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南望村
村路只是一条简易的水泥路,显然还年久失修,坎坷不平,灰尘四起。
卢灵枫的车上下颠簸着,小蛮紧紧地抓着头顶的扶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被甩出去。
她抱怨着:“这是什么地方啊,非得到这里来吗?这路也太可怕了!”
卢灵枫没有理她,自顾自地开着车。
大约二十分钟后,车停下了。小蛮用纸巾捂着鼻子,跳下车来。这里是一个村口,再往里走,汽车是无法通行了。
卢灵枫把车停好,抓起外套跳下车来,牵起小蛮的手就往村里走。
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一家农户的门前坐着一个老人,目光呆滞地晒着太阳。
更多的农户家门上一把大锁,院落和房屋都是破败的景象,像是很久没有人住了。
几个小孩子追着小狗跑来跑去,“叽叽喳喳”的笑着闹着,总算让这个死寂的村子多少泛起一点活力。
卢灵枫领着小蛮,穿过村子向村子西头走去。村西头有几间破屋,临近山口,平时风大灰尘也大。
早年村里穷,只能用稻草和泥盖房子。一遇到刮风下雨,屋子里就漏雨漏风。起风的时候,大风穿过山口呼啸而来,把屋顶的稻草掀翻,屋子就没遮没盖了。
后来村里一些村民嫌这里风水不好,纷纷搬离了这里,把房子盖到了冬暖夏凉的山脚下。
村西还残留着几幢破败的房子,都是陈年的老屋,长久无人居住,茅草都长得有两人高了。
村委会多次想把这里整饬一下,但这些房屋的主人四散无主,也不好随意拆迁,所以就搁置了下来。
卢灵枫引着小蛮走近一幢破败的老屋,这屋子已经很久无人居住,院子里的茅草有半人高了,时不时的还有一些小动物“嗖”地掠过,吓小蛮一跳,她只得紧紧地抓住卢灵枫的衣袖。
小蛮在貌似屋门口的地方停下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往里走。
她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地道:“这是哪里?你总是带我到些奇怪的地方。”
卢灵枫转头盯着她,双手扶住她肩膀:“小蛮,这是你的家,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小蛮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废墟,完全不敢相信:“我家?我家不是在汉东市吗?
你们告诉我的,我家在市立医院家属院里,那里才是我家。”
卢灵枫握着她的肩膀,手指深深地捏住她的皮肤:“这是你小时候的家,你在这里出生的,你在这里住了十来年呢。”
小蛮迷惑地摇着头:“那我不记得了。”
卢灵枫放开她,神情颓然。他用力揉搓着自己绿色的头发,焦虑而烦郁:“我也不知道你是记得好还是忘了好。小蛮,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呢?”
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你们是什么人呀!?”
卢灵枫和小蛮回头一看,见一个老人站在他们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根粗木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卢灵枫惊喜地大叫:“余爷爷!”
老人惊讶地盯着他的脸,又看着他的绿头发,好半天才半信半疑地问:“你是灵枫?”
卢灵枫拉着老人的手:“我是卢灵枫啊,就是我呀!”他对小蛮欢喜地说:“这是余爷爷。哦,你肯定不记得了。”
余爷爷大名叫余顺才,是个七十出头的老人,个子不高,五官长得距离很远,眼睛细小,让他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
老人年纪虽然不小了,但头发乌黑、牙齿雪白,一副小而精壮的样子。
表面上看起来拖拉粘乎,但他办事是有准头的,颇得乡邻们信赖。
余爷爷原来是村里的会计,也是村委会成员。后来年纪大了退了下来,就担任了村公所的工作,是南望村村公所的唯一员工。
村里的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村公所承担了村民们对外联络的所有功能。以前是收发电报和信件、后来是转传电话,再后来是帮大家收发快递。
村公所的管理员兼收发员兼邮递员兼快递员,都是余顺才。余顺才是这个村的小灵通,各家有什么大事小情、喜怒悲欢,都在他这里集结再散发。
余顺才是个嘴巴严实的老人,各家的高兴事不用人家说,他自然而然地要帮忙扩散出去。
电视广告里不是也这么说吗?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各家的烦心事糟心事噩耗凶讯,要是主人家不愿意言传,他就绝不会多言。
就算有好事之徒闲得没事来向余顺才套问打听,他也是不肯开口的。
他的话也说得合情合理:“谁家还没有难过的坎、不顺的事?回头你家有事了,人家也来打听,我是说还是不说?”
闲人们没好气地说:“不就是听个热闹吗?又不是你家死人翻船。”
余顺才咂着嘴说:“你听起来是热闹,别人事主家可是灾祸麻烦。有些热闹不听也罢,幸灾乐祸不积德呀!”
他刚才听村里几个闲得追狗玩的小孩子说村里来了生人,就赶紧过来看个究竟,没想竟然遇到故人。
余顺才热情地伸出手,可是看了看自己黢黑的手,又看看卢灵枫和小蛮一身光鲜的打扮,又迟疑着缩了回来,把手在自己的衣襟上来回搓着:“灵枫,你怎么回来了?你这一说,走了可有十几年了。”
卢灵枫说:“是啊,我都老了。”
余顺才生气道:“当着老人,可不能瞎说自己老。”
卢灵枫吐了吐舌头。余顺才试探着问:“这个小姑娘是谁呀?看着面生。”
卢灵枫摸了摸自己脑后的绿头发,想了想说:“她叫丁小蛮,是我的朋友,我带她回村里来看看。”
余顺才一团喜气:“哦,是你的女朋友吧?你也不小了,是该成亲了。
村里跟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有的孩子都上小学了。他们都跑外面打工去了,把娃留在村里呢。我看你这样儿,是混得不错呀。”
卢灵枫开心笑了:“余爷爷您可说对了,我就是混呀,没啥出息。”
余顺才想起了什么:“灵枫呀,你叔他家你去过了吗?”
卢灵枫赶紧摆手:“爷爷,我不去,您也别告诉他们我来过。我就是带朋友来随便看看,爷爷,我们先走了。”
卢灵枫牵起小蛮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老屋荒凉的院落,朝村口走去。
几个拖着鼻涕的小孩子跟在他们身后,起哄着笑闹着。
余顺才看着两个年轻人越走越远,轻声叹息着:“十几年了,这仇这冤还是解不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