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陈群：不灭的是世家，不是陈家

家族传承，高于一切

前言：与我的岳父荀彧相比，我和司马懿这一辈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务实。

01.

我的出身

我叫陈群，出生于颍川陈氏家族，是颍川当地的四大家族之一。我的祖父陈寔，曾经担任过太丘长，故而世称陈太丘。我爸爸叫陈纪，就是《世说新语》当中《陈太丘与友期行》里的元方。我们家算是一个比较具有代表性的世家，基本上世家的问题，世家的遭遇，我们家都有。

想当初，董卓之乱的时候，颍川的很多世家，北上投靠同乡冀州牧韩馥，形成了河南人在河北的盛况。可我们陈家不太想去凑这个热闹，我们家逃到了徐州，在当地扎下了根。正因如此，当玄德公，主政徐州之时，我还在他帐下担任过别驾。可惜，这样的忠厚长者，终究与徐州无缘。

02.

进入曹营

后来，曹公率军平定了吕布，我便被征为司空西曹掾属。曹公这个人的确很厉害，有着终结乱世的能力。而且他迎奉天子于许，这个地方正是我们颍川世家的大本营，我对他的好感急剧增加。而且他帐下的第一重臣荀彧，正是我的岳父。可惜他这个人虽然有王佐之才，但是太过理想化了，最终自尽而亡，让无数人为之扼腕叹息。但我不是这样，当曹公建立了魏国之后，我便成为了魏国的御史中丞。可我终究属于小字辈，在老一辈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之前，我很难有机会出头。所以，我把赌注押在未来，我和司马懿成为了世家在曹丕身边的代表。

曹丕也确实不负众望，随后继承了魏王之位。可是，这时候他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他没有他爹曹公在军中崇高的威望，军队中有很多派系不服他。比如曹公刚去世，就爆发叛乱的青州兵。如果他没办法掌控老爹留下来的军队，就无法继承魏国，也不能取代汉朝。所以他开始给曹家、夏侯家在军中的代表人物，纷纷加官进爵。可这还是没办法消除他心中的不安，因为朝廷中的气氛，始终令他有一种失控的感觉。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当初称霸河北、显赫一时的袁氏家族，在袁绍死后没有多久，便被袁谭、袁熙、袁尚三个不成器的儿子给败光了。他怕自己也走了袁家的老路，毕竟他的正妻甄氏，本就是他从袁家抢来的。

这时候，他把我和司马懿等一批潜邸中的旧人，叫到了跟前。他问我们，怎样才能让朝局安定下来。我和司马懿都懂，他这不单单是问计于我们，更是想让我们给背后的世家传话，怎样才能与他合作，支持他代汉自立。我们世家也展开了讨论。毕竟，汉朝时的美好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我们怎样才能从新朝中，获取足够的利益呢？

03.

九品中正制

我们的核心利益，无外乎就是对权力的垄断。只要有了权力，儒家经典还是由我们来解释；外人能不能进这个圈子，还是我们说了算；各家族下辖的庄园，还会在权力的庇护下，继续发展。因此我们最需要的，是用制度的方式，把我们的权力垄断固定下来。经过一番相互妥协之后，九品中正制便应运而生了。随后曹魏政权也顺利完成了新老交替，稳定了下来。

其实九品中正制，并不完全是我们世家私心之下的产物。想当初，汉末大乱的时候，曹公迎奉天子于许都，就设立了中正官，由他们负责评定，各地在许都宦游的人物的人品才能。之后，根据考评情况给予适当的官职。正是曹公不断吸纳各个地方的代表人物，才使中央朝廷不断扩大影响力。我们的九品中正制，继承了这一现实，并且做出了一定的改进。在当时来说，这还是具有积极意义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担任中正官的人，基本都成了出身世家的人物，而他们所选择的人物，往往也是自己所熟悉的世家子弟。因此，考评的权力逐渐被垄断在了世家手中，导致了后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情况。

但是，一个制度的好坏，你不能单单根据他后来的发展评判，而应该立足于当下的情况，看它有没有起到稳定时局，解决当下问题的作用。至于，制度的维护，那是后来人的责任，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这个不能全部归在我们开创者的身上。

04.

时代的选择

有人说，九品中正制，导致曹魏的江山被世家篡夺。那么，后来司马氏取代曹魏，到底是不是我们这些世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呢？我的看法是，是，也不是。之所以说“是”，是因为支持司马懿的，大多都是世家出身的人物，而后来司马氏取代曹魏之后，这些世家也获得了官位、爵位等多方面丰厚的回报。说“不是”，是因为一个重大历史事件能够发生，背后都有着历史潮流推动。如果当时世家大族合力，就能够做成这件事，说明世家的势力在当时就是历史的主流。那么顺着历史的主流发展，就不是一些人的私心起作用了，而是大势所趋，无可抵挡。其实世家的崛起，自从东汉的中后期开始之后，就已经是无法停止的了。尽管中间被曹公强势打断，但这一历史趋势，终究像长江黄河一般，你能够暂时堵住它，但它终将冲散这些堤坝阻碍，浩浩荡荡地向东而去。

它所代表的历史先进性，就是对无限扩张的皇权的压制。同时，借由地方代表人物进入中央执掌政权，使中央与地方的联系越发紧密起来。我们世家，一方面在中央掌握国策的制定，另一方面在地方又作为乡贤治理百姓，解决纠纷，维持正常运转。正是我们的加入，使得自秦朝一直存在的地方分离主义，在这时走入衰落。说实话，地方分离主义就是个伪命题。如果地方的代表，都被切实纳入中央朝廷，而不是作为外人被不断打压，那地方分离主义根本没有生存的土壤。随着时代的发展，地方的代表可能也会不断变化。有些地方代表进入朝廷，日久之后，可能就逐渐转化成京城家族了，对地方的掌握越来越弱。也有些地方代表，逐渐衰落，无法代表地方了。这时就需要把新的代表纳入朝廷当中。如果中央朝廷开放、包容，那么国家走在大一统路上的脚步，便会越来越坚实。要说我们存在失误的话，那也是当时没有给北方的内附民族，以及南方孙吴政权下的世家，在这个体系当中预留位置。

与我的岳父荀彧相比，我和司马懿这一辈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务实。你说我们这些人有没有信仰呢，其实也是有的，不过我们的信仰就是家族传承，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即便是付出我们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