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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暴躁的法医

自阿黛尔死后,伯洛戈便觉得自己有些暴躁,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暴躁变得越发剧烈、炽热、难以忍耐。

这种感觉就像躁噬症,但伯洛戈明白,这种暴躁来自他的本心。

每一次得到新的情报,惩戒那些该死的恶人时,伯洛戈都有种暴躁被释放的感觉,令自己获得短暂的平静,可无论他斩杀多少恶人,暴躁也仅仅是被缓解而已,没有被真的根除。

唯有结束这一切,伯洛戈才能得到解脱。他在一刻不停,寻找着阿黛尔的灵魂。

阿黛尔与伯洛戈不同,她是被人谋杀,强行进行了“凝华”,伯洛戈一路的追查下,始终没有找到阿黛尔的灵魂,也就是所谓的“哲人石”。

这是人类灵魂“凝华”为实体后的名字,一种晶莹剔透的红色结晶。

灵魂是与魔鬼交易的筹码,同样,这样的货币在人类之间也很流行。

哲人石之所以珍贵,不仅仅因为它是昂贵的炼金材料,更重要的是,它可以被恶魔食用,缓解空洞的饥饿,以抚平躁噬症的爆发。

欧泊斯内一部分的灰色生意便与这些有关,他们利用活人“凝华”出哲人石,再以高价卖给恶魔们,缓解躁噬症的症状,让他们维持人类的形态。

伯洛戈所找到的那份名单,便是出售哲人石的售卖记录,借此他也将名单上的恶魔,逐一斩杀。

“凝华”是无法完全束缚人类的灵魂,只有魔鬼的“血契”才能完全彻底地支配一个人的灵魂,所以阿黛尔的灵魂迟早会“消逝”,重归自由,剩下的无外乎是要用多久的时光,来彻底蒸发“消逝”了。

可在跟杰佛里共事这么久后,伯洛戈也知道了一些隐秘的知识,比如炼金术师们有很多手段,来延长哲人石的存在,令其减缓蒸发的速度。

阿黛尔的死已是定局,伯洛戈现在想做的,便是尽快找到她的哲人石,令她的灵魂重获自由。

每拖一天、一秒,都使伯洛戈焦虑万分,他开始变得暴躁、残忍、疯狂。

杰佛里常说,伯洛戈多少有些精神问题,每次都能成功地猎杀恶魔,但过程却糟糕的不行,记得之前两人间还聊过类似的笑话。

“你就像个杰出的医生。”

杰佛里夸奖道。

“但可惜是个法医。”

听起来怪怪的。

不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这样不上不下,总能把事情办成,但又会出现些乱子。

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在魔鬼的血契下,签上自己的名字时?还是从黑牢里走出时?

还是说……阿黛尔死时?

伯洛戈懒得去想了,也没时间去想了。

身影疾走而过,掀起阵阵微风,吹起贴在墙上的广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伯洛戈一路奔袭,那股令人厌烦的味道越发浓重,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他现在的思维方式很简单,伯洛戈不在乎这些恶魔究竟是谁,从哪来,要到哪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嘶哑的低吼声从前方的拐角处传来,伯洛戈能嗅到恶魔的味道,恶魔也能嗅到灵魂的气息,虽然残缺,但也值得它们疯狂。

冲出拐角,正如预想中的那样,锐利的尖啸声响起,与折刀撞击在一起,擦出耀眼的火花。

两人身影紧贴着,互相角力。

对方的力量很大,伯洛戈步伐不稳,差一点被击倒,狠狠地撞向墙壁,转身脱离,紧接着墙壁的位置,便被锐利的镰刀命中,留下一道细长的凹痕。

“朋友,你看起来饿够呛了啊。”

伯洛戈撤步,对方也完全暴露在了视野之中,昏黄闪灭的灯光下,无比狰狞。

那是已经脱离人形态的恶魔了,在“空洞”的扭曲下,对方就像一只巨大的节肢类昆虫。

头颅扭曲成难以分辨出模样,下颚张开到几乎扭曲的角度,露出锋利密集、鲨鱼般的尖牙,牙齿间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渍。

手臂完全畸形,小臂异化成了如螳螂般的镰刀状利刃,刚刚如果不是折刀挡住了攻势,说不定伯洛戈就会被拦腰斩断。

恶魔的身体弓起,如野兽般蓄势待发,掀起呼啸的狂风。

没有任何避让,就像对撞的骑兵,伯洛戈一刻不停。

刀光掠过,火花阵阵,接连的撞击下,持刀的手臂被震的发麻,并且伯洛戈的攻势被压制住了,对方的力量与速度都要强上不少,两把镰刀交错挥击,压得伯洛戈喘不上气来。

好在狭窄的走廊限制了恶魔的挥击,不然伯洛戈面临的压力,远比现在巨大。

又一记沉重的猛击后,伯洛戈身影后退,手中的折刀也不堪摧残,彻底破碎掉,碎片弹射,刮伤了伯洛戈,刺破了恶魔的皮肤。

掷出断裂的折刀,不出意外,被恶魔轻易地斩落,但在它斩落的瞬间,另一道刺目的白芒掠过,带起大抹的鲜血。

伯洛戈保持着挥刀的动作,新的折刀被抽出。

镰刀坚硬且锐利,但与血肉连接的部分,并非这样强大,依旧是血肉之躯,折刀可以将其斩开。

“来,近些,再近些。”

伯洛戈挑衅着,掀开外套,从背带上取出另一把折刀,反手握住。

两把折刀交错在一起,在身前构成十字的盾牌。

狭窄的长廊限制了恶魔,也保护了恶魔,伯洛戈无法绕到它身后的薄弱位置进攻,也无法与其周旋。

要么后退,要么前进。

“空洞”会扭曲恶魔的肉体,还有那可怜的心智,这头恶魔已经饥饿了太久,身体异化成了这般模样,想必心智也所剩无几。

就像一头野兽。

伯洛戈率先打破了僵局,他贸然挺身,挥起折刀,当头劈下。

如此轻率的一击,被恶魔轻易地挡住,凭借着本能,另一把镰刀荡起,趁着伯洛戈暴露出的破绽,挥砍向他的腰腹,伯洛戈只能提起被反握的折刀,勉强挡住这一击,可反握的折刀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向上挥起。

尖锐的鸣响切割着耳膜,刀刃之间相互摩擦着,镰刀被偏开,反握的折刀也腾起过头顶,甩出一圈刀花,被正握在手中。

这不是贸然的进攻,而是早有预谋的佯攻。

恶魔来不及回防了,半个身子都暴露在了伯洛戈的折刀下,紧接着它失去了半边身子的感知。

缓缓地挪过头,只见整个左侧的臂膀完全垮了下来,一把锋利的折刀深深地嵌入血肉,砍进了它的血肉,连带着肌肉与骨骼一同劈开,就像被雷霆命中的大树,身体断裂成两半,伤口一直延伸到了腰腹,隐约地能看到蠕动的内脏。

凄厉的嚎叫声响起,震得伯洛戈头晕目眩,恶魔试着抬起断裂的左镰,但折刀深深地嵌入其中,半点力气也无法释放。

它一头顶住伯洛戈,拖着他前进,一头将伯洛戈撞出了楼梯间,沿着螺旋折返的楼梯,自楼层间坠落下去。

一口咬住左肩的折刀,硬生生地将其拽出,鲜血喷涌而出,可它就像感受不到痛一样,猩红扭曲的目光探出楼层,搜寻着坠下的伯洛戈。

没有踪迹,伯洛戈消失了,可紧接着它意识到自己的视野里多了什么。

一个镜面,一个光滑的、出现在眼距之间的镜面。

很快猩红的鲜血涂满了镜面,滴答流下。

这不是镜面,而是银亮的刀锋。

伯洛戈一只手抓住栏杆的边缘,把自己吊在半空中,一只手握着折刀,在恶魔探出头的一瞬间,贯穿了它的头颅。

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扯下,些许残留的意识令恶魔做出反抗,可这也是无济于事,伯洛戈翻身骑在恶魔的身上,手中紧握着折刀,一刻也不松开,并且还试着用力,扩大伤口。

两者纠缠在了一起,在楼梯间相互撞击,最后摔在了一楼的正厅之中。

灰尘与碎屑扬起,一片模糊之中,伯洛戈走出了烟尘,手中提着恶魔的头颅。

长呼一口气,将头颅随意地丢在一旁,伯洛戈看向四周,寂静一片,紧接着呢喃细语打破了寂静,狰狞怪异的影子走出了黑暗。

恶魔,数不清的恶魔们,数量多到伯洛戈都懒得去数了。

腐臭的味道令人窒息,无一例外,这些恶魔都是衰败到了一定程度的了,意识与形态完全扭曲,只剩下了对灵魂的饥渴。

模样奇形怪状,什么都有,有的像病恹恹的普通人,有的像昆虫,有的像野兽,还有一些就像团肢体扭曲的结合体,伯洛戈甚至不清楚它的头在哪。

简直就是一场疯狂的畸形秀。

嘶哑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宛如音浪般盖在伯洛戈的身上,他神情没有丝毫恐惧的意思,但身体却在抖。

因兴奋而颤抖。

璀璨的青光从螳螂状恶魔的尸体上升起,融入了伯洛戈的体内,满足感充盈在心间,令躁动的空洞陷入安宁。

以正常人的思维,面对这些恶魔时,这样的处境下,似乎也只剩下了祈祷。

伯洛戈也确实在祈祷。

“感谢什么神,感谢什么天。”

他嘴里嘟囔着乱七八糟的话,脱掉外套,让身体尽情地舒展开,左手的折刀架在身前,右手的折刀则高高抬起,刀背紧贴着肩膀。

“实在是太感谢了。”

伯洛戈由衷地感谢着。

在他眼里这已经不是邪异的恶魔了,而是一群冒着香气的食物,只待伯洛戈大快朵颐。

可就在伯洛戈准备挥刀撕砍,将这些恶魔赶尽杀绝时,细微的金属声响起。

起初只是两块金属之间轻微地摩擦着,但很快,仿佛有万千的铁剑彼此摩擦着,在巨力的挥舞下相互剐蹭、此起彼伏,发出哗啦啦的、撕扯耳膜的、金属的蜂鸣声。

璀璨的冷芒一闪而过,下一刻将伯洛戈包围的恶魔纷纷倒了下去,就像被无形的刀刃劈开般,肢体从身子上垮塌下来,内脏落了一地,腥臭的血水混合着破碎的骨骼,如同菌毯般,均匀地铺满地面。

伯洛戈愣在了原地,微风拂过身体,带来阵阵阴寒,然后便是从黑暗里响起的脚步声。

声音来自一楼漆黑的长廊,水泥墙将所有的门窗都封死了,变成一道笔直的狭道。

庞大的压迫感从狭道之中溢出、铺天盖地。

绝对的死寂,没有丝毫的声响,就连呼吸都短暂地停滞了。

无声、无息、无形、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来自黑暗的、骇人惊惧的狰狞感,它们挥舞着刀枪剑戟冲杀而来。

“这些恶魔,已经不适合针对你的考核了,你杀光它们,也仅仅是时间问题。”

冷漠的声音自黑暗内响起,与声音一同起伏的,还有充满寒意的微光,借着微光伯洛戈看清了它的模样。

伯洛戈不清楚它究竟是人,还是恶魔,亦或是某种他也不清楚的怪物。

漆黑的钢铁塑造成了一具狼头的头盔,头盔缝隙下散发着阵阵幽蓝的光芒,仿佛其中寄宿着某种灵体,它如人类般站立着,身上长满了漆黑的鬃毛,可随着它的移动,那些鬃毛相互摩擦着,发出了伯洛戈刚刚听到的、钢铁的蜂鸣声。

那不是鬃毛,而是一根根锐利的刀片,它们重叠在了一起,披挂满了它的身体,化作剑刃包裹的恶狼。

“找到我,你就自由了。”

无情的目光凝视着伯洛戈,声音响起,然后再次陷入死寂。

漫长的宁静下,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不安在内心里滋生着,直到阵阵歌声自顶楼传来。

“黑夜披挂在你的肩头,你的名字被黑暗铭记!”

歌声就像起跑的发令枪,紧绷的弓弦被释放。

伯洛戈挥起折刀,劈出一道银亮的光轨,而那刺耳的蜂鸣声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