一味躲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我需要知道，他们究竟是谁的势力，为什么能找到这里，还有他们来这里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决心，只有弄清楚这些，才好做出判断。”
朱蒂语气认真：“害怕并不要紧，关键是害怕之后怎么做，想要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有所行动，拼命抓住每一份有利于自己的情报。”
她说完再次向下望去。
雪莉喃喃自语：“带我来这里，专门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朱蒂没有给出回答，而是一脸惊奇望着下方，在那里，她看到了意外的身影，原来是这样，可这样的话，这件事里最受伤的，恐怕......
她回过头，对雪莉说道：“看下面。”
雪莉连连摇头：“我不看，会被发现的。”
“只需一眼，”朱蒂眼中带着奇异的颜色，表情似笑非笑“看一眼你就会明白。”
听她这样说，雪莉小心翼翼的探头，朝下方看去。
的确一眼就够了，当看见站在下方街道的人后，雪莉差点惊呼出声，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捂住嘴巴，震惊的回过头。
凯梅阿姨？！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私兵分散开去抓人，而穿着华丽服饰的贵族走向厨房，几位身披盔甲的剑士和手持魔杖的魔法师保护在贵族附近，至于凯梅，表情谄媚跟在贵族屁股后。
贵族使了个眼色，剑士提着长剑冲进厨房，片刻便走了出来，示意里面没人。
“没人？”贵族瞥了凯梅一眼，吓得她连退两步，脸上讨好的笑容扭曲到比哭还难看。
贵族大步走进厨房。
火烧的正旺，煮锅不断向外冒着香气，可是却没有人在，这情景看起来有些诡异。
凯梅跟到窗边朝里张望，嗅着空气里的香味口水直流，忍不住咽一口唾沫，舔舔嘴唇。
贵族也生出些许食欲，可这反倒让他觉得耻辱，这是抢夺家族财物的敌人的巢穴，哪怕再好的食物，也是为了让敌人饱腹而存在。
想到敌人用抢夺的钱财买了这些食物，想到他们一起享用美食的情景，贵族便气愤到极点。
他愤怒的拔出长剑，用力砍在面前煮锅上，当一声脆响，煮锅侧面凹进去些许。
这让他更加羞怒，他大吼一声，将长剑插进煮锅和下方炉子的间隙，双手一起用力，费劲的将煮锅从炉子上撬翻。
哗啦——咣当当——
先是汤汁洒的满地都是，然后连整锅带剩余食物，一起摔落地面，滚动到厨房墙边才停下，锅里的东西甩了个干净，腊肉片，蔬菜块，香辛料等等满地都是。
蒸汽弥漫，香味更加浓郁，可食物已经和地面的尘土混在一起，煮好的腊肉粥就这样被完全糟蹋。
发泄归发泄，贵族可不愿意自己被热汤给烫到，当煮锅里的东西洒在地面，他已经跳回后方。
看着满地的狼藉，他这才感到说不出的舒爽，谩骂着走出厨房。
“都给我吃土去吧！”
凯梅望着厨房里的场景，满脸心疼之色，心中暗道，不愿意吃留给我啊。
不过想到对方给她开出的价码，她又兴奋起来，只要这笔钱到手，自己想吃什么都行，等有了钱，看他们谁还敢不让自己下注！
她美滋滋的想着。
贵族的私兵陆续归来，却都带着令人不满意的消息。
“什么？！一个人都找不到？！”贵族顿时破口大骂“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凯梅难以置信道：“不可能的，一定在这里，他们一定在这里。”
私兵们低头承受训斥，而私兵中的士兵长开口向贵族汇报：“虽然没找到人，但这里明显有时隔不久的生活痕迹，他们的确住在这里。”
凯梅连忙附和：“他们就住在这里，肯定是因为知道大老爷要来，吓得逃跑了。”
贵族气不打一处来，兴师动众却没有任何收获，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恨恨的望了眼厨房，大声喊道：“快给我去追！他们肯定没跑远！”
凯梅附和：“对，快去追，一定能追上，快点抓住他们。”
“闭上你的臭嘴！”
贵族一脚踹在凯梅大腿上，把她踹的摔倒在地。
“大老爷......”她这次没有装死，因为她还惦记着她没拿到手的钱，爬起身，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望着贵族恳求“您也看到了，他们真的住在这里，您是不是先把说好的钱给我？”
贵族没搭理她，无比烦躁要离开这里。
凯梅扑上去抱住贵族的一条腿，涕泗横流：“大老爷......大老爷......您不能说话不算数，您......”
“滚开！”
一脚踢开她，贵族指了指不远处两个最强壮的剑士：“你们两个过来！”
然后又指了指地上的凯梅：“给我打！狠狠的打，生死不论！”
说罢，带着剩下的人，气势汹汹冲向贫民区的更深处。
凯梅见势不妙，哀嚎一声趴在地面一动不动，她装死的本事可谓是得心应手。
两名受命揍她的剑士踹几脚后，觉得实在没意思，不屑的对她啐口唾沫，然后也离开了。
等所有来者不善的人全都离开这附近，雪莉慌慌张张跑上前：“凯梅阿姨，你没事吧，我去给你拿伤药。”
啪，凯梅抓住了她的手臂。
“别走！”凯梅费劲的起身坐在地上，大声呵道“是不是你让那些人躲起来的？”
雪莉试着甩开她，然而被她抓的死死的：“凯梅阿姨，你这是干什么？”
“你坏了我的财路知不知道？！”凯梅瞪眼对她怒斥“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真是反了你了，告诉我，他们藏在哪里！”
“凯梅阿姨......”
“不说是不是？”凯梅满脸凶恶“真行啊，那就别怪我，本想替你给大老爷说情，饶你一条活路，现在看来，真是好心没有好报！你就给我在这里等着，哪都不准去，等大老爷回来之后，看你说不说！”
一句句无情的话挤入雪莉耳中，她眼里渐渐失去色彩，表情却愈发冰冷。
她微低着头：“我想知道，是你带刚刚那些人来这里的？”
“是我，怎么着？”凯梅理直气壮的承认。
“你明明知道我在这里生活......”
凯梅冷哼一声：“要不是我坚持问你，你还准备一直瞒着我？雪莉，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没想到你会跟这些人一起同流合污，你可真是让我失望，你以为我为了什么，我这都是为了救你！”
“救我，”雪莉冷笑“当时他们要把我带走，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当时......？费劲回想一阵，凯梅并不知道雪莉在说什么，那件事，她从没放在心上，无奈大声道：“你怎么会懂我的想法？！”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雪莉甩了甩手臂，冷冷道“松开你的手。”
“哪都不准去。”凯梅抓的更用力了。
“松开！”
“你就在这里给我等大老爷回......回......回来......”
扑通一声，凯梅瞪着眼摔倒在地，她身背后正扎着一根毒针。
朱蒂手持吹箭走到她们旁边。
雪莉眼神厌恶，用力掰开凯梅抓在自己手臂的手，因为她的用力，手臂上出现几道显眼红印。
“说真的，”朱蒂道“我挺心疼你的。”
而雪莉低下头不敢面对朱蒂：“我不知道会这样，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对不起。”
朱蒂歪了歪脖子：“对不起什么？”
“我去给她送钱的时候，她一直追问我的情况，我以为......我以为她是在担心我，却没想到......”雪莉神情悲哀“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句对不起可没办法弥补你犯下的错，”朱蒂冷言说道“危险还没度过不说，我们的据点被暴露，就意味着，这里永远不可能再安稳。”
“我......”雪莉眼中有泪光闪烁，这次发生的事情，完全是她的过失，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却想不到弥补的办法。
望着她的模样，朱蒂轻笑一声，指向凯梅道：“杀了她，只要你杀了她我就原谅你。”
雪莉带着泪花猛抬起头，冰冷面具也无法掩饰住她的惊骇之色。
朱蒂盯着她：“做不到吗？那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原谅你。”
“她......是我的养母......”雪莉的嘴唇在颤抖。
“杀或者不杀，”朱蒂脸上满是理所当然“做决定的是你而不是我。”
雪莉表情呆滞望着她。
朱蒂不闪不避与她四目相对：“不管你选什么，都快一点，除非你真的想等那个贵族佬回来。”
雪莉望了望远处一片狼藉的厨房，又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凯梅。
眼中泪水满盈，却难以顺利的流下，手臂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疼痛，红印分明。
雪莉艰难的直起身，将手伸向朱蒂腰间匕首。
朱蒂露出笑容：“很好，你终于成长了。”
成长......吗？
贵族和他的手下终是无功而返，因为没有人比朱蒂一伙人更熟悉这片贫民区，这里就是他们的家，每条道路，每个可以躲藏的地方，他们都熟悉无比。
除了瘦骨嶙峋的贫民区住户，贵族手下再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人，只得怒气冲冲的离去。
这里沾满了贫穷的恶臭，他们可不愿意一直耗在这个恶心的鬼地方。
平安度过危机，朱蒂吩咐人加强戒备，因为那个贵族随时都可能带着手下卷土重来。
安排完毕，她便来到房顶，刚刚和雪莉一起躲藏的地方。
此时雪莉正坐在房顶的边缘发呆。
“你在后悔吗？”朱蒂人未到，声音先到，也算是提醒对方自己来了。
雪莉摇摇头，望着下方地面，尸体已经被人处理，地上的血迹也被木炭粉末铺盖，完全看不出之前发生过什么。
朱蒂坐在她身边：“你的选择是对的，你做的很好。”
是对的......？
雪莉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竟然杀死了抚养自己多年的人，这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丧心病狂，她忍不住怀疑自己。
也许，该离开了。
这是很久以前就在做的一个决定，今天终于下定决心。
朱蒂姐一定不希望自己离开，她在刻意培养自己，这一点自己很清楚。
但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自己将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雪莉的内心害怕极了，害怕着自己的改变，害怕自己还会不会被约定里的那个男孩所接受。
距离五年之约，如今只剩下不到一年半时间，如果再不离开这里，自己是否还能去完成那个约定？是否还有资格？
那个让自己即使带上冰冷面具也不会失去信念，那个让自己愿意付出一切去等候，没有一刻不曾期盼的，寄托在内心最深处的美好约定。
那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超乎所有。
“我要离开。”雪莉突然开口说道。
然而这句话说出口，难以倾诉的痛苦与悲伤从心间骤发，这感觉，远远要比凯梅阿姨的死亡更让自己心痛。
可是她必须忍住，她必须要离开这里，寻找回真正的，那个男孩所等待着的她。
朱蒂闻言一愣，以为听错了：“你刚说什么？”
雪莉强忍着胸口的闷塞，又重复一遍：“我要离开这里。”
“其实，在杀人之后胡思乱想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朱蒂显得有些慌乱，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也很少见到她这样急切“你不要太去在意，特别是你们之间还......我是说，会好起来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不是因为凯梅阿姨的事情，”雪莉声音极低“我早就已经想好了，我要离开。”
“你真的决定了？”
“是......”
最终，朱蒂释然轻叹：“也好。”
不再急切，她露出微笑，继续说道：“我早该想到的，你和我们其实不太像，你的确不适合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要走就走吧，离开这里也挺好。”
雪莉不敢抬头，因为她不想让对方看到，她已泪流满面：“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
朱蒂保持着微笑，可她的眼睛里似乎也闪烁有莹光：“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想离开，都不准懈怠，你可是有着比我们所有人都要优秀的天分；对了，走的时候，别忘记带上你房间里的东西，其中一本可是花了我不少时间才搞到的。”
“对不起......”雪莉抽泣着。
朱蒂拍了拍雪莉肩膀：“行了，好好干吧！”
“我会想你的......”
“嗯，”停顿片刻，温柔的开口“我也会想你。”
“朱蒂姐......”
雪莉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抱紧朱蒂的腰埋头在她怀里痛哭，不停的对她哭诉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朱蒂吸了吸鼻子，面带微笑，抚摸雪莉的长发：“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后来，当朱蒂搀扶哭成泪人的雪莉回屋休息，雪莉才终于知道，朱蒂姐为自己弄来的好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摞书籍，最上面一本封面五个大字。
《中阶魔法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