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不再是他

赵半芹自己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想起过周博远了。她出国已经有十年了，也是一个奔三十的女人了。

独身女人在外国打拼并不容易，所以她需要更加的拼命与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她终究是在这个陌生的国家站稳了脚跟，并在来到这个繁华之都十年之后拥有自己的栖身之所。

赵半芹在两天之前接到了周博远的信件。她并不想要打开去看，但是却无法忽视自己内心的渴望。

周博远是她第一个心动的男人。这或许是因为青梅竹马的亲谊，多年的陪伴，让她将他下意识的当成除了父母以外最亲近的人。也可能这并不是爱情，但是这却也是一种不可割舍的感情。即使他们已经分开很多年，但是她相信他对他也是一样。

赵半芹自己也知道，要说她有多爱周博远，可能没有。但是那是年少时第一个心动的人，也是陪伴一起长大的人。她对感情也就是那样，饮食男女，碰到合适的谈一场恋爱，也许会在夜深时想起年少时最纯挚的情感。

周博远的信是邀请赵半芹参加他的婚礼的。

也是，周博远比赵半芹大了一岁，也是奔三十的人了，现在结婚实属正常，更何况他的父母健在。赵半芹的父母在她当年出国后没多久就死去了，所以如今也没有人操心她的私人生活。

赵半芹的心中对周博远还是有一点情谊的，即使是没有爱情，也还是有亲情的，即使再不情愿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城市，她还是决定回国参加周博远的婚礼。

回到国内，是周博远接的机。

周博远长得还是如同当年一般的俊朗。

或许彼此之间的情谊依旧在，但是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年可以不顾一切的孩子，责任背负在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一路无话，赵半芹要先去周博远的家看望周母和周父。不管当初闹得有多么的不愉快，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归是要去看望的。

或许时间真的能够改变一切，当年亲善和蔼的周母，如今竟然已经变成歇斯底里的老妇人。直面如今的周母，才让赵半芹真正感受到时光的无情。

周博远感到很尴尬。“真是对不起，我妈这病也好几年了，真的是没办法，医生说她也撑不了多久，所以还是准备早点结婚让她安心。”说着又不由的苦笑起来。

“照顾周姨的那位就是你的未婚妻吗？”赵半芹当时就注意到在周母床前照顾她的姑娘，还有那个姑娘看向周博远的眼神。她曾经也这样看过他。

周博远摇摇头，回到：“那是我请的照顾我母亲的保姆，我的未婚妻她的身体有些虚弱，今天生病了，所以没有来。”

赵半芹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她并不是多么关心这些问题，毕竟这不是她所能管的。

她并没有问周父的情况，说实话，没有见到周父，赵半芹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回到这个承载了自己将近一半生命记忆的城市，赵半芹也不免感伤起来。即使在平时的工作之中，赵半芹表现的多么的强硬，她总归有着自己的脆弱。回到这个城市，自己不愿回想的，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高兴的还是悲伤的记忆，都一一在脑中浮现。

当年的事情根本说不上是谁对谁错，或许赵半芹的父亲与周父都认为自己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对于多年老友的不理解他们才会越走越远。当时赵半芹与周博远是商量好一起出国留学的，未尝不是想要远离这个旋涡。结果，只有赵半芹一个人出了国，而她，被周博远抛弃了，周博远食言了。

周博远后来也联系过很多次赵半芹，尝试的解释当初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初到异国他乡，而周围又没有一个相熟的人，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子又是性格敏感的时期，她只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很长时间都不愿意再联系周博远，甚至后来直接提出与他分手。现在赵半芹想到当初的举动，只感觉自己幼稚的可以，但是她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之后与周博远又渐渐的联系起来，毕竟可以从他人的口中了解到父母的消息，总比父母的报喜不报忧强。但是自从父母过世之后，赵半芹与他的联系也就少了。

再一次见到那个保姆是在周博远的结婚典礼上，她坐在周母的身后，照顾着周母，之前没有见到的周父也见到了。他们都冲着对方含笑点头，似乎这么多年的隔阂都已经消失不见，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周博远的妻子确实是一个病弱的女人，但是长得却精致漂亮，似乎待人和善，即使是见到自己丈夫的前女朋友也没有露出一点敌意来，看的出她确实是一个很温婉的女人。

看着台上的司仪在说祝词，赵半芹的心里对于周博远那最后一点爱恋也放下了，她知道，是该彻底的放下过去了。

赵半芹准备离开，在离开之前，周博远请赵半芹吃一顿饭。

周博远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对他充满爱恋的小姑娘了，周博远心中感觉分外的酸涩。他对她心中还有感情，但是他的身上还有自己的责任不能丢弃。

“我的妻子是个很好的女人，她是在我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她陪我走出了人生的低谷。说实在话，当时你和我分手，我是真的感觉天都塌了，是她一直陪伴着我。”周博远突然就说起了自己的妻子，他只是想要告诉赵半芹，放下过去，好好的成个家。

赵半芹静静的在那里听着，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是不一样的。或许将来她会认识一个心灵契合的人，和他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到时候，她也会和他说，她也是放下了。但是现在还不行，她无法忘记他，但是她也不会再和她再一起。他们的情感，无法简单说明。

赵半芹在婚礼结束后就又出了国，她还有一堆的工作需要完成。或许也只有永无休止的工作可以让她的内心恢复平静。

再一次接到周博远的消息已经是三年后了，他邀请她回去参加他父亲以及妻子的葬礼。

接到这个消息，赵半芹简直不敢相信。就是那么两个人，竟然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了。

再次看到周博远这个人，赵半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与她一起长大，甚至是一度想要相伴一生的男人。

三年前的周博远，虽然有些忧郁，但是却并没有这样死气沉沉，感觉他已经对世界没有希望。

“你这样算什么？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是真的无法再看到眼前的人的颓废模样，赵半芹还是忍不住训斥起来。

“我知道，放心，我会振作起来。”周博远也只是这么回答。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赵半芹感觉的到。她与周博远自小一起长大，即使她刚成年就出了国，但是一个人的变化也不可能变化的这么快。或许亲近之人的死亡真的会让人变化这么大吧。

赵半芹并没有去陵园祭拜周父以及周博远的妻子，她只是回来问候周母。或许周母也离开后，她与国内的联系也就只有周博远了。

周母还是老样子。虽然被护理的很是干净，但是依旧是让人感到神经质。甚至现在感觉她病的更加严重了。即使是面对周博远，也是一样的疯癫。

周博远苦笑，“我妈这是谁也不认识了。”

“我了解。”赵半芹回到，“我不会再回到国内了。”

周博远似乎早就知道赵半芹会这么说，只是沉默着，等到好久才回到，“随你吧。”

赵半芹以为自己此生是不会再回到国内，但是没有想到她还是回来了。这一次回来，是警方将她叫了回来，原因是周博远的死亡。赵半芹是作为周博远的亲属回来给他收尸的。

这次却让赵半芹大吃一惊，周博远竟然是个女人。

赵半芹并不相信这个结果，她曾经与周博远相恋，曾经也坦诚相待，怎么可能不知道周博远究竟是男是女。那么这个死了的周博远究竟是谁，真正的周博远究竟去了那里。

究竟还是查了出来。这个死去的周博远竟然是当年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周母的保姆，她将自己完完全全变成了周博远。而真正的周博远早就已经在当年与他的父亲与妻子一起死去。或许是因为周博远本身并不与人交际的缘故，竟然让她扮演周博远这么多年，前几年与她见面的周博远也是这个人，即使是她，也只是感觉违和。

是什么样的情感让一个女人扮演了一个男人这么多年。

不期然，赵半芹想到了当年那个保姆看向自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