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耀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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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江湖回首依旧少年

余疏行落了地,修长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穆轩的目光,成为了穆轩和草原之间不可翻越的山峰。

穆轩把赤厄尔刀提到胸前,深深喘了几口气,调整着呼吸。邪术确实是短时间内提升他自身的实力,但如余疏行所料,并不能维持太长,不然真的走火入魔就是得不偿失,必须速战速决!

在余疏行窜过来的同时扑了上去,余疏行用手肘抵着穆轩向后,穆轩一只后脚蹬地,勉强稳住身形,雨水击打在刀刃上,在水花溅到他脸上的一刹那,冰冷的温度使他脸色或许苍白,他突然撤刀,在软剑向前横扫的空隙里闪身回避。

余疏行如同一个夹缝中求生的亡命之徒,每一剑落下都是不死不休,强烈的杀意波动使他每落下的一剑都震得穆轩手臂发麻,密集恐怖的剑刃仿佛要把他手中赤厄尔刀砍成破铜烂铁。

穆轩在这秘籍的剑雨中艰难翻身,却又被余疏行狠厉的一剑压地单膝跪地,竭力支撑着才没双膝跪地,在草原上,双膝可以献给父母以及王上,独独不可以献给敌人,那意味着是一种耻辱。

顶着余疏行巨大的力道,穆轩大吼一声打开软剑,他突然向前,用手中的匕首划向余疏行脖子,余疏行急急后退,鬓边一缕白发被匕首削断,轻飘飘的落到了泥水里。

余疏行后退一步,紧接着手中软剑挽了个优美灵活的剑花,“叮!”的一声弹开匕首,随即手腕一翻,软剑锋利的剑锋从穆轩手臂上划过,穆轩只觉得手臂一疼,回神时左手臂已经被软剑从肩膀处齐齐砍下,登时鲜血狂涌,疼得他脸色发白,点了几处穴位止住血,额头冒汗的捂住伤口,在余疏行上来时用剩下的一只手牢牢抱住余疏行腰部,带着他摔进了泥浆里。

摔倒之际,水花迸溅,余疏行反手拧住穆轩的脖子,把他狠狠砸向地面,穆轩被砸地头昏眼花,喘息不止。他立马松开手,翻身用膝盖将余疏行一条手臂摁在地上,拔出匕首准备砍掉余疏行一条手臂,让他也尝尝断手之痛!

然而余疏行岂会让他得逞,没被摁住的手臂拱起,力道猛烈的给了穆轩一肘子,杠得穆轩口鼻来血,头有些发晕,耳边惊雷似的传来刀剑碰撞的嗡鸣声,腰间的一只绣有凤凰的荷包掉落,未等穆轩伸手抓住,就掉进了肮脏的泥浆里。

余疏行重新握紧软剑,用雨水打湿的眼眸看着他。一瞬间,穆轩仿佛看见了一个不甘命运摆布,向死而生的杀神。余疏行就是用这样毅力坚定的眼神,一步步破掉他设下的陷阱,并把他引入自己设下的陷阱,致使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付之东流。

最后一刻,他跪地看见了血水泥浆里的荷包,用尽全力的伸手抓住放在胸口,眼中露出了罕见的温和。

软剑猛地插入泥浆混合血水的地面,血顺着剑身下滑散落在泥水里,穆轩的身躯“噗通”栽进了泥浆里,血顺着脖子喷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一片地面。

余疏行深深喘了口气,胸口剧烈的起伏,提着剑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看着地上的尸体身首分离,他眼中的血色逐渐落下去,周身杀气渐渐消散。

握着手里的脸,他慢腾腾的走到月如故歇着的屋檐下,脱力的倒在了他的旁边。一身蓝衣此刻被染得黑一块红一块,雪白的头发也被血染红,被雨水冲着往下滴红水。

余疏行伸手推了推月如故,道:“过去点,给我挪个位子。”

月如故有气无力的道:“你旁边有的是位子,干嘛不过去,偏要往我这边挤。”

余疏行道:“没看见我刚杀完人吗,他大爷的实在没力气了,你老人家高抬贵脚,挪个位子怎么了。”

算了,不跟他斗嘴了。月如故勉为其难的挪了挪。

这时,大堂里传来一阵刀刃碰撞声,紧接着一个个敌人倒地,厮杀了半天的众人解释浑身血迹,唯有萧鸢还算好——他本身穿的就是红衣,此时也只是颜色变得深刻些,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孔淮精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回去我要把落下的武学捡回来,不然这样半吊子的打,迟早有一天死在敌人刀下。”

姜落半边脸上都染血,闻言淡笑不语,只是陪着她一同坐下,顺便把她手里的断剑拿过来擦干净血,道:“你专心悬壶济世就行,我就负责保护你,武艺不必勉强。”

孔淮不言语,袖子下一双手静静的握住了姜落的手,姜落温和的笑了笑,也回应的扣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的握着手。

不远处的柱子下,乌云巧与浮云玉面对面的站着,两人就这样静静看着对方,没有说一句话。

当初圣医门的覆灭,是两人永远卡在心里的一根刺,只要稍微一触碰就会勾起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疼得钻心。

多年以来,他们两个人一个在躲,一个在找,一个识清江湖险恶,避世不出,在江湖上失去了踪迹,一个投靠了歪门邪教,用尽全力的想要捕捉到对方的蛛丝马迹,想尽早的见到彼此。就这样寻寻觅觅,两人用不同的方式躲与找了二十多年,此刻见到,心中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了。

半响过去,在浮云玉的注视下,乌云巧“噗通”跪在了她的面前。

浮云玉上前一步也没能扶住她,惊讶道:“你干什么!?有什么话起来说!”

乌云巧把头低得很低,愧疚万分的道:“师姐,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修习禁术,还害得圣医门满门被屠,害得师姐带着圣医册辗转于江湖,受尽折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提及这些陈年旧事,浮云玉神色暗淡了下去,叹息一声道:“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们都别提了,你也没有对不起我,当初你修习禁术也是为了救我,是师父铁石心肠,对你赶尽杀绝,你心怀仇恨想要报复他也是情有可原,你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对不起我。”

回想当初,那个一身紫衣的小妹妹在见到自己时就哭着闹着要糖吃,师父也不恼怒,笑着把小姑娘抱进怀里,逗笑后让她带着去买糖吃——那是段很美好的回忆,但也只局限于是回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铸下的错也不会就此被填平,没有什么是能够重来的。

乌云巧二十多年未曾勾起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个久违的笑容,浮云玉也对着她笑了笑,一如当初她带着她去买糖吃时那种甜美的笑。

但在下一刻,乌云巧就在浮云玉的注视下口鼻溢血,毫无征兆的倒在了她的面前!

浮云玉笑意顿时僵在脸上,惊恐万状的爬过去把倒地的乌云巧抱进怀里,道:“阿巧!你怎么!?”

乌云巧疼得额头都在冒汗,但还是扯着嘴角微笑,风轻云淡的道:“没事,陈年旧伤复发而已,小伤,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浮云玉吓得脸都白了,急道:“你这怎么能叫没事,坚持一会儿,我带你会桃花岭医治。”

她刚准备起身,乌云巧就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制止了她的动作,道:“师姐,别费劲了,我这病治不好了的。”

“什么叫做治不好?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浮云玉心都乱成一团,平时脸上挂着的稳定在这一刻碎成了粉末。

乌云巧声音虚弱的道:“师姐还记得当年我修习禁术的事吗?”

浮云玉脸色又是一白,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

乌云巧没注意她的神色,接着道:“我修习的那禁术名为《毒经》,乃是致邪致毒的秘籍,之所以被称为禁术,修习之后有利处自然也有弊处,利处就是能提升自身实力,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将你身体里的毒逼出。”

“那么弊处呢?”浮云玉愣愣的问道。

乌云巧轻笑一声,像是不惧怕这种钻心的痛楚,道:“弊处就是,在修习《毒经》后,周身气脉倒流,禁术中所含带的毒素会流窜于全身,让人全身带毒,性情大变,毒素会在修习者体内越积越多,最后让其暴体而亡!”

闻言,浮云玉手一颤抖,眼泪簌簌落下,道:“难道就没有根治的法子吗?”

乌云巧嘴唇发白,道:“没有,这些年来我都是用剧毒压制着体内毒素,可毒终归是毒,也会有超出身体承受能力的一天,所以我现在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早在修习《毒经》时她就知道,自己已经背道而驰,再也不能回到正轨与浮云玉并肩了,在视人眼里早就没了圣医门双壁,只有正邪不两立的毒圣手和药圣手。

强撑着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在见自己这个师姐一眼,这样心中的遗憾也没了,安安心心的到阎王殿,不论是打下十八层地狱也无怨无悔了。

浮云玉慌的快要疯了,颤颤巍巍的道:“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阿巧你相信我,我能治好你的,我还有好多的话没对你说,你想听就不要睡,行吗!?”

乌云巧释怀的看着她,道:“师姐,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没遗憾了,我此生作恶多端,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浮云玉道:“你不要乱说!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乌云巧嘴角上扬,眼中的光亮逐渐暗淡下去,抓着她袖子的手毫无征兆的垂下,那一抹红静静的从半空落下,落在地上绽放出朵朵红莲。

怀中人失去了温度,浮云玉愣住了,不可置信的低头,仿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阿巧!!!”

浮云玉抱着怀中人失去生机的身体,眼泪哗哗的落下,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但不论她怎么哭,死去的人终究是不能复生。

银月走过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浮云玉抱着冷下去的尸体,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银月叹息一声,决定让她先冷静冷静,自顾自走到大门前,望着外面的雨幕中。

外面经过一场厮杀,横尸遍地,血水染红了地上的雨水。一堆尸体的围成的空地上,穆轩的尸体身首分离,孤零零的躺在暴雨倾盆的泥水里,血迹不断被雨水冲刷。

屋檐下,月如故和余疏行背靠背的倚仗着,他们浑身血迹,像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脸上极度疲劳,眼皮疲倦的闭着。

远处一个黑衣暗影冒着大雨来到余疏行身前,似乎是说了什么,余疏行的嘴角勾起,吩咐了句话,那暗影就跑进大堂,跟萧鸢说了件事。

只见萧鸢听完后原地蹦起,兴高采烈的来回转了几圈,又反复的询问了几遍,确认不是假的后,高兴得浑身疲劳都消散了,在那儿手舞足蹈的瞎高兴。

原来,穆轩双管齐下的想来个一箭双雕,一方面在枫桥谷解决掉月如故等人,拿到黑箱子,另一方面发动帝都暗势力,趁其不备的攻破皇城,让大齐江山倾覆。

但他如意算盘打的再准,最后也敌不过余疏行的老谋深算,栽进了余疏行设的局里,最后不仅两方面都功亏一篑,还丧了命。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纯唯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山基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做辩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你我皆是这江湖中人,从来都只相信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由天而定,即使伤的遍体鳞伤,唯有心中江湖二字不变。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十年一盏灯。

人生就是一场赌注,每个人都是这场赌局中的骰子,待骰盅落定时,谁压对了宝便可以摆脱纠缠不休的命运,与这定命的天作对抗;谁压错了宝,只能将一条命痛痛快快的输给别人,把身家性命交到他的手上,赌一局山河,赌一局手中利剑出鞘,光寒照九州。

唯此间江湖年少不谙世事芳华,奈何人有心与我嗜血论茶,梦里一游明月沧海君伴身,走一遭不妄年少轻狂。

山河不悔终相伴,遇君识君拓清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