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没有爱的家
朱珠晚上到家时，妈妈还没回来，只见爸爸正瘫在沙发上，地上扔了几个酒瓶子。
朱广文看到女儿回来，手里提着装书的袋子，讥笑着说：“哼！又买什么了？看的都是谈情说爱下三滥的东西，还能好？给那个贱货一个德行！”
他有次去女儿的抽屉里找钱买酒喝，看到被课本紧压着的一本书，就顺手翻开看。
“沐浴着柔和月色的直子身体，宛似刚刚降生不久的崭新肉体，柔光熠熠，令人不胜怜爱。每当她稍微动下身子……”
这段对于性爱隐晦的描写，惊到了朱广文，他没想到一个15岁的孩子竟然会看这种书，这种他眼里下流的黄书。
他随即又想，都是冯淑敏那个贱货不教好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母女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货色。
他把女儿攒了一年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夹在了这本书里，一起拿走了。他想如果女儿问起，就先骂她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看黄书，她也就不敢提钱的事了。
但朱珠什么都没有问，就像这本书和钱，从未在她的书桌里出现过。
朱广文起身，口齿不清的质问朱珠：“你……你妈呢！”
她见爸爸又喝醉了，便不想提回家是为了要补课费。“还没回来！”她边说边起身给爸爸倒了一杯温水。
朱广文抓起杯子，大口把水喝完，把杯子摔在桌子上，骂骂咧咧：“这个婊子肯定又出去鬼混了，妈的，回来弄死她”。骂完就回卧室一头栽在床上，几秒钟就响起了打雷般的鼾声。
大门轻轻的开了，朱珠见妈妈轻手轻脚的进屋。
冯淑敏身着那条黑色紧身连衣裙，身材被勾勒的凹凸有致，眼睛上画着淡淡的紫色眼影，睫毛膏晕染在眼周，唇上还残留着紫红色的唇膏，身上散着烟草和香水混合的味道，落魄的优雅。
见女儿在打量自己，冯淑敏指着她的卧室，压低声音冲她说：“赶紧去睡觉！”
“肯定又出去鬼混了！”朱珠想着爸爸的话。
一大早她还迷迷糊糊的，就听见爸爸妈妈在客厅吵架。
她烦躁的把被子蒙在头上，心想：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听到外面的声音越闹越大，她不得不带着气起身，一把推开房门，大喊：一大早就吵！烦不烦？你们怎么还不离婚？
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逃离疮痍满目如战场一样的家，但她不敢，她怕等自己回来时，家里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所以不管她觉得多恐惧，多恶心，都留在家里。
等他们吵累了，没有杯子可以摔了，没有力气扭打了，她再带着伤痕，身体和心里的伤痕，去收拾家里打烂的残骸。
家里终于安静了下来，经过上次她拿酒瓶子砸自己的事，朱广文和冯淑敏吵架时收敛了一些。
见父母都冷静下来，她提起补课费。
冯淑敏正在衣柜前整理自己的衣服，没回话。
朱广文拿起收费单，看到上面的数字，眉头一皱，“什么破学校，这么贵，你以为自己是富家小姐？”边说边把收费单搓成纸球，扔在地上。
“哼，怎么？闺女问你要点儿学费你就心疼了？你给那个野种花钱倒大方！”冯淑敏头都没抬，冷笑着说。
“你他妈的再说野种这个词，我撕烂你的嘴！”朱广文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说。
冯淑敏停下正在叠衣服的的手，斜眼瞅着朱广文：“行呀，你撕呀，你杀了我就有钱买酒喝了？”她一脸的鄙视。
朱广文站了起来，在沙发上堆着的衣服里掏出一件T恤穿上，语气略有缓和：“我现在没钱”，他又提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裤穿上，走到门口，对朱珠说：“过几天吧”！
“不着急，月底前交就行！”她知道，爸爸肯定又遇到麻烦，需要妈妈帮忙解决了。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在吵架时熄火。
朱珠看爸爸出门了，妈妈的脸色还好，就想和她说说学校里的事，“妈妈，我们班的成绩这次是年级第一，我……”
冯淑敏打断了她，“记得跟你爸要钱，一分不能少！”
她退出父母的房间，看着妈妈专注整理衣物的身影，觉得自己还不如这堆衣服受妈妈的重视。
“就是个赔钱货”！
她又听见妈妈小声嘟囔着这个词。
她心里一酸，自己确实不如这堆衣服，她不需要多么精心的呵护，只要妈妈真心的关心自己一次，她就满足了。
她想起给骨折的手臂做复位时，多么希望看见爸爸妈妈们焦急的身影，多么希望听到他们说：宝贝，别怕，有我们在。多么希望得到一个安慰的拥抱。
但她只有狠咬的牙齿，紧攥的拳头，她不是在忍身体上的疼，而是在忍心里的痛。
那晚，她还抱有一丝丝会得到关心的期望，等到的却是自己吊着打石膏的胳膊，还要拉架的局面。等到的只有一句，“嘚瑟大了，你活该”。
她也想像别的孩子那样，受伤了在父母的怀里大哭，生病了可以和父母撒娇，有温暖的拥抱和温柔的安抚。
朱珠苦笑了一下：这些都是奢望，自己可能不配得到爱吧。她望了一眼窗外，天灰蒙蒙的。
她拿起扫帚，边清理妈妈脚边的酒瓶渣，边偷偷打量妈妈露出来的皮肤，脸、脖子和胳膊、小腿。没有受伤！
朱珠松了口气。她知道妈妈不爱她，不关心她，对她一直很冷漠。但妈妈在她眼里，一直是美的标准！
她很喜欢妈妈去给自己开家长会，虽然妈妈只去过两次，老师和同学都说她的妈妈像明星一样好看。谁要是说朱珠长得像妈妈，她会非常开心。
朱珠也觉得爸爸配不上妈妈，但妈妈也有不为人齿的秘密！
那两个关于妈妈的片段，会像夜里撕碎她美梦的恶兽，每当她触到一点儿妈妈的温度时，恶兽就会出现在你的眼前，吞噬着她的睡眠！
当爸爸动手打妈妈时，朱珠恨爸爸，有时甚至想杀死他；但当她转过头看见妈妈不可一世的模样，她又恨不起来爸爸了，觉得他可怜！
这是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